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陛下要下旨,聘子毓秀的四子为太女夫,可是真的?”王利忧心忡忡道。

    工部侍郎刘达仕瞥了她一眼,缓缓道:“什么太女夫……就是个侧室。”

    “便是个良训他也是子家的人!”王利焦虑道,“那太女跟前连个暖房的都没有,眼下初登东宫,后院塞的第一个人就是姓子的,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这还要怎么说明?!”

    “你冷静些。”刘达仕无奈道,“左不过各家都要纳一个的,你急什么?说不准过两日你王家也得送个公子去。”

    王利冷笑一声,索性瘫在椅上,说:“我的征南大将军被撸了,爵位也连削两级,陛下早厌我了,还会选王家的男孩入东宫?”

    刘达仕道:“话也不能这样说,罚你归罚你,那是你办砸了事,你哥哥在宫中不是好好的吗?陛下也没迁怒他,说明对王家的态度还是和缓的。再说……”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意味深长道:“飞骑大营不还在你们手上吗……”

    王利眼神微变,打哈哈搪塞过去:“那是归我姐姐管的,再恩也恩不到我头上,只怕这太女和那子家这一联姻,那子老妇有了底气,非得对我穷追猛打。”

    刘达仕笑了笑,道:“哈哈,怎会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王勤将军面,也要看皇太夫的面啊。要知道,他老人家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王利终于纾解了眉头,微微点了点头,说:“也是,到底还有皇太夫呢,我总不至太惨。”

    二人如此聊了一番,用罢早饭后,刘达仕便乘车归府去了。车厢中刘达仕接过手炉,倚坐后对身边人吩咐道:“先不急回府,去趟表姐那儿。”

    身边人也是刘家人,问道:“去尚书大人那儿?府中大人还等您议事呢。”

    “叫她们先等等,我得先去见表姐一趟。”刘达仕瞥了她一眼,捧着手炉道,“王利这蠢物是不行了,我得知会表姐一声,底下的账得与王家尽早分割清楚。不过这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王勤那边,今儿我总觉得王利藏了点事,搞不好和忍山那边有关,我得叫表姐躲远点。”

    -

    自风继那日一倒,是高烧兼腿伤,足足在东宫躺了三天才缓过来,等到第四天刚能爬起来,就一瘸一拐直奔丞相府去见人了。

    皇夫和风临都劝她再歇几日,可这风继生怕圣意有变,愣是一大早便着急忙慌地跑去了。风临一早去东宫探望扑了个空,得知此事忍不住连连摇头。

    身旁白苏奇怪道:“这不是皆大欢喜吗?殿下为何摇头?”

    “你懂什么……”风临无奈道,“我那姑姑什么脾气?那是华京出了名的铁面悍妇!脾气上来谁的面子也不给,连她府上的大黑狗见她都绕道走。长姐这旨意是聘侧夫,那不是正君,姑姑能愿意让自己儿子为侧吗?只怕长姐要挨眼色了!”

    “啊?”白苏听了小脸一严肃,似是想起了那位铁面丞相,眼神之中竟流露几分对太女的同情。

    风临叹口气道:“只愿姑姑看长姐刚封太女的份上,不要说得太厉害就好。”

    -

    “我能如何说?自然是感恩戴德,谢圣上隆恩。”子丞相坐在案前,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风继,边说边沏茶。

    风继愧得低下头,道:“令明鸿为侧,实在委屈了他,只是这是孤眼下能争得的最好的结果,还望姑姑体谅一二……”

    “我听说了,殿下为了明鸿长跪紫宸殿外,终为我儿求得了侧夫之位,实在令我动容。”子丞相将一杯茶放置风继面前,道,“尝尝吧,殿下。”

    风继道:“姑姑心中气恼,继自是明白。姑姑身居要职,明鸿亦是名门之后,如此兰心蕙质,又真心待孤,孤却聘其为侧,的确不公。孤不敢夸口什么,有一事却敢与姑姑作保,那便是册明鸿为正夫前,东宫之中绝不会有正君。”

    这话的分量很足了,但还不够,子丞相本想再聊一会儿,却见一道蓝衣身影急急奔进厅内,扑通一声跪在丞相面前道:“母亲莫要为难殿下,儿心甘情愿为东宫侍君,并不计较名分,望母亲垂怜儿数年苦恋,成全了儿吧!”

    子丞相看了他一眼,呵斥道:“明鸿,我与殿下谈话,你冒冒失失闯进来像什么?愈发没有规矩。我又何曾说过不许你嫁?陛下圣旨已下,要你为太女侧夫也是荣耀了你,我又岂会违逆陛下圣恩?”

