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黑犬猛地停住动作,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女子,看了会女子轻颤的眼睫,对白猫所在的方向抬了抬手。见此,白猫皱起眉,在布块上添加了更多的“糖”。

    没人知道不知名姓的女修是凭着怎样的意志从深度睡梦里醒来,也不会有谁能明白那该是怎样一颗强大的心,能从人为构造的虚假美梦里回到并不美好,甚至堪称炼狱的现实——

    至少在场的两位并不明白,他们仅是觉得赤月妖市的产品,质量太过糟糕。

    “你动作轻一点。”白猫抬起一条腿半跪在石坛上,捂着女修的眼,见有些压制不住,索性倚靠着石壁,用拥抱的方式将女修禁锢在怀里。

    “没事的,乖,没事的。”他一边极为温柔地说着,一边将抹着“糖”的布块死死捂在女修口鼻处,不留一丝缝隙,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别害怕,没事。”

    反抗再次被镇压。

    白猫语气有些不耐,他把棕色小瓷瓶随手抛给黑犬:“自己来。”

    大概怕黑犬直接把整瓶倒在布块上,他又叮嘱道:“在瓶口处擦一下便可以,不要一次性添加过多,会致死的。”

    黑犬接过抛来的小瓷瓶:“致死又怎么了?”

    他说着,揉了揉女修的脸后恍然大悟地笑道:“确实是个好女人,你也想试试?”

    白猫正拿着一块丝绸帕子抹着手指——刚才他扔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些洒出瓶口的“糖”,有些脏。

    “活体才有做实验耗材的价值。她的护体金光很坚固,我需要‘白水13号’作用在这种修士身上的数据。”

    黑犬大开大合地动着,闻言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叫他们直接送个会护体金光的来?又不是什么核心秘术。”

    对于“他们”是谁,带着恶鬼面具的两人心照不宣。

    “送来的品阶太低,像她这么强的,人家舍不得。”白猫掌心冒出一团蓝色的焰火,将丝绸帕子烧得干净。

    阴寒湿冷的洞穴里男人的粗喘声混着皮肉击打的声音响成一片,是一场嘈杂污浊的酷刑。

    水沿着石髓落入水洼,“滴答”一声微不可查——

    所有的事物忽然进入某种禅定状态,虫鸣不鸣,飞鸟不飞,溅起的碎水定格在某一刻,只有极轻极柔的风。

    白猫面具下的冷漠表情骤然变化,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洞穴所在的山峰被一道带着极强威势的剑气平直划开。山体沿着斜面破碎滚落,成了土石构成的流体。

    山路上,雪白的大袖随着风飘动,黑色长剑被人背在身后,剑柄处缀着一只褪了色有些发白的结。一个道人站在正中央。

    两束光芒从碎石里飞了出来,又极快地遁向远处。

    道人动作未止,扬起拂尘对着光点方向轻飘飘拂了两下。在外人看来,道人的动作就如同拂去尘埃一样随意自然。

    只是被针对的黑犬白猫二人却已然如堕冰窟。那是尘埃与巍峨高山的差距,是如若再慢一点,就会死的胆寒。

    在这片毫不起眼的下界,最终,黑犬留下了左半边头骨,白猫留下了右半条腿。

    道人站在原地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他对逃命的耗子兴趣不高,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死了最好,没死也无碍。

    “跑得倒挺快。”道人颇为感慨,正当他要转身离去时,视线一凝,下一瞬,便站在之前的洞穴里。

    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洞穴了,毕竟道人最开始拂尘一甩,切下去半座山,先前的洞穴已然成了块露天区域。

    道人四处看了看,从角落里捡起一只棕色的瓶子,瓶子里还有不少液体,他倒出来一点用手指碾了碾,一股刺鼻的血腥气直冲而来。

    道人表情凝重严肃起来,能动他心神的事情很少,不巧的是,面前就算一件。

    他有些后悔放了刚才逃跑的两个王八。

    ……

    微弱的心跳声响起,渐渐地,越来越剧烈。

    土石之下,假死的女修猛地睁开眼,她一点一点从土里站起身来,整个过程很费力气,就像萝卜将自己从土里拔出来那般。

    直起身后,女修的头脑还不是很清晰。土块从她的身上落下,她剧烈咳嗦着。洞穴没了顶,于是阳光便透了进来,照在她身上,也照清了青青紫紫,血痕斑驳的身体。

    她正捂着胸口喘息,混乱的记忆便夹杂着噩梦齐齐涌来。她一时分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无方城!对,无方城!

