后院倒是比前面大的多,是个规整的小四合院,正房三间,旁边东西厢房,还有间灶房,院子里种了架葡萄,虽不到结葡萄的时节,却爬了满架绿油油的葡萄藤,遮下一片阴凉,下面放了桌凳。

    叶掌柜本要请五娘去屋里坐,五娘却更喜欢外面,两人便在葡萄架下坐了,刚坐下没一会儿,瑞姑便提着茶壶茶碗从灶房出来,把茶壶茶碗放到桌上道:“不是什么好茶,少爷解个渴吧。”

    五娘道:“都不是外人,婶子就别跟我客气了。”

    五娘这一句婶子叫的瑞姑一个大红脸:“哪里敢当少爷如此称呼?”

    五娘道:“您嫁了叶叔自然便该叫一声婶子。”

    瑞姑脸更红,忍不住瞄了叶掌柜一眼,见叶掌柜并未反驳,心中欢喜:“少爷既来了,晌午就在这儿吃吧。”

    叶掌柜道:“是呢,若不着急回去,便留下用饭吧,一个尝尝瑞姑的手艺,她虽旁的不行,厨艺却不差,再有也商量一下铺子里的事。”

    五娘点头:“那我今儿可有口福了。”瑞姑高兴的点点头,转身去灶房忙活了。

    透过灶房的窗子能看见她轻快忙碌的身影,五娘道:“回头选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吧。”

    叶掌柜:“现如今顾不上呢,其实我跟瑞姑这么些年的情份,办不办事的也没差,又是这把子岁数,难不成还正儿八经的办喜事不成,我们说好了,等铺子开了张,就在这院里摆上两桌酒,把街坊四邻的请过来坐坐也就是了,到时候若少爷得空,也过来热闹热闹。”

    五娘:“这样的喜事,绝不能缺席,一定到。”叶掌柜笑了。

    五娘四下看了看:“怎么没看见随喜跟小六?”

    叶掌柜:“我让他们出去搜罗话本子了,这俩小子人机灵,心眼活络,放到外面不会吃亏,历练个一两年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五娘不禁暗暗佩服叶掌柜的远见,这铺子还没开张呢就想到了开分号的事,是要开分号,等这家铺子站住脚。名号打出去,便会开第二家,第三家甚至第四家第五家,就像罗家一样,最好开遍大唐各州府县,毕竟铺子开的多了才能赚大银子,小打小闹能赚几个钱。

    想到此,点头道:“在外面不易,吃住上别委屈了。”

    叶掌柜心里一热,不觉想起自己的老东家,当年自己出去跑外的时候,吃住能怎么省就怎么省,到了报账的时候,还总跟账房打饥荒,多说两句,账房就搬出东家来,而老东家小气是出了名的。

    这东家跟东家真是不能比啊,不再年纪大小,这是心胸,而东家的心胸决定了生意能做多大,叶掌柜忽有种千里马遇上伯乐之感,遇上这样的东家,能不铆足了劲儿干吗。

    想到此便道:“少爷不用担心他们,这俩小子灵着呢,断不会委屈了自己。”说着顿了顿道:“有件事还需您做决断,就是咱们这铺子的招牌,旁的也就罢了,招牌字号得您拿主意。”

    五娘道:“这个我倒是想过,莫如就叫黄金屋如何?”

    叶掌柜:“黄金屋?有何典故吗?”

    五娘:“不是有诗云,书中自有黄金屋吗,咱们既开的是书铺,叫黄金屋岂不正应景。”

    叶掌柜:“好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如此好诗想必是出自万秀才之手,不知其余诗句又是何等精彩?”

    五娘愕然小心的问了一句:“叶叔之前没听过这句诗?”

    叶掌柜:“既是万秀才新作,之前如何听过?”

    五娘:“这个其实就是我二哥随口说了一句,其余的我也不知,要不咱这书铺别叫这个名儿了。”

    叶掌柜摇头:“书中自有黄金屋,诗句好,寓意更好,且雅俗共赏,做书铺的招牌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就是可惜只有一句,若是整首就能让人写了挂在墙上当咱们铺子的金字招牌了,不如少爷回去再问问万秀才?”

