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命运
回到X区的第三十八天，季羡晗过上了按时打卡的生活。
她每天摁掉八点钟的闹铃，花八分钟的时间从一栋楼走到另一栋楼，在研究室里吃上一顿至少含有八种营养元素的早餐，然后在九点的时候准时套上工装，开启为季明安打工的一天。
研究室目前还只有她一个员工，季明安早早地给她画了大饼，承诺会在毕业季给她输送大量帝国学院的优秀人才，天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解决毕业生就业的问题。
更何况，距离毕业季还有八个月。
至少在这八个月前，这间实验室将只有她一个人。
“嗡嗡嗡。”
窗外的施工团队奋力劳作着，钢筋水泥从草坪里长出来，直指天空。
自从季明安下令整改后，X区到处都是施工团队。
季羡晗带着隔音耳罩，心无旁骛地研究着台上的丑家伙。
被火烧伤的皮肤苦巴巴地皱成癞蛤蟆的样子，散发着恶臭。
她扶着放大镜，用镊子挑出一些腐肉，放在玻片上。
显微镜下的细胞组织已经全部死亡，丧失了分裂的能力如果让这些坏死的细胞继续黏着在合金上，丑家伙的血管也会被这些细菌腐烂掉。
就是可惜了这些皮肉。
现在这种环境，她要是向季明安申请要一些尸体，她一定会被一拳打飞。
季羡晗拖着下巴，发了难。
机械的动作僵硬大多是因为关节处没有软骨，一些简单的扭动姿势对于机械体来说都十分困难，要是丑家伙把这些代替软骨的皮肤卸掉，他同那些笨拙的机甲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她一遍思考，一遍替丑家伙清理腐肉。
一整天，她用镊子夹了一袋发臭的焦肉。
时钟刚过五点，下班闹铃响起。
季羡晗也不管手头上正在干的活，镊子小刀往消毒水里一扔，工装一脱，一阵风似地跑出了研究室。
八个小时，不多不少。
只是在八小时之外，还得要加班。
**
帝国后殿。
十字军十步一人，将整座宫殿包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飞过都要吓得逃走。
很显然，这里面关押着帝国高等级的犯人。
为首的十字军看到季羡晗来了，立刻命人拉开宫殿的大门。
“小殿下，这是核验清单。”十字军按照往常一样，给她递上一个文件夹，上面列出了她今天需要检查的所有事项。
季羡晗点头向对方道谢，踏入了她每周都会来的地方。
这是一座废弃的行宫，里面的摆件已经被全部清空，空空荡荡，只有大理石地面透露出曾经的辉煌。
路过死寂的正殿，季羡晗转入偏殿。
这里比正殿更加昏暗，略显拥挤。
手指粗的电缆线纷杂交错，有的从吊顶垂下，有的直接扎入地面，身入其中，仿佛踏足了妖怪的盘丝洞。
季羡晗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电缆，往电缆交错的中心走去。
一道佝偻的身影伏在棺材大的黑匣边上，昏暗的环境将他包裹着，衬得他像个黑暗森林里的恐怖巫师。
同时，他嘴里念念有词：“这条······”
这正是季羡晗要找的人，她自知不该发出声响，慢慢靠近。
“侦察队的线啊······没问题。”
“又有异思想出现了，真不让人省心。”
他一根一根地检查着电缆，完全没有注意到季羡晗的出现。
“牛师傅，我来采集每周日报。”
季羡晗把对方吓得不轻，一张年过半百的老脸上露出惊恐。
那对小胡子滑稽地往上飘，恐怖的氛围顿时消散。
“嗷，闺女啊。”他的小胡子安定下来，局促地往围裙上抹了抹脏手，“又到周五了啊。”
他从黑匣子那儿走过来，身上的帝国囚服越来越一边走，一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草稿纸。
这个礼拜的检查数据都记录在上面。
两人合作默契，一个掏出记录文件记录，一个仔细报数据。
“克隆军团的基因有多少种？”
