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化眼妆,请您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朴炆旲依言闭眼,呼吸中满是粉底液甜腻的香气,眼睑在湿滑笔尖的触碰下轻轻颤抖着。

    “炆旲哥,我先去换衣服。”青年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似不易察觉的请示意味。

    紧接着,有一股炽热的视线落在他的面庞上,“哥今天很帅气!”上挑的尾音仅仅存在了一瞬,听起来很是致命,仿佛拼命压抑着雀跃的心情。

    “嗯……谢谢。”朴炆旲微微转动眼珠,有些艰涩地回应道。

    说实话,他已经过了“一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外貌就会感到高兴”的年纪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层面。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抬手扯了扯发紧的衣领,脑海中关于那晚的记忆开始浮现。

    没有困意是喝咖啡驱散不了的,如果感觉效果不佳,那就再来一杯。

    结果就是,朴炆旲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不得不忍受太阳穴处的阵阵刺痛,去厕所解决燃眉之急。

    走廊里漆黑一片,跳舞、练声的杂音已经淡去,唯有无瑕的月光透过玻璃,静静地倾泻流淌。窗边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出神地望向夜空。

    朴炆旲觉得头重脚轻,只想早点休息,于是动作轻缓,堪称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

    ——咔哒。

    就是这一丝细微的响动惊得那人回头,压低了声音道:“炆旲哥?”

    朴炆旲呼吸一滞,随即向前几步走到月光下,状似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金来彬。难道是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总是保持着警觉状态吗?

    “晚上好,炆旲哥。”金来彬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神色疲惫,双眼黯淡无光。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问道:“你组好队了吗?”

    他指的是新一期节目录制的事。A方负责抽签,B方根据票数排名依次选择队友,二人合作以直播的形式完成职业挑战。

    按理说他应该很容易找到队友,比如那位拥有逆天面板,和他同属于一家经纪公司的车唯辰。

    可惜的是,他们两个都被分到了A方。

    “没有。”朴炆旲并不着急,如果快到时限了还没找到合适的职业的话,大不了他就延续鸡爪小狗的人设,跟着宣雅炫一起当吃播。

    听到这个回答的金来彬眼睛蓦的亮起,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手不自觉地伸向了朴炆旲的肩膀。但他似乎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太礼貌,白皙修长的手就堪堪停在了半空中,只能略带希冀地开口:“那……炆旲哥愿意和我组队吗?”

    “你抽到的职业是什么?”

    “模特。”

    啊,我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队友了。朴炆旲静静地凝视着那张在月光下过分精致的面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和人气股一同出镜肯定会增加自己的热度,适当地提高人气。但有利就有弊,观众将二人进行比较也是无可避免的。

    模特这个职业很看重气质。你可以长得不够帅气,不够漂亮,但是必须要控制好自己的神态和动作,让自己在镜头面前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朴炆旲仍旧毫不避讳地凝视着金来彬,目光描摹他眼部深邃的轮廓,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灰眸,根本没发现他逐渐升温发红的脸颊。

    在偶股中就有一大部分人,气质方面完全败给了金来彬。他们不想在节目播出后被嘲笑,于是选择放弃了这个损益不明的机会。

    “可以,我们组队吧。”因为有系统加持,再加上先前积累的经验,做出这个选择无需犹豫。朴炆旲回应得干脆利落,不出所料看到眼前这人惊喜的模样。

    “太好了,还好有你在,炆旲哥!”

    咖啡的效果已经消退得差不多,朴炆旲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默许了这人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

    其实到明天一早肯定还会有人下定了决心来找金来彬,他不过是恰巧捡了个漏而已。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炆旲哥。”金来彬紧跟在他身边,全然没有疲惫的样子。

    朴炆旲满脸黑线。不是,你没看到吗?我走两步就能回房间了。

    “金来彬……”他在对方充满期待的注视下欲言又止,“早点休息,明天见。”然后再也不管对方有何反应,轻轻关闭房门,晃晃悠悠地瘫倒在床上,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没有看到黑紫发色的青年垂下眼帘,安静地在门口伫立了许久,忽然攥紧双拳,低低地笑出了声。

    “……请移步外景。”还是上次那个负责接引的工作人员,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服装造型后眼睛一亮,明显地迟疑了片刻后,面上缓缓飘起两团红晕。

    当模特,重点不在于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姿势,而是拍摄的主题。

    朴炆旲微微侧身,打量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内穿纯白色衬衫,外搭铅灰色西服,再系一条朱红色的领带,是校园剧中的学生穿的那类校服。

    原本整齐顺滑的金色短发被被吹风机打造得蓬松柔软,右耳垂上别了银黑两色的耳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成年人的稳重,多了几分学生特有的青涩和朝气。

    有人曾留言说他很适合染金发。

    是的,他确实很适合。站在在酷似校园剧男主角的金来彬身边,像个标准的男二号。

    “噢!炆旲!”

    为什么能对第二次见面的人叫得这么亲密?

