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外勤转到后勤去当医生的时候,我有过一段不适应期,不仅不适应自己变差的身体,更不适应自己新的工作。

    后勤医生不比得外勤人员,工作清闲,到点下班,虽然偶尔也要加班,比如治疗一下不知道干了什么,大晚上断了一条腿满身是血被满脸惊慌的琳妮特背进来的林尼,又比如照顾因为在某次审判后下了一天大雨陡然降温而感冒发烧的孤儿们。

    是个非常适合养老的岗位。

    但当时的我却十分阴郁,感觉自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生活完全坍塌了,直到过了挺久的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现在回头看,我完全是被PUA了,后勤医生是多么棒的职位,比客观意义上需要上卷“生”卷“死”的外勤工作好多了。

    每天干完活下班喝点小酒不爽吗?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时间,我又被迫出外勤了。

    而且这个外勤不仅危险,还很忙。

    在忙过了刚进梅洛彼得堡的那段时间,我才开始清闲起来,希格雯跟我解释说梅洛彼得堡就是这样,经常有一段时间搞事的人特别多,被公爵教训后又安分下来,等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搞事。

    嚯,还挺有规律的嘛。

    抓住希格雯所说的“安分时间”,累坏了的我愉快地执行之前的愿望。

    开始摸鱼。

    平日里给犯人和看守们看看病,和可爱的希格雯贴贴,偶尔应付一下来串门的莱欧斯,然后再专研一下医术——尽管是待在养老岗,但我这么多年可没养老,一直兢兢业业地研究专业知识。

    虽然这也导致了我的二次上岗= =

    作为由莱欧斯利直接管理的医务室一员,我的医书购买要求当然通过得很快,莱欧斯利不仅报销了我的花费,甚至最后是莱欧斯利拎着我的医书和医务室采购的物资送了过来。

    我接过医书,对他表示感谢。

    他表示不用谢,并从医务室采购的物资里挑出来一些草药,好奇地问:“这是用来治疗什么的?”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我要求购买的璃月草药,正色道:“当然是用来治风湿的。”

    ?

    莱欧斯利看上去明白了:“不过梅洛彼得堡没有炼金台,要怎么提炼它呢?”

    又是一个只知道炼金台的非专业人士,我眉头一挑,站起来,作为专业人士的气场全开,仰头看他——等等,这家伙怎么这么高。

    “很简单,有韦尔塞先生就可以了。”

    “韦尔塞?”

    “找韦尔塞先生借个锅。”

    韦尔塞先生很好说话,看在我背后的公爵份上,他爽快地把锅借给了我,并且在我开始往锅里面倒水倒药材的时候一副说话说不出来的样子。

    希格雯对我的行为接受良好,她也陪着我熬药材,说:“这是璃月那边特有的治疗方式吧?我的营养奶昔制作也用到了他们的知识呢,嗯……要不再加些其他药材,多补充营养?”

    这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韦尔塞和莱欧斯利看上去兴致缺缺了。

    但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止我们了,经过我和希格雯的讨论与辛勤工作,一大锅营养祛风湿药汤新鲜出锅。

    公爵大人和韦尔塞作为第一批尝试的人,对我们的工作成果大加赞赏,并拒绝了我们“多喝几口身体好”的提议,说要让梅洛彼得堡的人都感受道医务室对大家的关怀,总之每个人都要喝点,他们喝这些就够了。

    于是当天每个人的福利餐都加上了一碗营养祛风湿药汤,喝得人脸色发绿。

    希格雯快乐地看他们喝汤,我则快乐地喝汤。

    在水上的时候我就会熬这些汤药来调理身体,可惜布法蒂公馆没有一个人欣赏我的养生理念,还是梅洛彼得堡好。

    其实按照我的养生理念来说,能够出去晒太阳散步什么的更好,但可惜梅洛彼得堡位于深海,暗无天日,我的想法全无实现的可能。

    在快乐地度过摸鱼的一个月后,莱欧斯利不再像我刚进来那会儿一样关注甚至试探我了,这让我的胆子大了起来。

    所以在某天晚上——就是广播后的一段时间,我终于不再保持医务室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生活,开始在梅洛彼得堡到处溜达,顺便锻炼一下身体。