    子明鸿跪在地上一双眼含泪未落,低声道:“孩儿知错。”

    风继从座上起身,扶起子明鸿,而后对子丞相道:“姑姑,孤这一时委屈了他,不会一世委屈他。请姑姑放心将他交与孤,孤必不辜负他。”

    丞相也起身道:“殿下折煞我了,以殿下德行品性,我自然一万个放心。况且身为臣子,陛下有意,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推辞,何况一儿乎?只是我虽唯圣意是从,但这孩子到底是我骨肉,我也是疼的,今日将他交于殿下,唯盼殿下勿忘今日承诺,怜他几分。

    来日我儿若有什么过错,也请殿下看着子家鞠躬尽瘁的面上,不要重罚于他,只问我管教不力的罪便好。”

    风继连忙再作揖,子明鸿亦跟随行礼。

    子丞相深深望了儿子一眼,摆摆手道:“好了……圣旨我已接到了,我会……我会为他备好一切,待吉日定下,殿下来接便是……”

    风继闻言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对着丞相深深行了一礼。

    待事情讲完,风继离去,子丞相站在廊下目送她出府,错杂的阴影投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邃。

    一旁的心腹早迎了上来,贺道:“恭喜大人心想事成。”

    子丞相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睛转向风继身旁的儿子,道:“坐得上,便要守得住。”

    她转身离去,冲跟在身后的随从道:“去把子徽仪叫来。”

    -

    栖梧宫中,皇夫正坐在内厅之中,望着眼前的两件赤色礼服出神。

    风临从东宫回来,恰见这一幕,放下食盒疑道:“父亲怎把当年和婚服摆出来了?”

    皇夫回神,望着她道:“你姐姐要娶侧夫,我不能操持仪礼,想着做件吉服给她,拿这个参考一下。可这是我与陛下成婚时的婚服,她而今是娶侧夫,想来仪制上要稍做调整,正犹豫着呢……”

    风临走到近前来,绕着两件挂起的婚服细细看了一圈,感叹道:“不论看多少遍也觉得美极了。”

    “是啊……是很美。”皇夫目光落回婚服上,服上绣纹熠熠流光,他静静看着,被那耀眼的红晃得刺眼。

    他兴致不高,风临也知道为何。

    自那天后,武皇没再来过栖梧宫。确切的说,连皇夫的拜见也回绝了。

    风临走到父亲身边坐下,皇夫他正怔怔地看着两件婚服。她轻轻拉住父亲的手指,说:“父亲,能给我讲讲您和母皇的故事吗?你们当初是怎么相识的?我还不知道呢。”

    皇夫似刚刚回神般看向女儿,又沉默了片刻,末了微笑道:“讲讲也没什么,我给你姐姐也讲过的。”

    他停顿了一息,似是整理思绪,后悠悠开口道:“从哪儿讲起呢……初见那年,我刚满十四,你母皇呢,已是及笄之龄,贵为太女了。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当年任太傅,所以常常在府中设宴,请皇女与诸位学子一同畅谈,探讨圣人之道。

    这样的场合我一般不便露面,但那日府里池塘荷花开的正盛,我和你姑姑喜爱荷韵,便去池边作画,结果路上你姑姑不慎把纸掉在地上,已污得画不得,我只好站在池边等她去取新纸。”

    温柔的声音忽然停止,风临抬头望去,看到父亲嘴角微露笑意,眼中一股柔情,似乎是在回忆那即将到来的相遇。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我啊,就是在那时遇到了她。”

    “这世间很难有男子不会对她动心。我还记得那日她穿着一袭紫云纹金凤红袍,负手站立在池对岸的柳树下,盛夏的阳光透过枝叶投射在她的衣襟之上,金光粼粼,如此耀眼……”

    “她抬眸,只用一眼便勾去了我的魂魄。此后我所思所想,皆是这位意气风发的太女。

    我还记得当时是慌不择路地逃回了房间,脸上的红晕半天也消不下去……”

    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慌张,皇夫忍不住轻轻一笑,“我想一见倾心,大抵如此。”

    他温润的嗓音将那年盛夏的花池缓缓铺开,整个人都沉浸在他们初遇时的惊艳,轻声感叹道:“那年荷花开的实在太好……”

    一时间,风临不知他叹的是荷花,还是荷花中的惊鸿一瞥。

    风临静静看着父亲,没有说话。

    父亲与母皇的初遇,并没有让她泛起对爱情的憧憬,却无端让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个秋季。

    想起了纸窗外萧瑟的秋风,那如指甲刮过的沙沙作响的枯叶,和父亲一声低过一声的呼吸。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似是想印证什么,她低声问皇夫:“父亲,您说母皇今天会来吗?”