“3678，较上个礼拜清点的多了345。”
季羡晗在‘3678’边上标了上升箭头。
“特殊基因呢？”
“431种，没变。”
季羡晗点点头，记录。
“A组队列中思想变异率是多少？”
“百分之二。”
“居然还不错。”
“B组呢？”
“0”
“这几个礼拜都是？”
“对，很稳定。”
季羡晗在B组的培养建议栏里写上：思想变异率低，可投入军队使用。
接下来，季羡晗询问了清单上剩下的数据，两人配合得很好，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十分钟。
任务完成，自然少不了摸鱼。
季羡晗将外面‘偷渡’进来的方盒子塞给牛爷爷，“给你拿的好东西。”
她一脸神秘，牛爷爷期待地搓搓掌，“哎呀，还是闺女想着我啊，不像那女婿，天天在宫殿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黑黑的手指扒拉开盒子，里面躺着两颗奶糖。
牛爷爷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在那儿：“······？”
“这什么？”他还心存侥幸，将奶糖外面的糖衣拨开，捏着光溜溜的糖果反复打量，确认烟草藏匿的位置。
“你找什么呢？”
“烟呐。”
季羡晗冷不丁望着他：“你在这里抽烟，是想要把这里烧了，然后曾经你们首领呆过的监狱呆着吗。”
“呸呸呸！”牛爷爷听不得这些，“你这话要是让人给听见了，我可真得要进去了。”
奶糖咕噜咕噜滚回铁盒，甜腻的奶味飘进季羡晗的鼻子里，她倒是先拎出来塞进嘴里。
“嘿！”牛爷爷眼珠子瞪大，护犊子一般地挡住最后一颗奶糖。
季羡晗咂摸着奶味：“你不是不要吗？”
“这个鬼地方的伙食都要淡出鸟了，有糖总比没糖好，倒是你也不知道多带点。”他生怕季羡晗和他抢最后一颗，嗷呜一下就塞进嘴里，快到季羡晗以为他打了自己的嘴巴一拳。
“谁知道你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啊。”季羡晗语气幽幽。
“你这话说的，搞得我好像命不久矣了一样。”
“这谁说的准。”
牛爷爷倒是胸有成竹，认为自己铁定能活到寿终正寝。
“只要我对这颗联邦的芯片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季明安就不会杀我。”
季明安想要将联邦的力量化为己用，除了控制住牛爷爷，他没有别的办法。
但还有一层原因，季明安没有对外公开：他想要知道联邦的身体是否能成为他们进化的形态，以此来克服基因中的缺陷。
牛爷爷因此捡了条小命，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宫殿里替季明安打工。
而季羡晗又是季明安用来牵制牛爷爷的工具人。
季羡晗砸吧砸吧软糖，含糊不清：“牛爷爷，你们联邦只有一颗芯片，一个思想，那为什么还能打仗啊。”
她想到曾经在陨石之海经历的事情，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联邦的内斗和这个统一的组织联系起来。
牛爷爷也砸吧砸吧奶糖，“为了筛选呗，筛掉那些技术过失了的克隆体。”
“听上去比帝国的自然进化还要残忍。”季羡晗好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
“那能怎么办呢？”两人肩并肩坐在电缆线堆里，一起嚼着硬邦邦的奶糖。
“联邦人不会死，一直在增加，要是···唔唔要是不用点方法，整个星际都是联邦的人。”
“那···呜”季羡晗将粘在上槽牙的奶糖舔下来，“帝国以后会进化成联邦的样子吗？看上去联邦人不会受到任何激素的影响。”
牛爷爷嚼啊嚼：“不会。”
他嚼奶糖嚼得神游天外去了：
“联邦和帝国都是畸形，人类的进化只有宇宙知晓。”
殿里，有很长时间的静默。
宇宙啊。
人类还真是抽象。