    梅洛彼得堡由上层的管理区和下层的生产区构成,资料显示除了这两个主要区域外,还有一些废弃的厂区,以及最底层的始基矿区,这里以前是给枫丹科学院提供始基矿的地方,但随着科学院被炸上天,矿区也随之封存了。

    管理区有食堂宿舍医务室等各种生活设施,还有擂台等娱乐设施,我在管理区四处溜溜达达,发现这里还有枫达公司的饮料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莱欧斯利的。

    宿舍位于管理区的上方,是离梅洛彼得堡出口最近的地方,我晃了一圈,临近宵禁时间,心满意足地往上走。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撞到了一个一边哭一边往下走的小女孩。

    我大吃一惊,梅洛彼得堡竟然有这么小的孩子吗?!这还在枫丹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年龄吧!

    小女孩撞了我一下,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往下走,我心里觉得不对,拦住了这个小女孩,问了几句。

    在知道她妈妈生了病她去找希格雯的时候,我立刻让她带我过去。

    路上我知道了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叫莉诺尔,她妈妈叫艾格妮丝,她是她妈妈入狱后出生的,在梅洛彼得堡长大。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暗暗皱眉。

    像莉诺尔这样的孩子明显不适合生活在梅洛彼得堡,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没有想办法把她送走,而且小孩子管理起来很麻烦,莱欧斯利没有通知犯人的家人来接走吗?

    很快我们就来到艾格妮丝的牢房。

    艾格妮丝和莉诺尔住在一间单人牢房里,而不是不少犯人住的双人甚至多人牢房。

    艾格妮丝躺在床上,脸色赤红。

    我用水元素力探查了她的身体,探查发现情况不太妙。

    艾格妮丝正处于高烧昏迷状态,但这并不是她身上最严重的问题,我的探查显示艾格妮丝早年跟我一样受过伤,然而后续调养得并不好,尽管我感受到了她身体里水元素力浸润过的痕迹——应该是希格雯做的——现在身体也已经在枯萎边缘了。

    我先用水元素力给艾格妮丝降温,稳住她的身体,然后嘱咐趴在床头惴惴不安的莉诺尔先看着她妈妈,她点点头。

    我离开宿舍区回到了医务室,此刻差不多到宵禁的时间了,医务室空无一人,今天没有病人需要看护,希格雯应该已经回去了。

    我把药物找了出来,匆匆赶往艾格妮丝的牢房。

    艾格妮丝的烧很好退,麻烦的是她衰弱的身体,我一边用水元素力补充她的生命力,一边皱着眉翻出最近我和希格雯研究的营养药剂,给她喂下去。

    艾格妮丝在我动作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清醒了过来,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她有些警惕,她勉强地扶起来看了我一眼:“您是……新来的医生小姐?”

    我连忙让她躺下休息,她不肯,直到看到趴在她床头泪汪汪的莉诺尔后才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艾格妮丝明显意志坚强了起来,我用水元素调动她生命力也容易许多。

    忙了许久,水系神之眼的蓝光也在这个牢房亮了许久,等到艾格妮丝烧退了下去,衰败的脸色也回复了一些生机,我松一口气。

    松懈下来我才发现自己疲惫非常,长久使用神之眼也让我感觉自己被掏空。

    腹诽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菜鸡体力,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接过莉诺尔给我递过来的一杯水,喘了一口气,对她笑了一下:“谢谢,你妈妈暂时没事了,她很坚强。”

    艾格妮丝仍然需要人看护,左右已经到了宵禁时间,我打算今天就留在这里了。

    但是莉诺尔不适合留在这里,就当我左右为难之际,有人推开了房门。

    希格雯和两位女看守走了进来,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打量了一下我后更是严肃:“菲丽丝小姐,辛苦你了,接下来就由我来看护艾格妮丝女士吧,你先早点回去,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希格雯帮忙把艾格妮丝扶到了其中一位强壮女看守的背上,就往医务室的方向快速走过去。

