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四人分开的时间太久了,江渝和江宗礼便出发去往阅江楼。

    而谢环令和江宗岁这边,早就在阅江楼等着二人了。当时和江渝两人分开后,谢环令又去看了看一些街头艺人的表演,但是看来看去觉得没有新意,于是就想着来阅江楼听书打发时间。

    阅江楼是丹都最高的私人建筑,在阅江楼可以一览整个丹都的全貌,而整个大楚最高的则是司天监的观星楼。

    在楼中的大厅里,谢环令用手撑着脸心不在焉的听着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忽然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谢环令换过头看过去,苦巴巴的小脸上瞬间绽放笑颜,“阿渝!”

    待两人坐下,谢环令拉着江渝的手,撒着娇说:“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乐不思蜀,不要我了呢。”

    “没有忘记你,只是我第一次来,感觉一切都很新奇,所以逛得久了些。”说着,江渝边充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你看,我还给你买了一个小老虎布偶。”

    看见江渝为自己买的小老虎,谢环令拿在手里珍重的看着,然后伸手抱住江渝说:“我真的很开心!”

    这时,在一旁一直当透明人的江宗岁就不满了,“阿渝都给别人买了礼物,怎么就不给自己的哥哥买呢。”

    还未等江渝说什么,江宗礼就敲了敲江宗岁的脑袋,没好气的说着:“不会少你的!东西太多了,就先让丫鬟带回去了。”

    相对于大哥江宗耀,江宗岁向来有点怕自己的二哥,只能委屈的回了一声,“哦。”

    随后,四人来到定好的包厢,一边吃着点心一点看着窗外楼下的景色。今天虽是七夕,但是这似乎与作为小孩的四人无关,他们心里想着的也就是看热闹而已。

    此时,在阅江楼的另一间包厢内,也有两人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对话。

    屋内的烛光映衬着其中一位少年的半张略显稚嫩的侧脸,只见他开口道:“李大人难道不觉得这种方法太过激进了吗?”

    “可是殿下,如果不行非常之法,待病入骨髓便无力回天了。”李绘望着眼前这位过于年少的太子殿下,心里虽然对他有尊敬,但是在朝廷政事方面还是觉得太子看得太过浅显,太过天真。

    “李大人,大楚建国不过三十年,统一中洲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你觉得一个新兴的王朝会有什么无药可救的病症?”

    李绘听此,内心不由一阵轻笑,但表面上还是恭敬并带着些得意,回答道:“就简单来说,大楚大多规章制度都继承前朝,而有些规章制度本身就有问题,大楚必然会被蚕食,以后必然也会走上前朝灭亡的老路。”

    这番话细究来说有点大逆不道,但是周晏清对此并不在意,反而是笑着说:“原来李大人是这样想的。”说罢,便拿着桌子上的一盏茶轻抿。

    李绘看着周晏清这幅做派心里有些不满,他的性格本身就有点急切暴躁,但是还是顾及太子的身份,忍了下来。

    待周晏清喝完,继而开口:“李大人是不是觉得本宫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懂什么家国大事?”

    李绘不置可否。

    周晏清见此,继续说:“诚如李大人所说的,大楚是太过盲目继承前朝的规章制度,但是李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个割据乱世的结束,最需要的就是有一种遗留的惯性来平和天下?”

    “臣愚钝,不知道殿下何意?”李绘觉得太子这话说得有点故作高深了,一个新的王朝的建立一个百废待兴的状态,除了权利斗争的隐患,还有什么是必须要顾及的?

    “李大人知道戴渊的《归元集》吗?”

    李绘虽然自诩博览群书,知道戴渊这个人,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读书人罢了,也确实不知道戴渊的《归元集》,如实说:“臣不知。”

    “戴渊虽生活纵情,一辈子未进士及第,但是他对家国大事的思考可一点都不属于当时的当权者。有时候李大人读书可不能只读一些人尽皆知书,毕竟这天下之大,一种思潮的兴起却并不一定是对当时最好的。”

    李绘沉默不语。

    “本宫知道李大人不畏强权,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这也正是父皇欣赏你的原因。但是我希望李大人时刻记得,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责任重大,你的一个决定便有可能事关整个王朝的兴衰,所以什么事都需要考虑全面。这次李大人的提议虽被父皇采取,可是其中的诸多反对之声李大人不应该置之不理。”

    李绘在来之前就已经大概猜到今天太子找自己的目的,不过就是最近自己想皇上提出改革官僚体制的原因。原本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太子以各种手段让自己放弃,倒是没想到太子会选择跟自己讲道理。皇上虽然让太子开始接触政事,但是李绘却觉得太子殿下并不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殿下也应该知道,臣一旦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了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这次臣恐怕会让太子失望了。”

    “我知道一时想让李大人改变想法很难,那今天我们就不谈这个。我想问一问李大人,你觉得大晋为何而亡?”