    皇夫一愣,露出了一个略显落寞的微笑,轻轻摇头说:“怕是不会了。”

    风临久久地坐在椅上,忽然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微愠道:“反正不多时就要冷咱们一阵,总会好的。父亲您不要生气,我们只管过我们的日子。”

    “我……没有气。”皇夫低下头,艰难地选择言辞,“疑心是帝王的本能,我……我是理解的……”

    “那您怎么苦着脸?不要想瞒我,我已不是小孩子了。”风临盯着他道。

    皇夫看着她,轻轻笑道:“我真的没有生陛下的气,只是有一点难过,一点点。”

    “父亲……”风临慌忙起身,跑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见状皇夫一笑,起身一把抱起小女儿,把她举得高高的转了一圈,眉眼弯弯道:“不过有我的临儿哄一下,那一点点的难过也立刻忘了。我哪有时间想这些呀?眼看到晚膳时辰了,我还得给我的小馋猫做吃的呢!”

    见父亲好似无事,风临也笑了起来,父女二人正闹着,却听得门外来人通传:“启禀皇夫殿下,慈安宫来人请您前去议事。”

    皇夫疑道:“这个时辰前往慈安宫?”

    “回殿下,对方是如此说的。”

    “吾知道了。”皇夫将风临抱到椅上,一旁的文雁立刻上前来准备服饰。见父亲要更衣,风临也从椅上下来准备回自己殿中,道:“那女儿先回殿,您早些回来。”

    皇夫笑着应了一声,叮嘱她:“一会儿别忘记给膝盖擦药膏,寒江你盯着她,可不许她嫌着难闻就不擦了。”

    门前的寒江笑着应下,惹得风临一阵嘀咕:“可那药膏真的好难闻……”

    风临领着一众仆从回了殿中,待到天黑皇夫也没回来,不好叫风临一直饿着等,寒江思来想去,便要平康叫小膳房先做些吃食。

    膳房赶紧忙活起来,风临未等太久便来了两人送膳,食盒一揭,样样拿出摆在桌面,一碟香炙鹅脯,一碗清蒸虾球,一小碟水晶脍,配着一碗清香扑鼻的京米粥,上点一撮金黄的酥肉松。

    风临早饿了,赶忙拿过京米粥,用筷子轻轻拌开那一撮肉松,略吹了吹便喝下一大口。热腾腾的粥伴着咸香的肉松直在她嘴里香出一条路,引得她胃口大开,放下碗,再夹一块紧致的虾球入口,鲜香弹牙,这两口下去,空荡的胃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正吃着,听得殿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果然是风继回来了。风继似在外忙了一日,耳尖冻得通红,一入内便解下身上的织锦斗篷,深吸一口气,笑道:“好香啊。”

    风临赶忙起身问她:“可吃过晚膳了?”

    “还没有。”风继笑着走到桌前道。

    好久没和姐姐吃饭,风临也乐了,忙吩咐道:“快去叫膳房的人再添一份饭来。”后又转头问她:“我以为你今日必是住在东宫,不想你能回来,这下好极了,我好久没和你说夜话了!”

    一旁的内侍端着水温正宜的玉泉白兰水走来,风继坐在椅上边净手边道:“我早想回家住几日了,今日得了允准便直奔来了。那东宫只我一个有什么趣儿?”

    风临道:“你那不是有好些属官么?”

    “那怎么一样。”风继笑道,“晚上得闲时还是想和家里人说说话。”

    说话间膳房已送了菜来,那司膳听闻太女回来了,又加了一道白果莲子炖乌鸡。那风继奔忙了一天,肚里吹了一整日的风,晚上也没什么食欲,又觉着这乌鸡有些腻,略喝了两口汤便不再进了。

    风临担心姐姐晚间会饿,命人取了今日尚食局新送的糕点雪芙蓉来,风继闻着它清甜,又吃了两块雪芙蓉,晚膳就算结束了。

    两姐妹坐在屋里闲聊着又下了两盘棋,皇夫才回来。皇夫知道女儿在自己殿中,便先来了此处,不想入殿却见大女儿也在,故笑道:“今日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风继上前接过皇夫的斗篷挂起,回道:“用过了,同小丫头一起吃的。您怎回得这样晚?可是皇祖父又有事?”

