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寺庙远远的看着有些不真切,虽藏于深山之中,香火却十分旺盛。静观和尚手里拿着几卷佛经,前去给沈家二姑娘讲课。

    那姑娘每次来庙里烧香都会长住一些时日。他进去时,沈二姑娘正跪在蒲团上,眼睛一直盯着佛像。旁边的那位老妈妈他认识,是卫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静观和尚将经书放在桌子上故意发出些声响,好让二姑娘能起身说话。

    二姑娘就在此好好学罢,等知晓错处了奴婢再来接你回去。那婆子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静观和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翻开经书,却听的那人轻笑着站起身子:

    你是广慈大师派来的?

    他听见她这样问,也只是点点头,不做别的话语。那年的二姑娘才十三四岁,明眸皓齿,一双杏眼美则美矣…其实他私底下问过师傅为何要教二姑娘佛经,师傅也只是看着窗外摇头,并未回答他。静观觉着沈二姑娘不适合学佛经……她看起来就如同那富贵人家的娇俏女儿一般,他实在想不到倘若那样一双有灵气的眸子变得古水无波,该是多么的令人遗憾……

    她知道他法号静观,也让他唤她知宁。沈知宁并不学习佛经,她时常去山下书馆读书,读的什么他自是不知,沈知宁倒是下了山会给他带好吃的糕点,给他看买来的话本子……

    山上的桃花开的正好,他看着眼前少女身着粉色的衣裙,十分好看……她看着桃花朵朵,突发奇想欲在眉间画额妆。

    静观替她捧着铜镜,看着她仔仔细细的沾着朱砂,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抹红色。目光从眉间逐渐移到粉嫩的唇……

    哐当

    他摔了铜镜,转过身背对着她,双手合十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身后那人听见了,笑的开心。他羞愤难当,欲离去,沈知宁抓住他的衣袖:

    我早说过你不适合当和尚

    静观想走,可脚下却如何也迈不开那一步。身后那一人捡起铜镜放在桌上,依旧对着镜子画着花钿……

    自己画终究是画不好的,她心底暗暗想,正想放下笔,将那花钿洗去,身后却伸过来一只手:

    花钿都画不好?

    他倒是快忘了他过两年年便要弱冠了,手下轻柔却不失力度,将那花钿画的极好看。少女垂着眼眸,屋外的风吹过二人的衣衫……静观将铜镜递给她,看着她眼底的笑意,也轻轻的笑了。

    沈知宁在寒山寺又住了小半年,沈老夫人八嘎派人将她接回去,说是再有两年便要及笄了,该回京城了……

    京城……

    商路看着马车在纷纷扬扬的大雪,怕寒气进来,又放下帘子。我睁着眼看着商路,她凑过来握住我的手:

    “姑娘手怎这样冷”

    我畏寒,不过是幼时留下的病根子罢了。我朝她摇头,竟又咳嗽了几声。她眉间流露出担心,只挨着我坐下让我靠在她怀里。我只觉得后背如火在灼烧,撕裂般的疼痛,我不愿再让她担心,只死死的攥紧手里的帕子不吭声。

    另一边

    谢时闻披着狐裘,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捏着手腕间的手串:

    “想问什么便问”

    暮书掀起车帘瞧着外边无人才问:

    “你与那沈二姑娘是旧识?”

    “嗯”

    难怪……

    谢时闻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只岔开话题的问他宋家的些许情况,暮书见他这样也不再过问。倒是谢时闻,喝了一盏茶之后,派暮书快马去冀州。

    “先生,冀州的事情不急,这天儿不好……”暮书的武艺谢时闻也是知道的,此次出来的急,临风又被他派去了浚州。暮书自然是不肯先他一步,年关将至,倘若有心之人设计先生,怕是不妙…

    谢时闻未尝不知晓暮书的担心,只是冀州之事不可再拖下去了,以免夜长梦多。况且,那沈知宁的马车在他之前,如若遇到不测,他自然可以提前做好打算……

    饶是谢时闻位列宰辅,赶车人告诉他前头有马车挡住了去路时,他也不做其他的考量,径直掀起车帘下车,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这茫茫雪地,谢时闻修长的身影与天地融为一体,白玉冠,银狐裘,好一翩翩公子。

