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派在外已是气势昂然,进门之后才发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诺大的庭院,种满了来自各地的奇花异草,花红柳绿一片,更是争奇斗艳,朱红色的门柱,透出沉稳的气韵,连廊曲折,众人跟在梁伯的身后,几乎都要转晕了头。

    苏木不禁咋舌:“这里面怎么那么大啊。”

    傅执稳稳当当有条不紊走在前头,淡然道:“这才几步路,你看看人家柳姑娘。”

    柳圆圆微微提着裙角,迈着小碎步,步伐轻盈地快步向前走着,连那支金丝缠枝流苏都没有丝毫晃动,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这算什么,等你们去我家,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喊累。”

    傅执连连点头,眼睛带着细碎的光芒,笑道:“是是是,在下献丑了,还请柳姑娘委屈一下。”

    穿过回廊,梁伯带着众人到了客堂,深红色的大门,庄严肃穆。

    梁伯微笑着招呼众人进屋,本来还嘻嘻哈哈打闹的众人,一进屋,不由自主的都禁声,大气也不敢出,室内静谧一片。

    无他,堂屋的正中间,一个身着玄衣,表情严肃的男子,正盯着他们。

    想必,这就是傅执的叔叔,也就是岳山派的现任掌门,傅观海。

    能将岳山派从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带到如今声名鹊起的境地,傅观海的手段可谓是不一般,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仿佛能扒下人的表皮,直接穿透心肠,在他的威严下,众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生怕露怯。

    只有傅执,昂着头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傅观海盯着这个不成器的侄子良久,终于开口,声音犹如冻土般冷硬,一字一句都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傅执毫不客气地回嘴:“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一句话让傅观海火气更甚:“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在醉花楼里为了几个戏子一掷千金,居然还和流云派的弟子大打出手,流云派都带着人找上门来了,不知脸面为何物。”

    傅执听闻大怒:“这小子玩不起,打不过还回去摇人。”

    俞不晚瞧着剑拔弩张的二人,一个满不在乎,一个怒气冲天,傅观海这拳拳之心,仿佛真的像极了对自家不成器的孩子怒其不争。

    一旁的苏木更是眼睛滴溜溜地来回在二人身上转着。

    梁伯出来打着圆场,笑呵呵地安抚道:“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得还带着朋友回来了,老爷何必发这么大火。”

    转头又对着傅执痛心道:“您不在家,老爷也是极为挂念您的,天天念叨着呢。”

    许是还有旁人在,家丑不可外扬,傅观海终于偃旗息鼓,转头看向众人。

    准确的来说,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宋言一。

    傅观海常年习剑,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也曾多次派人到药王谷,许诺千金寻求宋言一治伤,不过宋言一曾经立誓不救剑客,派出的人屡屡铩羽而归,最后才不了了之。

    俞不晚有些懊恼,她有些大意,宋言一为救自己破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果傅观海以此发难,宋言一又会因为自己而陷入了众矢之的。

    而宋言一,在傅观海高压的目光之下,少年依然岿然不动,如皑皑雪地不屈的松树一般,挺直了自己的脊梁,迎着傅观海的目光,坦然与他对望。

    出乎意料,傅观海并过多发难,抬手抱拳行礼:“听闻宋先生大名。”

    宋言一抬手回礼,声音清冷:“叨扰傅掌门了。”

    傅观海点头,看向柳圆圆是,声音也温和了不少:“上次见柳姑娘,还是一个小娃娃,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

    柳圆圆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傅伯伯,父亲经常念叨您呢,说等您有空,一定要聚聚,让您尝尝他新酿的江南醉呢。”

    “哈哈哈,好好好。”傅观海大笑点头,“柳兄的酒,那是自然要尝的。”

    可是转向俞不晚时,他的笑戛然而止,仿佛昙花一现,又恢复成那个冷冷清清的孤傲模样。

    他只是打量了俞不晚一眼,将目光凝在了俞不晚的右手上,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剑光闪过。

    俞不晚反应极快,手中飞霜已经出鞘,两把长剑互碰,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俞不晚咬牙,将全身力气运至左手,傅观海这一剑,并未放水,他手中那把钝剑,力道越来越重,俞不晚只觉得左手连同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痛楚,撕心裂肺。

    傅观海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面色苍白,因为疼痛而眉梢通红,五官都有些扭曲,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握住了那把剑,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不晚——”

    “叔叔!”

