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在屋里伸个懒腰,抱怨道:“好累啊。”

    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正要歇下安置。自然,还是在孟九徵置下的府邸。

    鉴安对余瑶的话嗤之以鼻,心说娇气。

    鉴宁则道:“我立刻让人为姑娘收拾屋子。”

    正要去时,孟九徵自里屋出来,道:“我去见个友人。”

    这才刚刚到家,就要出门?余瑶和鉴宁面面相觑。

    鉴安道:“那……”

    “我一人去即可,你们若累了,就先歇一歇。”他说,态度随意,并不要求有人跟来。

    余瑶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道:“公子,我……”

    说着又住了口。

    孟九徵惊讶望她,略思索一会,才恍悟余瑶是在说之前马车上,他插言说要带她认识友人之女的事。

    那时马车上鉴安问余瑶,为什么在丹州城仅仅和裴彦昭出去玩耍,而不和其他友人或别家小姐去?

    余瑶道,她的朋友都在云府州,相隔千山万水,轻易不得见。她家中生变,为防患未然,也不好再和他们来往。

    而想要以新的身份在丹州交友,一是何诗双还没带她赴过宴会,二是她自己莽撞粗狂,从来不擅和千金们相处,就更难交到,几乎不想了。

    她说着,语气微有失落。鉴安自觉失言,也不再多问。

    正要更换话题,马车内孟九徵忽然开口,说他认识的一位宋姓友人,家中有一女儿,因了性子的缘故与众多世家千金不和,虽自称独善其身,自在逍遥,大好过呼朋引伴、成群结队,但她父亲却极是忧愁,母亲也极为忧虑,斥她说明明自己也想要一二密友,却这样不屑一顾、心比天高,哪里交得到!

    尔后孟九徵还说,听友人诉苦,那小姐性子与余瑶相似,或许二人有缘,可成至交。

    只听孟九徵介绍,余瑶就对那位宋小姐起了好感,当即掀开孟九徵车帘,回身星星眼问:“公子愿意为我们引荐引荐么?”

    话都是由他说起的,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只是含着笑点头,同时用笛子轻轻点她的手:“快放下车帘。”

    余瑶心满意足放下了,之后对他们下一个目的地一直抱有期待,孟九徵说了,那位宋姓友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眼下到了,孟九徵又直言要去会友,余瑶立刻想起这桩,眼巴巴望着他。

    孟九徵失笑:“可姑娘刚才不还说累了么?”

    他原想着自己先去一趟,与那烦人的旧友叙旧,过后再送余瑶一趟正式介绍两位小姐相识,然后功成身退。

    不想余瑶自己心急眼热,巴巴地现下就跟着要去。

    余瑶道:“不累不累,我已经好了!”

    拍拍胸口,证明自己的精力十分旺盛。

    孟九徵沉吟,过后微笑:“也好,但我那位宋姓友人,为人有些……多嘴。”他思索,“姑娘若去需得注意说话分寸,切勿把身份说漏了。”

    余瑶没有问题,疯狂点头。

    “那姑娘为自己想个身份罢。”

    “啊?”余瑶愣住,不明所以。

    孟九徵道:“我说了,我那位友人有些多嘴多舌。姑娘想个与我的关系,好方便介绍。”

    他微笑着,握笛轻轻敲了下手心,余瑶看不出他这话是对友人的讥嘲,还是单纯的实事求是。

    “倘若不想个身份解释你我关系,他怕是要多方打探,甚则编排宣扬,恐有不妥。”他进一步解释。

    余瑶皱紧眉思索起来,关系啊……不像和裴彦昭现成的表兄妹关系,她和孟九徵是什么关系呢?

    余瑶期期艾艾道:“就普通朋友不行么?”

    她见孟九徵的面色少见有些切齿起来。

    “我那位友人最不信的,就是男女间的朋友关系。”

    也不知道是他思想龌龊,还是友人蓄意打趣,总之孟九徵十分不喜,想要避免这个。

    “姑娘换个罢。”

    那……亲戚?何诗双与孟九徵八竿子打不着。同一师门?孟九徵有老师么?奴婢?地位太低了吧……

    余瑶茫然,孟九徵自己也沉思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说得过去的身份。

    余瑶道:“那友人之女……姐……兄……妹?”

    孟九徵道:“姑娘年岁生辰?”

    余瑶:“十……十八?四月初九?”

