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了下,翁星抬头看他,手指不自觉轻揪手腕皮筋。

    拿起那杯柠檬果茶喝了口,眉眼散漫慵懒,男生食指的银戒衬得皮肤更加冷白,他懒懒散散,玩味一样,“我收了。”

    对桌好几个女生也在看这边,白枳脸色有点难看,她手里拿着一瓶柠檬味的水溶,“阿烈,我这儿有饮料,拿不相干的人的干嘛。”

    “或者,你想喝什么,我让人去买。”白枳看向翁星的眼神不善。

    翁星也有点懵,男生离得近,他又闻到那丝凛冽的乌木调的气息,沉冷,像夏日里冰冻的薄荷。

    略显迟钝地点了点头,翁星回:“那你喝吧。”

    男生修长的指节轻叩在洁白餐桌上,骨骼分明,腕口青色血管明显,干净而有力量的一双手。

    眼皮淡淡耷下,他盯着翁星头顶发旋看了会,眸色沉了点:“走这么快。”

    今早走这么快,不去找他,这是疑问句,只说给她听。

    想起今早的不愉快,翁星心头发涩,堵了下,扒了口饭闷闷回:“没有。”

    行,就是不想理他呗。

    单手插兜,陈星烈拎着那杯果茶往前走了一步,开口,嗓音凉凉的:“一会儿,奶茶赔你。”

    他回到白枳面前,林雨真笑容才又重新回到脸上,提议,“我们去楼上吧,楼上有个私餐,这地太挤了。”

    陈星烈低头玩手机,也没回应,漫不经心的一副模样,周围挺多偷看他的女生。

    白枳压下情绪,把水溶递给陈星烈,温声道:“你刚运动完,喝这个补充点vc。”

    陈星烈眼皮都没撩,淡淡道:“放那儿。”

    手机屏幕里boss飞快掉血,他眼神一直落在上面,但认没认真谁也看不出来。

    林雨真在旁边看着这两冷气压,都发怵,她缓和气氛,“陈星烈,你回白乔公馆住呗,过一个月,阿枳生日,我们要办party。”

    陈星烈没回,似乎觉得很烦。

    白枳做大度:“雨真,这事儿你在这担心些什么,这三年过生日,哪一年阿烈没有来。”

    她意味深长,借山敲虎,“我们的感情,不是认识一两周的人可以比的。”

    啃骨头的动作停下来,翁星没做声。

    白枳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翁星,你和陈星烈关系怎么样?”

    滞了滞,翁星缓慢抬头,她想起这两人今天从进餐厅便在一起的画面,心底堵得慌,她又回忆起昨天的事。

    他是帮了他,可是之前他一直对他态度冷淡,在学校当她是陌生人,而且昨晚那一句话,她看不懂。

    是明知道她喜欢他,所以试探?所以两年不理睬她吗?

    而此刻,白枳问她有关于他的问题,他却一个眼神也没分,眉眼冷冽,脸上不见一点波澜和情绪,一声不吭,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她应该怎样回答?应该说关系很好吗?可人家显然不在乎。

    心底乱得一团糟,翁星清了清嗓音,斟酌回:“我们不熟。”

    白枳满意地笑起来,笑靥明媚:“没关系啦,以后大家都在一个班级,可以和我们慢慢熟悉。”

    “阿烈,走我们去楼上私餐……”

    “啪嗒”一声,陈星烈叩下手机,冷着脸一言不发往外走,径直离开食堂。

    ……

    包厢角落灯光昏暗,一张桌子支开,沙发上围坐几个男生。

    各色酒瓶堆满角落,一副扑克,骰子散开,几人在那儿喝酒猜拳,都很年轻,爱玩。

    不远处的酒吧里沸反盈天,新来的DJ很会带气氛,嗨得不得了。

    而这包厢内,却像与外面是两个世界,颓靡而低沉。

    靠坐在沙发最里面的男生,深沉眉眼压下来,黑色衬衫,锁骨项链尾缀着银色,漾着点光。

    喝酒时喉结凸起,脸色却一直阴沉,情绪不佳。

    温翊君最后进来,都注意到了,调侃:“这是失恋了啊,烈哥?”

    陆行之在旁边喝得头大,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半晌说了句:“单方面的吧,人家根本没恋过。”

    烦得,抬手解衬衫纽扣,陈星烈一言不发靠沙发座椅上

    就听陆行之在那数落他那些破事儿。

    “额,那姑娘特别果断,也特别绝情真的。”

    “就一察觉到我哥有喜欢她的趋势,直接就给人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还特地考砸,躲了他两年。”陆行之真佩服,抿了口酒。

    旁边宋扬凑上来,瞎猜,“谁呀,初中同学?”

    “我们烈哥不是号称不近女色吗,白家大小姐都只能演戏,平时那成群追他的女生追着他表白不都近不了他身吗?什么时候心交出去的啊?”