    那马车的马夫不见踪影,走近可听到呜咽声,谢时闻皱眉,用力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竟是已失去意识的沈知宁,她身前的小婢女双手被缚,嘴里塞了布条……谢时闻跳上车,那婢女紧紧挡在自家姑娘面前,眼里充满着戒备和不安…

    谢时闻伸手取下那女子口中的布条,还未来的及替她解绑,便只觉颈后钝痛……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那婢女惊恐的目光……

    ……

    再次醒来之时身下不适的感觉让我心下一惊,四处打量果然被劫匪绑了。商路在我身旁昏迷着,我想碰碰她,身上的疼痛让我不禁□□出声。

    “沈二姑娘”

    寻着声音的来源之处,竟是他!

    我无力与他争辩,伤口疼的厉害……我能看到谢时闻投来的目光:

    “谢大人怎的这般眼神……”

    “我若换做你,此次的事决不会发生”听着他那嘲弄意味的话语,我也淡淡的瞥他一眼,不客气的回怼:

    “谢大人算计无数人,怎的这次被他人算计了?”都说裴漠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可这谢时闻却比他还要厉害些。十六岁连中三元,状元出身,现如今是当朝的宰辅大人太子少师。

    “沈枝意!”

    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刚想回嘴,却只觉得背部的疼痛愈发强烈。商路醒来的时候,哆哆嗦嗦的,我想她应当是害怕极了……

    谢时闻看着破旧的木门,算着时间暮书应该也快到了吧。忽的听到那婢女的哭喊声,谢时闻皱眉看过来,只见沈知宁单薄的衣裙上布满了血痕。那婢女哭喊着唤他:

    “求大人救救我家姑娘……”

    谢时闻不做回答,心里却在想着整件事情怎么会来,如此巧合?

    商路看着这位浑身金贵的大人正躺在泥地上让她解绳子,她不敢耽误。虽不知他是不是好人,可听刚才那意思他应当与姑娘是认识的,想来,不会害了姑娘的……

    谢时闻和商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绳子解开,他洁净的衣衫此时也沾满了灰尘,顾不得了,暮书还未来,他得走。

    谢时闻蹲下身想要抱起她,商路却阻止:

    “姑娘伤了背,公子帮我将姑娘扶到我背上……”

    谢时闻并不理睬她,只蹲下身探了探她额头心下暗方不好,怎么如此烫?

    “若想救你家姑娘,就把她扶过来”

    商路不算没有主见,今日之事事发突然,只要她不说,没人会知道姑娘与外男有肌肤之亲…

    谢时闻背着沈知宁,朝着后山走去。今日的事怕是有心人利用了那绑匪罢。沈知宁受了如此重的责罚,身子还未好全又遇到这档子事,怕是不好了……他暗暗加快步子,却走的十分稳健……

    谢时闻

    商路跟着谢时闻走,眼看着沈知宁脸色愈发苍白,一时竟泪如泉涌。谢时闻只当没听见,却有些心烦意乱:她怎么过成这般模样?

    在梦里,沈知宁回到了那个雪夜。她与姑姑家的堂兄一起在屋外玩雪,那时的祖母并不讨厌她,和别人家的祖母一样都喜欢给小孩子偷偷拿些点心……

    “母亲……”

    “慧儿,你把那药分我儿一半可好,他……就快不成了哇……”

    “赵氏!蒛儿可是你二哥唯一的血脉了……”

    “是……”

    ……

    “你为何要去吃那乳酪,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

    “姑母……宁儿知错了……”

    “错?你害死了我儿,我儿才四岁……”

    ……

    “不要!”

    我睁眼,惊魂未定。

    商路红着眼圈,她问我还有没有不适的地方……我听着她说,不多会便觉得乏了,临睡前听她说:谢时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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