    皇夫迟疑了下,欲言又止,只道:“也没什么事,不过就六宫的琐事嘱咐我几句,也就耽搁了这些时辰。”

    风临道:“您还饿着呢,小膳房那边我叫他们温着饭菜,立马就能吃,您先坐下歇歇。”

    皇夫摇头道:“拖了这么久我早没胃口了,先去忙我的事,一会儿再来吃。”

    风继见皇夫身边两名内侍先往正殿书房去了,因而问道:“父亲要拟懿旨么?”

    皇夫自知瞒不过,只好点一点头,借口回正殿将风继扯到殿外来,边走边低声道:“以后不要在临儿面前问这些,这孩子大了,很敏感这些,我怕她想多了伤心。

    你猜的不错,我是要拟两份,吕氏突然改明日入宫来,急得很,我得重办很多事。再者……那位卫侍君近来很得你母皇宠爱,皇太夫想提一提他的位份,也命我拟一旨。”

    风继蹙眉,隐有不悦道:“吕氏事我知晓,但那卫氏的事……既是皇祖母想提位份,为何不自拟懿旨,还令您写。”

    皇夫苦笑道:“他见你与子家有姻亲心中不悦,想借此事刺我一番罢了。其实也没什么的,这本也是我的职责。”

    风继沉默片刻,关切地望向父亲:“只这两件小事耽误这么久?皇祖父是不是又刁难你了?他又说了什么?”

    “继儿……”皇夫出声止住了她,“你皇祖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些琐事细细问下来便废些时辰。再说,即便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是身为长辈对我的教诲。有或没有,你都不要因为这些对他流露不满。

    我朝以仁孝治天下,你要爱惜自己的声誉。”

    风继沉声不语,皇夫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宽慰道:“你无须忧虑,父亲到底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夫,自是可以应付,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父女二人步入正殿书房,内侍已备好笔墨。皇夫坐在桌前,提笔书写,不多时便写好了册封吕氏的懿旨。

    可到第二卷时,他忽然滞笔难书,一晃神,一滴浓墨砸在锦轴之上,他只得命人取来新锦轴,欲再重书。提笔取墨,指节颤动,几番下笔也未能写成,又废了一轴。

    风继不愿看父亲这般勉强自己,上前劝道:“父亲您太过劳累,如不嫌弃便由我来代笔吧?”

    皇夫点点头,苦笑道:“麻烦了。”

    待风继坐定,皇夫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开口:“侍君卫氏,素贤礼则,温婉娴恭……”

    殿门外,风临怀抱食盒站在阴影之中,远远看着父亲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每吐一个字都要抽去他许多力气。待他吐完最后一字时,嘴唇变得苍白,连眼神也一片黯淡,似乎他全身的力气,随着这最后一字出口,散尽了。

    她看见父亲坐在椅上,露出他常有的,一种落寞的苦笑,嘲讽自己说:“我的确不是一个大气的皇夫……”

    风临转过身,花了很久平复涌上心头的酸楚。而后她走入殿中,装作毫不知情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父亲,我来给您送晚膳啦!”

    —

    夜幽幽,云密密。

    寝殿中早已熄了灯,可姐妹二人没有一个睡去,都在黑夜之中站在窗边,悄悄望向上方。

    正殿之中,一点幽光如豆,那是皇夫的寝房。

    黑夜之中,风继久久凝望着那一点幽光,忽道:“我不喜欢父亲勉强。每当看到他勉强自己时,我的心就像被人踩在脚底……”

    皇夫性若温玉,即便内心受再大的煎熬,他也不会影响他人,只会暗暗忍下,待到无人时独自消解。

    只有夜深人静之时,皇夫才能稍解放片刻,将白日压抑的情绪于无人处释放一点。皇太夫声情并茂的描述如刀凌迟着他的心,字字回荡在他的耳边,余音不绝。

    他根本不想知道他的妻子是如何宠爱旁人,他也不想知道她哪一夜宠幸了哪个郎君,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这些只要稍微一想,他便难受得喘不上气。他自问是一个宽容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毫不在意地分享妻子的爱。

    他还没有那么大方。

    可他没得选择,这是帝王的后宫。不妒不怨,是武皇对皇夫的要求。

    想做个不让她烦心的皇夫,他只能在人前摆出大度的样子来,用难受的笑容去换一句贤惠得体,让他们满意。

    只有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皇夫才可以点一盏幽灯,稍稍释放一点心中的情绪,做一个不那么大度的男子,为妻子添新人难过一阵,默默吃一点醋。

    明日天光一现,他还是那个皇夫,他也只能是那个皇夫。

    说什么,千磨万折炼铁心,却逼得,无暇美玉满伤裂。

    道一声,旧年兰因缔金缘,看今时,冷夜寒风有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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