    陆行之乐此不疲揭底:“我哥他有受虐倾向,那姑娘从小欺负他到大,然后就爱上了。”

    封承西是个浪子,平时女朋友一月一换,这会儿也来兴趣了,不理解:“没看出我们烈爷还这么长情啊。”

    “何止。”陆行之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个大概,“反正就见到她就控制不住呗,明里暗里都在帮她,结果换了句我们不熟。”

    从再见翁星的那一面起,那些藏在暗地里的情绪和日复一日滋生的喜欢都压不住。

    惹了周佑天结下梁子;在班级从不树敌的他破天荒骂了何惜玥,没敢明目张胆维护,怕人小姑娘一害怕又跑了;放学担心她被欺负,自己守球场没走,让陆行之上去解围,送班牌,堵谣言,都默默做了。

    她在B班待那两年,和所有人都玩得很好,表白喜欢她的男生也不少,她都处成朋友。

    除了他,躲瘟疫一样躲着,应该是从小就讨厌他得不行。

    陆行之想起一件事,“哎,还有件事,也是下雨天……”

    陈星烈扔了个骰子过去,砸在那大理石桌面上,重重一声,眉心戾气难压,嗓音说不出的冷:“别他妈提这事。”

    陆行之噤声,抓着扑克动也没动。

    温翊君打圆场,“哎,别谈感情,”

    “今个儿出来喝酒喝个痛快。”封承西也开口,“我们十班漂亮姑娘也多了去了,阿烈你看你爹不爽,换个女朋友试试?”

    揉了揉眉心,冰凉指尖荡着加冰块的酒,是威士忌,很烈。

    长指覆盖杯口,漆黑眸子暗了些许,晦暗灯光下男人侧脸半陷入阴影里,英俊瘦削,他声音极淡:“没兴趣。”

    真的,挺没意思的。

    宋扬热场子,招手招来了个个子瘦瘦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猴一样,“阿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池升升,建模天才,他能帮你完成你想要的模型设计。”

    池升升提了提眼镜,在这种环境里还有些拘谨,他看着陈星烈开口:“你要求的那个舰艇模型我能设计。”

    眼眸情绪变深,陈星烈撩起眼皮,第一次认真打量他,过了半分钟,低低开口:“条件。”

    池升升比了个数字2,“两万,我奶奶生病了。”

    揉了揉眉心,陈星烈仰靠进沙发里,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嗓音很低沉,带着疲倦:“成交。”

    —

    那天结束得不算愉快,此后两周翁星都没怎么和他照上面,班里倒很平静,她每天和司唯嫣一起上下学午餐,同学对她也不再抱有敌对态度,连趾高气昂的白枳都会在闲暇之余买零食和饮料分给她。

    只是她和陈星烈的交集,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们在一个班,却没能说上一句话,也没能有眼神交汇。

    他上学永远最晚一个到,放学走得又最早,复习进度和他们不在一个水平,他的桌面上放着大学物理和线性代数的教材题集,竞赛题也写完好几本,每次老师布置的作业卷子,他理科和数学都能拿最高分。

    一切重新退回原点,他们又变得那样陌生。

    只是放学时,路过薛奶奶旗袍店,薛奶奶会请她进屋,给他泡一杯珍藏的梨子奶酒,说谢谢她上次带陈星烈回来。

    提起那天晚上,薛奶奶嘴角的笑都掩不住,眼角扬起笑纹,如雪般白的发丝仍旧有年轻时温婉美人的风韵,“这孩子,外表看着凉冰冰的,心肠却是热的。”

    “上次奶奶让你带的话其实是骗他的,我说我柜子空了,也就是没药了。”薛婉清借着灯光一针一针地缝刺绣,“谁知道这孩子,一来就给我买了一大袋的药,哪种病的都有,看见我那药还在也没说什么,反而分门类别给我列好了,都用玻璃罐封好。”

    薛婉清叹了口气,“他这两年,没少受他爸妈家里那些破事儿的拖累,人瘦好多,性格也冷,不爱相信别人,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薛婉清握住她手:“他这是伪装,怕自己受伤,你懂吗?星星。”

    翁星抿了口奶酒,眼睫轻颤,她轻轻点了点头。

    薛婉清松开她手,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缓缓开口:“星星,你还记不记得陈星烈以前睡的那张木床?”

    翁星点点头:“记得,奶奶。”

    初中的小孩,情窦未开,她还很迟钝,总爱钻他阁楼上去玩,坐那嘎吱嘎吱响的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零食,逼迫他和她一起看他不喜欢的爱情电视剧。

    那时候她特爱一部剧,《神话》,看到结局玉漱死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了还拿陈星烈衣袖蹭眼泪,泪水汪汪地看着他:“要是我被关在天宫里两千年,你会和易小川一样等我两千年吗?”

    “要是我死了,你会和易小川一样孤独终老吗?”然后在若干年后遇见饰演你的演员,说一句,“你没她漂亮。”

    小少年低头,看着扒拉着自己哭得快成个泪人的小姑娘,他拿手帕给她擦眼泪,温声道:“别闹。”

    然后在小姑娘转过身去时,轻轻说了一句:“不会。”

    因为喜欢,所以不会忍受和你分开两千年,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算他们是活在话本故事里的主角。

    ……

    怔了怔,翁星低下头,眼睫在眼窝里覆下一层阴影,莹白的皮肤微微反衬着日光。

    薛婉清围巾上的绣花已经完成大半,是一只灰色的小狐狸,她笑笑:“这两年,阿烈这孩子个子窜得快,长高了至少十几公分,那小床现在都没他长。”

    “当晚吱呀吱呀地响了一夜,这孩子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听柏阿姨说翁星来找他,还特地等了近一个小时。

    愣了下,翁星轻轻问:“他没睡好吗?”

    明明也没收钱,一句玩笑轻巧揭过,却是一夜无眠。

    薛婉清点了点头,“嗯,这孩子心事都藏着呢。”

    她拿出封信交给她,“星星,现在阿烈和他爸妈闹掰了,自己一个人住白乔公馆,奶奶啊,希望你抽时间去看看他,把这封信里的东西交给他,也看看他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替我这老婆子看看。”

    “星星,能帮奶奶这个忙吗?”

    翁星看向薛婉清慈祥和蔼的目光,想到这些天陈星烈的冷淡漠视,她还是点了点头,轻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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