时间到。
季羡晗该去向季明安汇报了。
她每天摁掉八点钟的闹铃，花八分钟的时间从一栋楼走到另一栋楼，在研究室里吃上一顿至少含有八种营养元素的早餐，然后在九点的时候准时套上工装，开启为季明安打工的一天。
研究室目前还只有她一个员工，季明安早早地给她画了大饼，承诺会在毕业季给她输送大量帝国学院的优秀人才，天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解决毕业生就业的问题。
更何况，距离毕业季还有八个月。
至少在这八个月前，这间实验室将只有她一个人。
“嗡嗡嗡。”
窗外的施工团队奋力劳作着，钢筋水泥从草坪里长出来，直指天空。
自从季明安下令整改后，X区到处都是施工团队。
季羡晗带着隔音耳罩，心无旁骛地研究着台上的丑家伙。
被火烧伤的皮肤苦巴巴地皱成癞蛤蟆的样子，散发着恶臭。
她扶着放大镜，用镊子挑出一些腐肉，放在玻片上。
显微镜下的细胞组织已经全部死亡，丧失了分裂的能力如果让这些坏死的细胞继续黏着在合金上，丑家伙的血管也会被这些细菌腐烂掉。
就是可惜了这些皮肉。
现在这种环境，她要是向季明安申请要一些尸体，她一定会被一拳打飞。
季羡晗拖着下巴，发了难。
机械的动作僵硬大多是因为关节处没有软骨，一些简单的扭动姿势对于机械体来说都十分困难，要是丑家伙把这些代替软骨的皮肤卸掉，他同那些笨拙的机甲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她一遍思考，一遍替丑家伙清理腐肉。
一整天，她用镊子夹了一袋发臭的焦肉。
时钟刚过五点，下班闹铃响起。
季羡晗也不管手头上正在干的活，镊子小刀往消毒水里一扔，工装一脱，一阵风似地跑出了研究室。
八个小时，不多不少。
只是在八小时之外，还得要加班。
**
帝国后殿。
十字军十步一人，将整座宫殿包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飞过都要吓得逃走。
很显然，这里面关押着帝国高等级的犯人。
为首的十字军看到季羡晗来了，立刻命人拉开宫殿的大门。
“小殿下，这是核验清单。”十字军按照往常一样，给她递上一个文件夹，上面列出了她今天需要检查的所有事项。
季羡晗点头向对方道谢，踏入了她每周都会来的地方。
这是一座废弃的行宫，里面的摆件已经被全部清空，空空荡荡，只有大理石地面透露出曾经的辉煌。
路过死寂的正殿，季羡晗转入偏殿。
这里比正殿更加昏暗，略显拥挤。
手指粗的电缆线纷杂交错，有的从吊顶垂下，有的直接扎入地面，身入其中，仿佛踏足了妖怪的盘丝洞。
季羡晗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电缆，往电缆交错的中心走去。
一道佝偻的身影伏在棺材大的黑匣边上，昏暗的环境将他包裹着，衬得他像个黑暗森林里的恐怖巫师。
同时，他嘴里念念有词：“这条······”
这正是季羡晗要找的人，她自知不该发出声响，慢慢靠近。
“侦察队的线啊······没问题。”
“又有异思想出现了，真不让人省心。”
他一根一根地检查着电缆，完全没有注意到季羡晗的出现。
“牛师傅，我来采集每周日报。”
季羡晗把对方吓得不轻，一张年过半百的老脸上露出惊恐。
那对小胡子滑稽地往上飘，恐怖的氛围顿时消散。
“嗷，闺女啊。”他的小胡子安定下来，局促地往围裙上抹了抹脏手，“又到周五了啊。”
他从黑匣子那儿走过来，身上的帝国囚服越来越一边走，一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草稿纸。
这个礼拜的检查数据都记录在上面。
两人合作默契，一个掏出记录文件记录，一个仔细报数据。
“克隆军团的基因有多少种？”
“3678，较上个礼拜清点的多了345。”
季羡晗在‘3678’边上标了上升箭头。
“特殊基因呢？”
“431种，没变。”
季羡晗点点头，记录。
