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国三十七年,皇城内乱。

    太孝皇帝久病缠身,龙御归天。延熙王借机举兵谋反,内外兼攻,直逼乾坤殿,将势力薄弱的太子软禁其中,又与同样势均力衡的三皇子对抗。

    三皇子野心勃勃,早已有了觊觎帝位之心,暗自养了一批近五千人的死士,将延熙王逼至乾坤殿中剿杀。

    护城将军张宏负死顽抗,只为替延熙王争得一线生机。就在延熙王欲放弃抵抗之际,身披金甲的少女踏马而来,一柄长枪划破天际,在她的身后拥护的是近万名护城军。

    当她手握护城令,命令那些将士攻打过来的时候,三皇子知晓他的皇帝梦破灭了。

    一场大战终了,延熙王顾念叔侄情义将三皇子收押至天牢,而性子胆怯的太子在大战之中慌乱逃窜不幸遭误杀。

    同年,延熙王称帝,推行邻友相交,分别将前朝的几位公主送于邻国和亲,唯独留下了一位公主,赐封号“景言”。

    一年后。

    京府衙门内,张府尹一脸怒气的将一叠子告示扔向跪在地上的衙役,质问道:“不是说只是个贪财的小贼吗?那这些都是什么?”

    撒落一地的白底告示上,几行落笔字迹刻板工整,末尾处皆盖上了京府衙门的章印。

    官府出告示,必经由张府尹审查盖章方可贴至公示栏处,可眼下这些告示张府尹并不知情,甚至他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

    昨夜他困意来得早些,便早早回房歇息了,期间睡得沉,屋子里何时进了窃贼他也毫无察觉。待早晨醒来时,他被告知昨夜府中进了贼,慌忙间他去翻找那枚官印,直至看到官印还好好的摆放在原地,只是少了几张银票,他这才放下心来。

    奈何今早满城告示张贴,其内容不仅让张府尹大吃一惊,公示下边的官印更是让他后脖一阵发凉。

    跪地的衙役屏气不敢动弹,在他的面前落满了一张张写有“景言公主,广招驸马”的黑体大字,字迹工整有序,可在衙役眼里,活像个催命符。

    “大人,眼下可如何是好啊?这事要是传到公主那,不得活剥了我们…”

    “闭上你的臭嘴!”

    张府尹横眼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也是一阵发怵,京中对于这位持掌军权的公主,虽是众说纷纭,可其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几乎人人得知而后怕。

    他沉思良久后,道:“你立刻全城下发通缉令,势必尽快捉拿到窃贼,至于公主那,我亲自去请罪。”

    .

    晨光熹微,和风微拂。

    屋子里,赵昧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一旁的晓晓替她整理妆发。

    “公主今日的气色看着不错,且就戴上这支簪花如何?”

    晓晓持起簪子便看向铜镜里的人儿,那是一张清艳绝伦的长相,不过多施于粉墨,却总能让人心中为之涟漪。

    “可。”

    镜中的人儿抬眸看着发上的那支簪花,左眼的眸光微微泛着星点红光。

    屋子东边的镂雕木窗半开着,外边是通往前院的廊道,此刻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之而至,停在了窗边。

    晓晓发觉后立刻提醒道:“且先在外头候着。”话末,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一枚金雕凤羽的眼罩戴在了公主的左眼处,通体鎏金,栩栩如生,如同刻在赵昧的脸上。

    确认妆发无误后,晓晓接了公主的意思后,这才允了外头的人进屋说话。

    来者是一位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对方一身束衣侍卫服,进入屋子里神情自若,丝毫没有一般下人该有的拘谨约束。

    “化春,你以后能不能注意点,别总是趴在窗边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

    晓晓这话都不知提醒对方几次了,每回对方也是这般回复,结果下次依旧如此。

    赵昧盯着镜中那副被遮住一只眼的容颜看了许久,这才转过身来,用那仅露出来的右眼看向化春,问道:“大清早就跑来我屋子里,是有何事?”

    化春上前一步请了礼,后道:“京府衙门的张府尹登府要求见公主您。”

    “有说何事吗?”

    化春摇摇头:“一脸的急迫样,倒是没说何事,不过我大概也猜到了些。”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印有字迹的纸张递了过来,赵昧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沉凝了下来。

    “让张府尹去前厅等我。”

    张府尹此次是负荆请罪而来,是以他身着素衫,手持着官印,一见到赵昧立刻就下跪请罪。

    “下官管制不严,竟让了那狂逆的歹徒跑到官府里撒野,是以牵连至公主,下官难辞其咎,还请公主罢了下官的职位,去为百姓重谋一位更称职的官爷吧!”

    化春搬了张椅子落在张府尹面前,赵昧不多犹豫便坐了上去,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对方跪地含泪的哭诉,道:“张府尹这是何意?你身为父母官,又岂是我一个公主可以说换就换的?这要传了出去,城中百姓岂不是又要论本公主的是非不成?”