    面对突然而来的转折,李绘有些搞不懂太子到底要干嘛。“臣以为,大晋亡在异族当政,实行□□,使得天下民不聊生,各地起义不断。”

    “□□确实是一方面,李大仁不妨把视线放得更广一点,比如,中洲是如何从血缘贵族统治发展到与士人共治天下的。”

    “这,臣愚钝。”这是今天李绘第二次这样说了,他也逐渐意识到对面的太子殿下并不简单。

    “李大人不必如此自谦,我知道只要李大人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肯定会有一个让很多人信服的回答,但是李大人却没这么想过。不止是李大人,现在整个朝堂都没几个人去认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而曾经深刻思考这个问题的人却无人知晓,不被大流所接受。”

    不知为何,李绘听到这话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不等李绘回答,周晏清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也不怪李大人没这么想,这是政权统治必然被限制的,这世上大多的追求都是为了名利,而名利的构成都是为了维护王朝的统治。挽救一个国家的危亡局面,与其在体制上下手,倒不如从人们的观念上着手,毕竟看得更远才更走得更远。”

    周晏清说完就静静地注视着李绘,李绘此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

    刚才太子的一番话,确实给李绘的内心带来了一些冲击,但是还不足以改变自己的想法。思来想去,李绘开口:“殿下的话臣回去后会细细品味。”

    虽然李绘知道推行官僚制度的改革必定会带来极大的反对和阻力,但是李绘想着,历史上的众多改革哪有一个是顺风顺水的,所以就算被众人反对,李绘还是觉得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就好。可今夜太子的话给了李绘一个警醒,也许坚持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是好,但由于自己的“昏庸”而把鱼目当珍宝,这将是灭顶之灾。

    待李绘走后,谢风硕后屏风后走出来,对周晏清说:“殿下,李大人是否太过于顽固?我们要不要换一个人?”

    “不,李大人是最合适的,他有打破一切的决心,更何况他也不是认死理的人。”

    “殿下的意思是,李大人会改变主意?”

    “本宫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左右不过一年后我就开始理政,李绘再怎么折腾,到时候总不会无可挽救。”

    谢风硕习惯性的闭嘴,是他多虑了,太子殿下从不把一件事寄托到别人身上。

    周晏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谢风硕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是。”

    两人走到马车前,周晏清突然出声:“你不去接你妹妹?”

    谢风硕不明所以,“啊?我们回东宫,并不顺路啊。”

    周晏清没再看谢风硕,径直进了马车。

    江渝四人就在周晏清和谢风硕走后不久从阅江楼出来,谢环令站在谢府的马车旁和三人告别,“阿渝,记得三天后去东郊浅月湖看荷花啊。”

    “嗯,不会忘的。”

    在回府的路上,江宗礼看着阿渝和弟弟一路上欢声笑语,心里很欣慰。他想,妹妹和婶婶这十年在外面肯定过得很辛苦,不然阿渝性格也不会这样内向怕人,以后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三天后,这天谢环令早早的就来到江府接江渝,两人一起去浅月湖。

    七月份已经过了立秋,虽有些热气,却不似盛夏那般炎热,每当有微风拂过之时,便让人心情舒畅。

    浅月湖的荷花在整个大楚都特别有名,不仅是因为这里的荷花品种丰富,而且还由于浅月湖旁边的乾安寺。

    乾安寺是一座千年古刹,据说是某位下凡历劫的仙人历经沧桑看破红尘而修建的,那位仙人还在寺庙种下了一棵槐树,直到如今都还生机不减,还逐渐被人们寄予求得美好姻缘的愿望。

    两人来到浅月湖的时候,湖边也有很多人来观赏荷花,谢环令还在这些人中看到了熟人,付家三小姐付弦玉。

    付弦玉看到谢环令。立刻开心的凑上来,熟稔的拉住谢环令的手说:“阿令,你也是来赏荷花的?早知道我们就一起了。”

    “我陪我朋友来的。”面对付弦玉的热情,谢环令笑得有些勉强。

    付弦玉闻言看向谢环令旁边的江渝,“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感觉很眼生?”

    谢环令趁机抽出被付弦玉拉住的手,转而双手搭在江渝的双肩上,对付弦玉介绍说:“她是江家的大小姐,江渝。”

    “江家大小姐?原来你就是那位江家流离在外的大小姐啊。”

    江渝微笑着点了点头。

    付弦玉见江渝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泛舟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小舟。”

    闻此,谢环令良久没有说话,江渝感觉气氛有点怪,不知所措的看向谢环令。

    谢环令接收江渝的目光,微笑着对付弦玉说:“走吧,一起。”

    一路上全是付弦玉在说话,谢环令偶尔附和几声。

    三人来到小舟前,见小舟上已经坐了一个形貌昳丽的小公子。付弦玉对着江渝介绍说:“这是我五弟,付崔浓,今年九岁。”

    转头又对付崔浓说:“五弟,这是江家大小姐江渝,就是前几个月江家刚找回来的那位。”

    江渝向付崔浓颔首,然后随着两人上了小舟。小舟上除了四人,还有一个船夫和一个丫鬟,付弦玉和付崔浓坐在江渝和谢环令对面。

    “呦,付小浓今日怎的有空出来玩了?”相较于对付弦玉有点冷淡的态度,谢环令倒是对付崔浓更加熟稔。

    小公子收回看向湖面的目光,脸色淡淡的看着谢环令道:“我喜欢。”

    谢环令撇了撇嘴,嘀咕道:“哼,臭脾性。”

    付弦玉看着两人,捂嘴轻笑道:“怎么阿令每次和五弟见面都那么争锋相对呢。”

    谢环令反驳说:“我可没有,我对他可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付崔浓见此,又是沉默不语。

    游湖结束后,付弦玉见时间还早,就提议去旁边的乾安寺。

    谢环令没有异议,江渝随谢环令的一态度,一起去乾安寺。

    四人来到寺庙,进入寺庙大堂,大堂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像。付弦玉首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一,紧闭双眼,申请庄重的向佛像跪拜。随后谢环令和付崔浓都依次屈膝跪在蒲团上。

    江渝站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她根本就不信佛,也不太想参拜。但是看着其他三人的样子,觉得自己太过格格不入,于是也狠下心跪在蒲团上,假装在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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