    她娇小的身躯在时候格外高大,而我这个菜鸡就在她背后感叹她的靠谱。

    莉诺尔由另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看守接走照顾了,她走之前牵着我的衣角,看上去有些无措,等我轻声安慰她并把她交给女看守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病人被希格雯接走了,莉诺尔也被接走了,我本以为的忙碌晚上突然变得空闲了下来,茫然了一瞬。

    我离开艾格妮丝的宿舍,在昏暗的灯光里感受到了梅洛彼得堡阴冷与潮湿。

    绕了两圈,我离开了女囚区,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了莱欧斯利。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在和看守说些什么,看见我过来了就停下谈话向我招了一下手,和看守又低声说了两句,等看守点点头离开后向我走过来。

    他向我感谢道:“菲丽丝小姐,多谢你的救治,希格雯说艾格妮丝女士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看来希格雯和女看守就是莱欧斯利安排的。

    我摇摇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刚刚的女看守……说起来公爵,你也知道莉诺尔?”

    “嗯?”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头承认,“她是艾格妮丝女士的女儿,怎么了吗?”

    “她怎么会留在梅洛彼得堡?”我说道,“我不是说梅洛彼得堡不好,但这里确实不适合小孩子生活。

    莱欧斯利思考了一下,慢慢说道:“嗯……事实上我们也向艾格妮丝女士建议过让她的家人来带走莉诺尔,但可惜的是艾格妮丝女士的家人从来没有回过她的信,不知道是不愿意接受莉诺尔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艾格妮丝女士又不想把莉诺尔送到水上的孤儿院去,所以就留在她身边自己照顾了。”

    他耸了耸肩:“不过对梅洛彼得堡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艾格妮丝女士平时也会努力工作,那采购点婴幼儿用品也无所谓咯。”

    “只可惜莉诺尔在梅洛彼得堡长大,这对她的成长来说不太有利。”

    听了莉诺尔的事后,我表示理解,莱欧斯利看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问道:“菲丽丝小姐很关心莉诺尔?”

    “算是吧。”我打了个哈欠,“只是有点吃惊梅洛彼得堡也有小孩子……不过我更关心她妈妈。”

    莱欧斯利眉头一挑:“艾格妮丝女士?”

    “也不能说是更关心,应该说是更关注或者说……更喜欢来着?”

    我对他笑了笑:“我喜欢想要活下来的人,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去努力救她。”

    “活着多美好啊!如果能有意义、幸福地活着就更美好了。”

    “艾格妮丝女士想要活下来,她想要活下来陪伴女儿,那我当然要全力帮她。”

    我这番哲学发言似乎震撼了莱欧斯利,他盯了我一会儿,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我一个喷嚏打断了他的动作。

    刚刚治疗艾格妮丝累得浑身是汗,梅洛彼得堡又比较阴冷,和莱欧斯利说了一阵话后我就感觉自己有点冷,直到现在终于打出了喷嚏。

    打完喷嚏,我一抬头就看见莱欧斯利在脱衣服。

    我说:“公爵?”

    他说:“嗯?”

    我说:“你在做什么?”

    他抖了抖他的外套,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明显吗?”

    我说:“公爵的衣服我来穿,不合适吧?”

    他哼笑了一下,没等我拒绝,就直接一扬手把衣服披在我身上了。

    公爵的衣服十分厚重,而且太大了,但因为刚刚从他身上脱下来,还带着温暖的体温,对我来说十分舒适。

    我默默闭上嘴。

    莱欧斯利语气随意:“这是公爵给辛勤工作者的奖励,没什么不合适的,而且我是公爵,我说了算。”

    我拢了拢外套,发现自己被裹在一道冰冷锐利的金属气味中。

    莱欧斯利顺手拍了拍我的头——我从他的身上也嗅到了同样气味:“好了,今天晚上辛苦菲丽丝小姐了,现在请菲丽丝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对他点点头,正转身回宿舍,莱欧斯利又叫住了我:“对了,明天可以晚点去医务室。”

    我有些惊讶:“只有希格雯一个人会很辛苦吧。”

    他摇了摇头:“说什么话呢,当然不可能只让护士长一个人忙碌。我们会找拥有护理技能的犯人临时帮忙的。”

    “需要帮忙的时候向他人求助并不可耻,你也要多信任我们的同僚啊。”他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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