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条剑气自剑上飞起,如流星,如飞矢,带着一往无前的尖锐,和灵活多变的诡异,晦暗的结界内一时流光飞舞无比耀眼。

    剑气撞碎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只玄鸟,为乔入幽撕开了一条路,她举剑正要劈下,从剑尖凝出一小块冰,还来不及眨眼,寒气弥漫,整柄剑都结了冰,寒气却并没有停止,继续往她的手侵蚀过来。

    “垂死挣扎。”乔入幽冷笑一声,手一抖,剑气撑破坚冰,她冷冷地看向玄武令主,却发现自玄武令主脚下,方圆几里都起了一个阵。

    阵中寒气弥漫,凡在阵中的玄鸟都被冻在了冰里,像是各种形态古怪的雕塑,刺骨的寒意让人的呼吸都痛,乔入幽仿佛再次回到了北原刺骨的寒风中。

    北原啊……

    乔入幽一眯眼,想到了她那个死后还要被挖出来,扒骨抽髓的白蛟,心中的杀气顿时压制不住,剑气也随之变得锋利:“风云开阖!”

    强大的剑气撞在阵法上,巨大的冲击震得封印内天动地摇,原本昏黄的天空被腾起的尘土一遮,仿佛一块用旧的破布,随时都会挂不住落下来砸个粉碎。

    燕奚就地一滚躲开一块滚过来的山石,紧接着更多的山石滚动过来,不死树被这打斗激荡得继续摇晃,更多的玄鸟从树根下飞了出来。

    地上已经凝集成一层白霜,空中窸窸窣窣地落起了冰雹,每一块冰雹砸下来,都会冻住周围的东西,有两只刚刚冒出来的玄鸟,就被冰雹冻了一半,下半身的黑雾变化挣扎,上半身却被牢牢地禁锢住,搅得周围土石乱飞一片狼藉。

    这个无启民得了玄武令主的身体,变得这么强了吗?

    燕奚躲开一个砸过来的冰雹,他不能这么袖手旁观,思及至此他忍着身上的痛往不死树跑去,他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中间被一块山石砸住了肩,骨头顿时碎了,可他也顾不上看一眼,继续往山顶的不死树攀去。

    打架上他帮不上忙,可好不容易进来了,他一定要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跑过一个被冻住一半的玄鸟时,玄鸟身上漫出的雾气将他绊倒,他的手摸到一块骨头,心里一突,他慌得差点滑下去,再一看骨骼纤细,好似鸟的骨头,难道……

    燕奚急忙扒开附近的土,露出缠绕在树根里,一只桌面大小的鸟骨架,形状还算完整,只是骨架的颜色有些不对,仔细看,上面萦绕着一层黑气。

    心有所感地凑过去闻了闻,那种腐败的血肉中混着泥土的气味……

    心里激动,手上的力道也控制不住,折断的骨头刺入他的手掌,血流到缠绕着骨架的树根上,树根叹息般地蠕动起来,暗淡得仿佛已经石化的树根,在吸了这点血之后,颜色竟变得鲜活了一些。

    燕奚没有看到这些变化,他有些慌乱地用手刨着附近的泥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死树之前的抖动,让泥土变得松动,他很轻易就刨出了三具鸟的骨架。

    树下埋骨,以骨锁魂的术法,他唯一见过的地方——委羽山无启民阿嬷住的祠堂。

    鸟骨上的气息他也不会闻错,他自己曾经中过,还从龚新身上取过一些,那是无启民的咒术。

    难怪当年那些人能破了员丘山,因为有无启民啊,都是上古遗民,无启民一定知道了员丘山的弱点,并把他们出卖给了那些人。

    他颤抖着看向半空,半空的打斗陷入了僵局,乔入幽的剑气虽然凌厉,可玄武令主的全力施为也不容小觑,空中的冰雹变成了寒雨,雨落成冰,除了不死树树桩附近,其他地方都结了一层坚冰。

    得想办法抓住这个无启民。

    燕奚慌乱得手微微发颤,他心中悲愤又无措,眼睛四处看着,突然扫到刚才刺伤他的鸟骨,鸟骨周围的树根,明显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太一样。

    他心念一动忙扑过去一把抱住,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吸过血的树根已经不像石头那样硬,可还是很磕牙,像是咬在一块放了三天的风干馒头上,牙很快就酸了,他却一点也不肯松口,死死地咬住,像是咬着仇人的血肉。

    周围的树根以燕奚为中心慢慢地软化,蠕动着将他包裹起来,像包裹那些玄鸟骨头一样。

    乔入幽和玄武令主对了一招,被强大的冲击分开,她正要再挥一剑,突然听到一声直上云霄的鸟叫,玄鸟们冲天而起,齐齐围向玄武令主,却并不攻击近在咫尺的乔入幽。

    乔入幽侧头看向地面,不死树的树根从地下浮起,围绕着树桩层层铺开,像是一朵巨大的灰白色的花,燕奚就坐在这朵花的最中间。

    他身上的衣裳褴褛,长发上沾了泥土,可眼中冷漠中透着悲怜,像一尊蒙尘的神像。

    玄武令主和乔入幽打斗一番已经是强弩之末,被玄鸟围攻不久便被数只利爪压在了地上,她挣扎着:“要杀就杀,皱一下眉头我跪着叫你祖宗!”