“A组队列中思想变异率是多少？”
“百分之二。”
“居然还不错。”
“B组呢？”
“0”
“这几个礼拜都是？”
“对，很稳定。”
季羡晗在B组的培养建议栏里写上：思想变异率低，可投入军队使用。
接下来，季羡晗询问了清单上剩下的数据，两人配合得很好，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十分钟。
任务完成，自然少不了摸鱼。
季羡晗将外面‘偷渡’进来的方盒子塞给牛爷爷，“给你拿的好东西。”
她一脸神秘，牛爷爷期待地搓搓掌，“哎呀，还是闺女想着我啊，不像那女婿，天天在宫殿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黑黑的手指扒拉开盒子，里面躺着两颗奶糖。
牛爷爷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在那儿：“······？”
“这什么？”他还心存侥幸，将奶糖外面的糖衣拨开，捏着光溜溜的糖果反复打量，确认烟草藏匿的位置。
“你找什么呢？”
“烟呐。”
季羡晗冷不丁望着他：“你在这里抽烟，是想要把这里烧了，然后曾经你们首领呆过的监狱呆着吗。”
“呸呸呸！”牛爷爷听不得这些，“你这话要是让人给听见了，我可真得要进去了。”
奶糖咕噜咕噜滚回铁盒，甜腻的奶味飘进季羡晗的鼻子里，她倒是先拎出来塞进嘴里。
“嘿！”牛爷爷眼珠子瞪大，护犊子一般地挡住最后一颗奶糖。
季羡晗咂摸着奶味：“你不是不要吗？”
“这个鬼地方的伙食都要淡出鸟了，有糖总比没糖好，倒是你也不知道多带点。”他生怕季羡晗和他抢最后一颗，嗷呜一下就塞进嘴里，快到季羡晗以为他打了自己的嘴巴一拳。
“谁知道你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啊。”季羡晗语气幽幽。
“你这话说的，搞得我好像命不久矣了一样。”
“这谁说的准。”
牛爷爷倒是胸有成竹，认为自己铁定能活到寿终正寝。
“只要我对这颗联邦的芯片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季明安就不会杀我。”
季明安想要将联邦的力量化为己用，除了控制住牛爷爷，他没有别的办法。
但还有一层原因，季明安没有对外公开：他想要知道联邦的身体是否能成为他们进化的形态，以此来克服基因中的缺陷。
牛爷爷因此捡了条小命，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宫殿里替季明安打工。
而季羡晗又是季明安用来牵制牛爷爷的工具人。
季羡晗砸吧砸吧软糖，含糊不清：“牛爷爷，你们联邦只有一颗芯片，一个思想，那为什么还能打仗啊。”
她想到曾经在陨石之海经历的事情，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联邦的内斗和这个统一的组织联系起来。
牛爷爷也砸吧砸吧奶糖，“为了筛选呗，筛掉那些技术过失了的克隆体。”
“听上去比帝国的自然进化还要残忍。”季羡晗好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
“那能怎么办呢？”两人肩并肩坐在电缆线堆里，一起嚼着硬邦邦的奶糖。
“联邦人不会死，一直在增加，要是···唔唔要是不用点方法，整个星际都是联邦的人。”
“那···呜”季羡晗将粘在上槽牙的奶糖舔下来，“帝国以后会进化成联邦的样子吗？看上去联邦人不会受到任何激素的影响。”
牛爷爷嚼啊嚼：“不会。”
他嚼奶糖嚼得神游天外去了：
“联邦和帝国都是畸形，人类的进化只有宇宙知晓。”
殿里，有很长时间的静默。
宇宙啊。
人类还真是抽象。
时间到。
季羡晗该去向季明安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