    众人慌作一团,可面对焦灼的二人,又不敢贸然上前。

    宋言一看着越来越吃力的少女,上前两步,少女已然力竭,可是还在死死坚持,像极了雪地里傲然的白莲,他的脚步定住,手紧紧握成拳头。

    身旁传来傅执的喊叫:“不是,你还愣着干嘛,你是真种草种呆了吗。”

    宋言一轻轻摇头:“不,她可以的。”

    话音刚落,傅观海撤剑回身,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欺压小辈的人不是他一样。

    俞不晚的处境就没那么淡然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手因为剧痛而不住地颤抖,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松开手中的飞霜剑。

    柳圆圆大步上前,心疼地将他她在怀里,杏目满是忧心,苏木更是毫不客气,护在俞不晚面前喊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傅观海不置一词,面无表情,声音古板无波:“你比他强。”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俞不晚却听懂了他的含义,笑了一下,抱拳行礼:“多谢前辈夸奖。”

    “啊?”苏木不懂,甚至有些迷惑。

    傅观海面上有些疲态,似乎有些累了,他摆了摆手,梁伯意会,立刻带领众人离开。

    俞不晚走时,回头望了一眼,傅观海已经背对着他们,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那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有些佝偻。

    “不晚。”

    宋言一关切的声音让俞不晚回过神来,迎上他满含担忧的目光,俞不晚拍了拍他的手,温热的指尖相触,少年的心悸动了一下。

    “我没事。”

    那厢苏木不满的朝傅执发难,他扯着傅执的头发,小脸气鼓鼓地道:“你叔叔怎么回事,哪有一见面就打人的,你看不晚姐姐被打得多惨,马上就要吐血了。”

    俞不晚弱弱道:“倒也没有那么惨。”

    傅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与苏木一起义愤填膺:“就是,他是不是有病,所以知道我为啥不爱回家了吧。”

    梁伯在前面颤颤巍巍:“少爷,慎言!”

    傅执当作没听见,像是不经意想起什么,他奇怪地问柳圆圆:“你认识我叔叔?”

    柳圆圆一记飞刀飘过,没好气地说:“不认识,不过我爹爱酿酒,水平又不怎么样,家里没人爱喝,所以格外爱送人,不管谁来都得掏出他那半吊子水平的酒,别人还得奉承夸他两句。”

    俞不晚失笑摇头,只觉得这个江湖,真是有趣。

    夜幕降临,岳山派的后山一片静谧,只有一排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热气腾腾上飘,温泉氤氲出温热的气息。

    两个少女浸泡在温泉中,恍若山间的精灵。

    “好舒服啊。”柳圆圆不禁感叹道:“傅执说的没错,岳山派的温泉确实不错,等我回去告诉爹爹,也建十个八个。”

    热气将柳圆圆的脸蛋熏得通红,不施粉黛的她,在柔光中更是美的惊人,肤若凝脂,艳若桃李,娇媚可人。

    她伸胳膊捣了捣身畔的俞不晚,关心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傅观海有没有伤了你,你受没事吧。”

    俞不晚摇了摇头,温暖的泉水流过每一寸肌肤,毛孔都打开了,极为舒爽。

    她有些出神,想到了下午的时候,宋言一蹬蹬敲门来为她上药,她明明掩饰得极好,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宋言一拧着眉,满脸得不赞同,声音带着严肃:“不晚,我是医师,有伤要及时告诉我。”

    俞不晚心虚地低头,只听到耳边传来轻轻一句:“要不然,我会担心的。”

    她悄悄抬眉看了一眼宋言一,江湖人人都尊他敬他夸他是扁鹊再世,是当之无愧的神医,却忘了他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少年低头,动作轻柔的为她上药,眉如远山,眼若沉渊。

    俞不晚悄悄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只觉得每次见宋言一,这颗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

    “不晚,不晚。”身旁的声音一声声呼唤着她,俞不晚回过神来。

    柳圆圆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俞不晚有些慌乱:“没什么,这水太热了。”

    柳圆圆听话的的点点头,附和道:“确实,不过,白天傅观海说的他是谁啊?”

    一提及此,俞不晚的理智回笼,沉下心来道:“是我哥哥。”

    柳圆圆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他,俞不尘是吧,我记得他,他好像来像我爹提过亲。”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愧疚,她补充道:“不过我爹没同意。”

    俞不晚笑着捏了捏柳圆圆的脸,一片嫩滑的触感,只觉得柳圆圆可爱极了:“没同意才好,我们圆圆是世间最可爱的女孩子,谁都配不上你。”

    柳圆圆从小到大听到的夸奖数不胜数,不过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被人夸赞,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脸颊坨红。

    她看向俞不晚,只见她面色雪白,气质高冷,柳圆圆却觉得此刻的她,像极了山间的晨雾,神秘而又飘渺,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将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不晚,是不是,你快要离开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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