    不死树根向上盘旋缠绕,在树桩后竖成一片花冠般的装饰,衬映着坐在其中的燕奚,像是这个世界的的无冕之王。

    乔入幽落在地上,一眼就看到了地里被树根缠绕的鸟骨:“无启民来过员丘山?”

    听她这句话,玄武令主才认真看向地面,看到和山村如出一辙的布置,她惊讶了一下,立刻收敛好情绪:“想知道?求我啊。”

    乔入幽不搭理她,抬头看向燕奚:“你将这棵树收为己用了?”

    “应该是吧。”燕奚也有些迷茫,可收拢翅膀在他身后树根搭成的花冠上,高高低低落下,仿佛护卫一样围绕着他的玄鸟,都在说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他看着乔入幽:“玄鸟骨头上有无启民的咒术,我怀疑普通的术法对玄鸟无用,所以……”

    乔入幽已经一个跃步上了树桩,她看燕奚身上刚才被冰锥刺出来的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只是嘴角那一块,还残留一点红痕,她伸手搓了一下:“你像是被谁吻得快哭了一样。”

    燕奚刚才的样子太疏离了,她不习惯,看到燕奚被她这句话搅得慌乱闪躲的眼神,顿时满意了。

    燕奚悲伤涌动的心绪,被她这句话搅得哽成一团:“啊?”

    乔入幽收回手:“有仇就报,有仇人就杀。”

    她冷冷地看向被两只玄鸟爪子压住的玄武令主:“哭什么?”

    玄武令主大笑两声,可嘴张得太大,一不小心啃到地上的土,忙呸呸两声吐掉,顿时让她气势全无。

    “你要是不懂该怎么折磨人,可以去凡世找个酷吏,什么凌迟扒皮都是熟手,扒开头皮灌铅水也有现成的物件可以用,”乔入幽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反正无启民只要心肝还在就死不了,再加上玄武令主这具身体的修为,那可有的玩了。”

    玄武令主对上乔入幽的眼睛,那眼神告诉她,乔入幽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打算那么做。

    她也曾在凡世位极人臣,也曾炮烙过政敌,想到那些手段都会一样样地落在她身上,而她却连求死的能力都没有,她就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寒颤:“燕奚,不死民和无启民同承上古遗泽,我们和这些卑微的贱民不同,我们才是神之下民,你和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伙同残害神之子民,你会遭天谴的!”

    “你们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你好意思和我说天谴?”燕奚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

    乔入幽则一挑眉一歪头:“我就是你们的天谴。”

    她不耐烦了:“说吧,一千多年前员丘山的事,你们无启民参与了多少?”

    “告诉你,我还有命吗?”玄武令主可不傻。

    “试就有机会,不试那就必死无疑。”乔入幽说。

    燕奚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刚才对上玄鸟的时候,她明显很意外,我猜她对这里面的情形知道的不多,我记得在山村的时候,站在阿嬷身边的几个都被你解决了,那几个才是阿嬷的心腹,这个嘛……只怕还没有知道那些事的资格。”

    玄武令主被他三言两语戳破当年在族中的尴尬地位,恼羞成怒地说:“阿嬷死了,我就是新族长,我什么都知道!”

    她张大嘴的时候,燕奚一蓬守门藤汁液打进她嘴里,她想要吐也来不及了,乔入幽紧接着一记迷魂咒拍在她脸上。

    燕奚立刻问:“你有没有来过员丘山?”

    “不死树,好漂亮。”

    这答非所问的。

    乔入幽看着玄武令主眼皮下急速翻动的眼球:“迷魂咒撑不了多久。”

    燕奚想了想:“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不死民的?”

    他自问一直都很小心,绝对没有做过什么能暴露身份的事才对。

    “头发,看到。”

    “头发?”燕奚不太明白。

    “原来如此,”乔入幽曾经见过真正的玄武令主,用艾香留下的头发施展术法,溯回了艾香出事的那一幕。

    她伸手抓起一把燕奚的头发,在之间摩挲了一下:“她偷了你的头发,溯回了你的过去。”

    燕奚看自己的头发被乔入幽在指间绕着玩,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头应了一声:“他这个术法能溯回一千多年前员丘山发生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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