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川哑然了片刻,脸上所露出的表情就跟有所预料一样,言语之间并没有夹杂太多惊讶:“果然是秦暮予将事情透露给你的。”

    “他没有明说,只是一直鼓励我去主动了解你。”说到这里,曾若初叹了一声,“你别怪他,他也是关心你。”

    “不怪他,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要憋多久,也不会那么快就与你袒露心声。”江游川勾唇道,“他下了那么多功夫,只为我与你走近些,我又怎能辜负?”

    “那是自然。”曾若初也笑了一声,紧跟着便由衷地感叹道,“希望他的病情能早些好转。”

    “会的,碧瑛门的人医术高超,一定能想到法子。”

    曾若初点点头,紧跟着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好奇地问道:“对了,你先前说宁贵妃如今的处境或许和你母亲当年差不多,又是什么意思?”

    江游川长叹一声,刚刚才舒展没多久的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颇为严肃地说:“其实圣上已经对宁贵妃的兄长起了疑心了,他极有可能对大祁有不轨之心。”

    “宁贵妃的兄长?他也是朝中的某位大人吗?可我从未听说过京中有姓宁的大人啊。”

    曾若初穿来祁朝也有些时候了,在何为意的介绍下以及顾三娘的指点下,她已经将上京城中那些有名有姓的官员认了个遍。

    宁贵妃如今是后宫之中最受盛宠的人,她的兄长极有可能会在她的影响下获得官位。再加上江游川说皇帝对宁贵妃的兄长起了疑心,就说明他的官位应当不小,否则根本不会惊动皇帝。

    “宁只是她的封号,其实宁贵妃本身是姓刘的。”江游川回答着,紧跟着又望向她,试图勾起她的回忆,“不知你是否记得,当年袁家的案子中曾出现过一位刘姓大人。”

    曾若初有些发懵,努力回忆起过往,终于在零星的记忆中找回了一些线索。

    当年给袁忠泄露考题的许长义,似乎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门下的幕僚。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位掌院学士的名字应该姓刘,名觉生。

    ***

    夜色已深,明月高悬。

    往常的这个时候刘府早已熄灯歇息了,可是今日有贵客来访,哪怕已经到了深夜,只要贵客不休息,整个府邸都得保持着灯火通明。

    宁贵妃已经在正厅坐了两个时辰了,面前的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可如今刘家的家主却始终没有现身。

    这不符合规矩。

    于公,宁贵妃是圣上的宠妃,今日亲临刘府代表的是皇家颜面,作为臣子没有不亲自待客的道理。于私,宁贵妃是刘家曾经的小姐,刘家家主亲妹,作为哥哥再怎么说也不应当把多年未见的妹妹晾在正厅。

    侍女杏满见不得主子受这般委屈,对着奉上新茶的刘家家仆不满地呵斥道:“你们家家主真是好大的架子,居然敢把我们娘娘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整整两个时辰!他明明就在府内,为何不出来相见!”

    家仆被杏满这么一吓,手上一个没抓稳,险些打翻了茶水。

    茶水滚烫,若是弄到宁贵妃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家仆膝盖一软,赶忙跪倒在地,对着宁贵妃磕了几个响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不是有心的,求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奴吧!”

    瞧着洒了一地的好茶,宁贵妃惋惜地摇摇头,柔声安慰道:“你别害怕,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还请你再去请刘大人一番,本宫有要事问他。”

    家仆跪在地上,欲哭无泪地说:“真不是奴不愿意帮娘娘,奴等已经劝过家主了,奈何家主始终不肯出面。他是家里的主君,奴也没有办法啊!”

    宁贵妃深吸一口气,垂眸道:“刘大人就这么不愿意见本宫吗?”

    家仆害怕宁贵妃会迁怒主子,马上替他找了个理由,并劝道:“这……或许是家主身子又不舒服了,待会儿奴便叫郎中来瞧瞧应当就能好转了。娘娘要不要先去歇息?您的卧房已经收拾好了,奴等还给您准备了热水,可以随时沐浴。”

    “不必,皇上只给了本宫一天时间 ,明日一早本宫就要回宫去了。”宁贵妃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坚定道,“本宫就在此处等着,今儿是一定要见到刘大人的。”

    宁贵妃如今可是皇家的人,哪能真的坐一夜。

    家仆心里头又急又怕,眼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头打转:“娘娘,求求您别为难奴了,夜里凉气重,你若是着了风寒伤了身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都完了。”

    杏满冷哼一声:“那你就去劝你们家主啊,跑来和娘娘哭诉有什么用?早些和娘娘相见,娘娘自然会休息。让他来见一眼自己的妹妹有那么难吗?”