    “我虚长姑娘两岁零二月,姑娘当妹妹罢。”

    两人对话间,鉴宁忍着笑撇过头去。

    余瑶:“……哦、哦。”

    竟然比裴彦昭小些。

    勉勉强强定下了一个可供糊弄的义兄妹身份,因孟九徵本人交游极广,各个地界、三教九流都可见以他朋友身份自居的人,故这个身份虽仍难禁推敲,仍可一试。

    余瑶在马车上问孟九徵:“公……不,兄长对宋玖还知道些什么吗?”

    那宋姓友人宋帅的女儿唤作宋玖。

    孟九徵道:“没有了。”

    闺中的女儿他哪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连之前说的都是宋帅嘴上不把风,向他抱怨他才知道。

    他看向余瑶:“姑娘紧张?”

    余瑶摇头:“只是怕事有万一,总想再多了解一点。”

    母亲说,这叫知己知彼。

    孟九徵道:“无妨,随缘就是了,思虑太多反而不美。”

    二人的马车来到一户人家前,说明之后自有门人前去通报,孟九徵、余瑶在外等候。

    余瑶稀奇地抬头张望匾额,上方“宋府”二字狂放恣意,笔锋劲挺。

    孟九徵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声介绍道:“那是宋帅自己题字找人镌的。”

    没多久便自里传来一人的笑声,开了门那笑声更是震耳欲聋。

    那人跨出门来道:“孟九,徵(zhǐ)羽,你还真一到就来了啊!旁人想见你一面不得,我却能让你亲自登门拜见,实在脸上有光。”

    语气喜洋洋得很,又透着股戏弄之意。

    余瑶好奇去望他,一看之下吓一跳,对方竟是手拿一把长刀、随意批了件外衣就出来的,显见来得匆忙。

    孟九徵道:“我来是因你在我到前就连送书信二十封,还扬言倘若不来就携家带口去我那里小住,迫不得已,才登门拜访,你倒不必觉得脸上有光,更不必说什么拜见。”

    他侧身,轻道:“瑶妹,这是你宋帅宋大哥。”

    余瑶当即抱拳,肃道:“大哥!”

    因对方携兵器、好武艺,说话又是爽朗做派,余瑶忆起以往见过的江湖艺人,有样学样行了个礼,过后自己先笑了。

    宋帅:“哎呀。”

    他都忘了门人报说还有个女郎跟在孟九徵身边,一时手忙脚乱,抱拳不是,不抱不是,披好衣,长刀在手显得他有些无礼。

    他无奈:“姑娘见谅。”把刀交到门人手上,他这才正式一拜,肃着脸容,声若洪钟,“小妹!”

    余瑶眼一眨,顿时觉得这个大哥怪好玩儿的。

    孟九徵也觉好笑:“这是余瑶,我义妹。”

    互相简单介绍过后,宋帅把孟九徵和余瑶请进屋,之后立刻让人去请妻子女儿:“把丽娘和玖儿叫来,就说来贵客了。”

    余瑶一听,心中一喜,心心念念要结交的人可算来了,就连宋帅和孟九徵在说什么都没注意,只是翘首以盼,张望门口。

    没多久,一个端庄妇人携着一个秀气少女走近。

    余瑶眼前一亮。

    有句话怎么说,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两个女孩子刚一对上眼,话还没怎么说,就已经一个从位置上站起来,一个从她娘身边跑过去。

    宋玖拉住余瑶的手,对秦夫人道:“娘,我们可以去后院吗?”

    秦夫人一愣:“但你们……”

    都还没互相认识呢。

    宋玖一声欢呼:“走!”

    急急拉了余瑶出了门。

    原来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秦夫人:……

    宋帅:……

    “她们……挺投缘的?”宋帅干巴巴又有些懵然地道。

    当晚秦夫人留饭,临到回去余瑶都还对宋玖恋恋不舍。

    两个姑娘拉着手在那边说悄悄话。

    孟九徵相继和秦夫人、宋帅道别,等了一会儿。

    余瑶:“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她小跑着过来,笑嘻嘻一边登上马车,一边和宋帅、秦夫人招手:“大哥、嫂子,再见。”

    宋帅也笑眯眯和她“再见。”

    马车慢慢在道路上行驶,孟九徵问:“与她脾气可合?”

    余瑶仍在笑,听他问,眨眨眼睛,虽未答,神态里也看得出答案了。

    她神色期待:“公子,我们在这里停留多久?”

    孟九徵笑道:“得有一段时日,宋帅有事托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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