    五娘:“我二哥已回了书院,下次休沐都不一定家来,一时半会儿是见不着的,就算见着了,也不一定有,叶叔不知,其实我二哥是个极随性之人,作诗从不讲什么章法,有时候作整首,有时随口就一句,过后再问也是没有的。”

    五娘这完全是无奈之下的胡说八道,谁知叶掌柜却信了,点头道:“自古以来的好诗大都是随性而作,真要正儿八经作诗,反而出不来佳句了,正因随性,才有万秀才醉后一首冠绝古今的将进酒啊。”语气无比赞叹。

    五娘觉得,叶叔大概把上回自己给他卖了八百两银子的那首从军行,也自觉归在便宜二哥名下了。

    这样也不错,以后自己如果还能想起什么诗,便都可以拿出来卖了,反正就算说是自己作的,叶叔也会自动归在便宜二哥名下。

    总之,书铺的名字是敲定了,就叫黄金屋,接着叶掌柜又道:“这铺子留下的那些话本,我看过了,虽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刊印的倒还好,并无错字漏字,数量也不少,除了前面摆的后面的库房里还有一些,白撂着可惜,不如卖出去,把货底子清了才好重新刊印新书。”

    五娘:“叶叔莫非有什么主意?”

    叶掌柜:“我的确想了个法子,就是把石头记的章回分开刊印,然后跟这些旧的话本装订在一处,从咱们铺子开业之日起,每十日放出一个新的章回,待您那边的石头记全部写完,再重新装订成新书卖,少爷觉着我这法子可行吗?”

    五娘眼睛都亮了:“行啊,太行了。”她现在是越来越佩服叶掌柜了,这位真是经商奇才,竟然能想到用这个法子清存货,而且,每隔十天放出一章新的这点,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好比自己以前在网上看小说追更了,正看到精彩处没了,那心里痒痒的别提多难受了,恨不能一天打开八次网页看有没有更新,而书院正好是十天休沐,这就相当于在毛驴儿前面挂个大萝卜,能一直吊着胃口,有多少库底子的旧书也不愁卖。

    想到什么忙道:“直接这么卖恐怕不行吧。”毕竟石头记再好看,也得人看过才能知道,不能你嚷嚷说好看,人家就会来买的。

    叶掌柜点头:“是啊,就是这一开始怎么让人知道,是个难题?”

    五娘道:“让人知道容易,宣传呗。”

    叶掌柜疑惑的看向她:“什么叫宣传?”

    五娘:“宣传就是最快的把消息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但我不知道这里怎么传消息。”

    叶掌柜:“衙门说有政令需要百姓知道,会在衙门口或城门张贴告示,若在乡下便由里长挨家挨户告知,咱卖书总不能也贴告示吧。”

    告示?五娘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咱可以换个样儿,把石头记的开篇卷首第一回刊印出来,发到山上的书院里,如此一来,不就都知道了吗。”

    叶掌柜一拍桌子:“这个法子好,来书铺买书的大多是书院学生,只要把消息放到书院就成了。”

    五娘道:“对了,叶叔可别忘了去衙门里备案。”说起这个见叶掌柜脸色有些不对,五娘道:“这里并无外人,有什么话叶叔尽管直说。”

    叶掌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们这清水镇跟别的县不同,说是隶属祁州府,实则清水县的事,祁州府是管不了的。”

    五娘:“清水镇没有县衙吗?”

    叶掌柜:“虽有县衙,但自从换了新知县后,便多了不少收银子的名目,尤其书册登记备案,本来交不了几个钱,如今却翻了数倍,这也就罢了,还偏说咱们这书不合规,我心觉不对,找熟人扫听过才知,是方家那边使了手段。”

    至于使了什么手段,不用叶掌柜说五娘也明白,方家也没有当官的,能使的手段无非就是行贿给银子呗,这是知道叶掌柜换了东家故意使绊子呢,真不厚道,叶掌柜怎么说也在方家当牛做马了十年,如果没有叶掌柜,就凭方家能在清水镇立住脚吗。

    叶掌柜道:“衙门里那人倒是也透了话儿,只要咱们出一百两银子,这事儿就有得商量?”

    五娘摇头:“叶叔,咱正经做生意开铺子,奉公守法,该交的必须交,不该给的一文都不能给,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咱在这些人眼里就是狗嘴里的一块肥肉,这次他能管咱要一百两,下次就能要一千两甚至一万两,这些人的贪心就是豺狼,永远喂不饱。”

    叶掌柜:“其实有个法子倒可行,便是请令兄出面,以令兄如今在清水镇的声望,便知县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

    五娘心道,这么一来自己开铺子的事不就露了,所以绝不能让便宜二哥知道:“这个容我再想想,好在咱们铺子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张,耽搁几日倒也无妨。”

    叶掌柜以为她是回去跟她二哥商量,也放了心。

    一时到了晌午,瑞姑端了饭菜上来,四菜一汤,虽是家常菜但经过瑞姑的巧手烹饪,竟做的别有滋味,尤其那道红烧鱼实在下饭,以至于五娘又吃了两碗饭,本来她昨儿晚上摸着自己的小肚腩,打算要节食减肥的,谁想今儿就破功了。

    吃过饭,辞了叶叔两口子回了花溪巷。

    叶叔送了五娘回来,瑞姑正收拾碗筷,见他回来笑道:“真没见过哪家姑娘这么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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