    “家主他……”家仆说着说着,肩膀开始不停起伏,当真开始抽噎起来,“奴真的已经去劝过家主了,可他不肯出来见娘娘,咱们也没有法子啊!”

    宁贵妃眸光沉了沉,无奈道:“本宫不为难你。麻烦你最后再去通报刘大人一声,就说今日来见他的不是宁贵妃,而是阿苓。”

    宁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摩梭着手上佩戴的戒指,抬头瞧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家仆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和先前一样碰壁,可又没办法违背宁贵妃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去找一次主子。

    家仆离开时,宁贵妃的侍女莲盈恰好从外头走了进来,两人擦肩而过。家仆好奇地瞥了一眼莲盈,瞧见她手上拿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桃木匣子。

    他总觉得那木匣有几分眼熟,可现在身上的要务让他无暇思考这些,只好深色匆匆地离开了前厅。

    “贵妃娘娘,这是您让我取来的东西。”莲盈把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宁贵妃眼前的桌上,“这东西尘封多年,府上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放在哪儿了,最终还是在库房的角落里找到的。娘娘瞧瞧,里头的东西可有损坏?”

    宁贵妃将手放在木匣上,仔细地抚摸着上边的雕花,眼里多了些旁人难以察觉的怀念。

    恰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男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臣把娘娘撂在这儿那么久,本想让娘娘知难而退,谁知娘娘竟如此执着,真是叫臣好奇极了。”刘觉生背着手走了进来,“皇上究竟想让娘娘做什么?当真只是问候吗?”

    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宁贵妃说得那句话竟真的把人请来了。

    此时的刘觉生将头发随意地散落在一边,身上所穿的是寝衣,外头也只是简单地披了一件外袍,根本没有仔细收拾过。虽然他口口声声叫着娘娘,但对宁贵妃并无半分尊敬。

    宁贵妃没有把兄长的无礼放在心上,率先开口道:“听闻阿兄近些日子身体不舒服,眼下可好些了?”

    “谢娘娘挂念,臣已然好多了。不过还请娘娘将阿兄这个称谓收回去,臣可受不起。”刘觉生冷笑道,完全不给宁贵妃一丁点面子。

    “你怎敢对娘娘出言不逊!”杏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始替主子打抱不平,“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千金之体,就算你是娘娘的兄长,也不应该这样对娘娘说话!”

    “千金之体?”刘觉生轻蔑一笑,对宁贵妃冷冷地说,“娘娘当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忠心耿耿说一不二的,不过臣还是好心劝娘娘一句,狗一定要看好了,否则一个不小心咬到了人,那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你!!!”

    “都住口!”宁贵妃将茶盏拍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阻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争斗。

    “除了刘大人外,所有的人都退出去。”说完这些后,宁贵妃还特地知会了莲盈一声,“你带着杏满下去。”

    杏满一听主子要赶她走,委屈巴巴地说:“娘娘,我不走,我……”可还没等她说完,莲盈就干脆地把她拖了下去。

    其余人见状,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最后一个离开的家仆还不忘关上了门。

    没等宁贵妃赐座,刘觉生就自作主张地坐了下来,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他看到了宁贵妃手边的木匣,眯着眼说:“看来宫中事务还不够忙,娘娘竟还有雅兴跑来找这些没用的东西。”

    宁贵妃没有吱声,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眼帘,随后便打开了那只木匣。

    木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用石头雕刻出来的小人。那小人瞧上去有这年头了,做工很是粗糙,脸上的五官都不大能看得清楚,却被保存得很好。

    “我真没想到,在我离开的这些年里,阿兄竟还没有把这东西丢掉。”宁贵妃拿起小人,不禁感叹道,“当年阿兄总是不在家,尚且年幼的我只好用石头雕刻个阿兄出来以解相思,现在算算,居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她神色怅然,默默更改了对自己的称谓。

    可她的这些话并没有打动刘觉生分毫。

    他依旧态度淡漠,面无表情地唤起了宁贵妃的大名:“刘洛苓,你到底要说什么?倘若只是想说这些废话,我就不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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