    旧纲瓦解,新朝盛起。要是说起如今这京中何人最是不敢得罪,还得论起这位前朝留至而今的景言公主。手握护城令,掌三万护城军,是何等的威风凛然。

    偏不巧这位公主行事随心,又十分不讲人情,但凡惹怒了对方,且是讨不到好果子吃。久而久之,大家对于这位公主的行事风格心生忌惮,名声却也越来越差。

    张府尹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况且近日他闻得朝堂风声,似乎有不少大臣都在非议女子掌权这一事,大体上是要圣上撤回公主对于护城令的掌控权。

    “下官是万万不敢这般作想,只是眼下城中之事牵连至公主,下官属实心中愧疚难耐,特来请公主降罪。”

    说着,他将手中的官印举托起来,头是重重的低下去,手却是举的端正,举的有力。

    赵昧看着这举在她眼前的官印,眸中是细细的打量,不多时,她将手中的茶杯放置一旁的托盘上,起身将官印接了过去。

    手上的重量消失了,范府尹心中饶是咯噔一下,他缓慢的放下了双臂,却还是不敢起身抬头。

    赵昧拿起那官印看了一圈,问道:“那窃贼是在你的府中盖完所有告示后,又将官印放回原处,这才离开的?”

    “是。”

    “行事如此大胆,却没有惊动一个衙役,也不知是这窃贼的身手了得,还是你官府的衙役该换一批了。”

    张府尹听着这话,犹是想明白了,他吃惊的抬眼道:“公主是质疑衙门里有内鬼?”

    他的眼前停着一双罗锦绸缎鞋,下一刻,一方官印便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张府尹与其来本公主这请罪,倒不如好好清查自家门院。”

    张府尹看着摆在眼前的官印和适才公主的话意,当下就明白了。

    “公主所托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去办,我一早就已经让手下的人全城下达通缉令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抓到那窃贼。”

    “不必了,张府尹只需管好你府衙内的事宜,至于那窃贼将会交由护城军来办。”

    护城军是先帝在朝时创办的一支队伍,当时以首将张宏带领,从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慢慢壮大至万人。后来经过内城战乱后,这护城军的掌令权便落在了赵昧手中,仅仅一年有余,军队的人数便涨到了三万之多。

    这些护城军一般居于城外扎营,只有一旗的精锐兵才会于城中走动。

    林缚领着一队士兵在几条街道巡视,城门已然戒严,城中到处皆是护城军立足的身影,街道两旁是围观的百姓,他们或是迷茫或是不解,总之没有一人敢上前询问半句。

    由于全城严查,街道商户的生意也被迫停止,林缚看着陆续进出的士兵,神色严谨待之。须臾,一位士兵捧着一团黑漆漆的物料走至他身侧,低头说了几句,便见其眉间深锁,领着一队士兵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城西的一处街道旁,有一间年数尚久的茶楼。林缚赶至时,那间茶楼还正在营业,陆陆续续有几位茶客进出。

    茶馆的掌柜是位看上去很和气的大爷,他一如往常一般招待着茶客,俯身听着茶客间的聊谈,不管爱听不爱听,或是能不能听得懂,他都是面上带着笑意,配合的点着头儿。

    林缚叫了两位不打眼的士兵跟着,三人入了茶馆后,掌柜便迎了上来。

    “呀!是官家临幸,快请坐!快请坐!”他用肩上的布巾掸了掸椅面,便招呼着三位坐下。

    “不知官家是要喝哪种茶?”

    “上壶清茶就好。”

    掌柜应声去备茶,不多时,便提着一壶茶水过来,挨个儿给三位官爷斟茶。

    “掌柜的,你这间茶楼里昨夜可曾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掌柜笑了笑道:“草民不太明白官家的意思。”

    林缚看了眼旁处的茶客,压着声道:“昨夜衙门进了窃贼,这事你不清楚?”

    掌柜一听顿时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忙弯下身子道:“今早这事都传遍了,草民能不知道吗?不过我这茶楼又在城西边,离得衙门远,那窃贼哪会费那大功夫往这边跑呢!您说是不是?”

    林缚一听,想来是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看向二楼的客间,直言道:“我能否上去查看一番?”

    掌柜面露迟疑,又听对方道:“官府清查,还是配合些为好。”

    掌柜领着三人上了二楼,其余两位士兵便开始彻查二楼间的所有客间,直至走道最里间的那间屋子,掌柜出声制止道:“官爷,那里是袁医士的屋子,眼下他正在里边休息呢!”

    “袁医士?”林缚警觉的询问道:“这袁医士又是何人?”

    掌柜饶有几分自豪道:“袁医士可是范府的贵客,他不仅治好了范老夫人的恶疾,眼下还广撒善心,设立医台为百姓义诊,都治好不少人的病症,在我们这一带都被称之为活菩萨了。”

    “哦?那这袁医士师门何处?又是出自哪户人家?”

    掌柜连连摆手:“江湖游医,并非京中门户。”

    林缚目光一转,看向里间那间屋子,神色莫测。

    “即是如此,那我可要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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