    必须要把消息带回去,有敌人,很强大的敌人。必须……

    一件雪白的道袍兜头罩了下来,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女修从道袍里探出头,看见了一个面容温良又可怖的年轻道长站在不远处。

    温良是因为道长的脸和煦且带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

    可怖是因为道长左半张脸没有皮肉,皆是白骨,但又不是正常平整的骨骼,而是如同绒毛一样、密密麻麻的细小骨刺,一直延伸到脖颈的肉里,乍眼看去,犹如白骨生出了花——

    骨生花。女修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三个字。

    “您……”她刚吐出一个字。

    “放心,他们被赶走了。”

    指节发着哆嗦紧紧攥着身上的白色道袍,女修全身都在发抖,她的眼圈越来越红,最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道长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守在旁边。

    女修哭了很久,哭得很悲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天,忽然遇到两个带着奇怪面具的人,他们过来问路,她的领队出于好意答了,然后他们砍了领队的脑袋说是答谢。

    跟场梦一样,因为不合逻辑。

    虽然领队确实有点讨厌,但她并不是真的想杀领队。所以她的梦里领队只是会被她踩在脚底下连连讨饶,但不会死……也不会有这么浓重真实的血腥味。

    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构筑的世界突然倒塌,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女修哀嚎着,哭得很大声,脸都变得狰狞,心里头恨得慌,恨得直发疼。如果有普通人看见了这个场面,一定会觉得女修丑陋不堪,失了体面,让人心生反感,极其作呕。

    因为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别人不会深究你遭遇了什么,他们会看到你表情狰狞地破口大骂,会看见从高处掉下来的人,会看见一切的不堪,一切的丑态,然后以此做例子,编个极具说服力、极其合乎逻辑的故事,当做高谈阔论的谈资,来显示他们的真、他们的善、他们的美。

    所幸唯一的观众是这位白袍道长,他并不需要与旁人高谈阔论,也不需要弘扬什么真善美,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安静地守着,等着女修宣泄完心里头的难过。

    女修没有哭很久,只是哭完之后就有些呆滞。她垂着头盯着某个点发起呆,脑子里什么也不去想,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光。她好像失去了活气,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灵魂,留下来的只是个空壳。

    “姑娘你住在哪?”道长问,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是联系一下认识的人比较合适。

    女修倒也给出答复:“无方城。”

    “无方城……几号?”道长隐约记得自己上次从观里头出来,已经有一百一十三座无方城了。

    就像人里面有名人效应,城亦是如此,递推下来,就该叫“名城效应”。实际上只有第一座无方城才是真正的无方城。后面的一到……一百一十三号都是因着名城效应蹭个热度。

    这有什么好处呢?

    不像南边,以前西边这块很乱——这里说的是凡人的区域,至于修真的世界么,不管是西边还是南边亦或其他,哪都是乱的。

    西边这头不成国家,偶尔建立起个小国,不出个把月就会被推翻。奇怪的是,那些领头者基本都有个小小的爱好,那就是屠国,考虑到“国”的体量,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屠城。

    久而久之,西边这头并没有如同南边那头有个很大的凡人国度,而是一座座城的结构。

    所以西边要乱上一点,也可以说,更自由一点。

    走在路上,旁人若要问:“你是哪来的?”

    你答:“无方城来的。”

    然后旁人就得放下手里的刀啊、铲子啊、钢叉啊什么的,在说点热络话,让你顺利通行——无方城在西边就是这么庞大的影响力,没谁敢招惹。久而久之,叫无方城的城就多了起来。

    好像名字改成无方,就能被无方城罩着一样。

    先不说那座真正的无方城城主人家怎么想,是不是真的对这些无方城一到一百一十三号有管辖权,但是外人确实会看着这个名号给点面子。这就是修真界对凡人界的震慑。

    “一百六十三号。”女修答。

    无方城又多了不少,道长心想。跟那雨后的春笋似的,一个不注意就生了好多。

    “我送你回家去。”道长说。

    女修披着衣服“唰”地站了起来,然后直挺挺跪在道长面前:“您能收我当徒弟吗?我什么都能做,只求您能收我,给您磕头了。”

    “邦”“邦”“邦”三个响头磕下去,再抬头时,血稀里哗啦从脑门上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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