    摄影师……当然还是那个摄影师,见到朴炆旲的那一瞬间恨不得要飞扑上来,结果被一脸冷漠的金来彬拦截在了半路。

    不知道他细小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东西,表情逐渐变得扭曲,眼底闪烁着硕大的恐惧,声音颤抖道:“事、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开始吧!”

    第一个场景在一座欧式花岗岩石雕喷泉前拍摄,摄影师、道具师、助理和补光人员已就位完毕。

    “这样你觉得如何,金来彬。”朴炆旲沉思了片刻后,将思路告诉金来彬。因为摄影师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所以动作设计就全权由他负责。

    “我明白了。”黑紫发的青年听得很认真,微微俯身,将相差不大的身高进一步缩小至能听到彼此耳语的距离。

    朴炆旲向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在喷泉的外沿坐下。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拍摄状态,要想象着自己重返高中时代,变成一个校园风云人物。

    他将膝盖打开至合适的距离,双脚轻碰,十指相抵自然垂放在大腿之间。后背并不板正,也没有过分放松,肩膀微微内扣呈现出一种自由轻松的状态。而他的眼神,是平静而柔和的。双眸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仿佛盛满了细碎流光,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金来彬坐在朴炆旲身边,半个身位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他架起右腿,微微躬身,然后将同侧的手肘抵在大腿上,托着下颌看向金发的青年。或许是投入了真情实感,即使是面对镜头,金来彬也能摒除一切杂念,露出微笑,缓缓用目光描摹他的侧脸。

    ——咔嚓、咔嚓。

    快门声不断环绕在四周,频率极快。

    “好!太完美了!接下来去门口!”摄影师招呼他们起身去下一个地点。

    校园剧中的校门口,多是被用来拍摄男女主相遇或是等待的场景。

    按照朴炆旲说的,金来彬取下领带,解开了白衬衫顶端的两粒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好看的喉结。然后又脱下西装外套,用手指勾着搭在了身后,直接从清纯的男子高中生变成了痞帅的不良青年。

    身为时刻跟在男主角身边的金毛男二号,朴炆旲选择了最为直接的姿势。

    他紧挨着金来彬的腿蹲下,脚跟提起,上半身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双臂向前伸直,搭在膝盖上。手背的血管因为这个动作凸起得更为明显,配合着凌厉且有一丝侵略性的眼神,在镜头下呈现的似乎是一个披着青少年外衣,散发出些许性感气质的成年男性。

    快门声忽然消失了,这是变换动作的信号。

    “金来彬,把手给我。”朴炆旲轻声道。

    然后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多了一只明显弹过琴的,白皙修长的手。

    “这是?”金来彬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感受着掌心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刚才从道具师那里拿的,兔子钥匙扣。”朴炆旲觉得这个挂件和他莫名贴切。

    垂眸与抬头,目光交汇的瞬间,就连时间都走得慢了些。

    “就是这个瞬间!太棒了!”摄影师手舞足蹈得像一只返祖人类,大喊道:“速度加快!我已经等不及要出成片了!”

    最后一个场景,是透明伞内的世界。

    一把勉强能容下两个成年男性的透明雨伞,此时表面被人工喷洒了清水,盛着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光滑的弧度,犹如断线珍珠一般滴落。

    以防万一,朴炆旲还是询问道:“这个距离你可以接受吗?”

    金来彬看起来有些慌乱,但还是认真地回应了,“可以!”

    随着镜头不断接近,拍摄的角度变得更为刁钻。朴炆旲侧身站立,没有乖乖握住伞柄,而是将其托在了掌心中,手指微微收拢,突出一种随性的状态。

    金来彬紧紧贴在他身畔,一手握住伞骨中棒,配合着透明伞面朦胧的质感,像是要将人揽进怀里。

    而实际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没有经过朴炆旲的指导,外侧的手臂缓缓抬起,虚环住那纤细的腰身。

    这样近的距离,他能嗅到怀中人的浴液芳香,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多么灼热啊,透过轻薄的衣料,深深印刻在了他的锁骨和胸膛上。

    朴炆旲有些疑惑地抬头,恰好撞进了一汪快要沸腾的泉水中。金来彬整个人像只熟透的大虾,瞳孔剧烈地抖动着。

    难道是衣服太厚了?他试探性地抬手,然后用手背轻缓地贴在了那滚烫的面颊上。

    “哈……教教我,炆旲哥。”这个举动无疑是压垮了金来彬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的嘴唇张开又闭合,反复吐出灼热的呼吸,然而这样也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

    “大概不用教了,看摄影师的样子马上要准备选片。”朴炆旲看向前方,不明所以道。

    大地震颤,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教教我吧,炆旲哥,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金来彬已经忘记了镜头近在咫尺,他忽然松开伞骨中棒,像是要逃避一切般地将脑袋埋进了朴炆旲的肩窝里。

    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很滑稽,但他几近贪婪地嗅着清香,努力将羞耻感压了下去。

    朴炆旲瞬间石化,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

    抱一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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