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层楼么?你的邻居?”周淼问徐冬冬,后者迟缓地点了头。

    所以......新娘真的是徐冬冬?

    那新郎究竟是什么?这婚礼又是怎么回事?

    承岸站在一旁观察良久,忽然出声说:“老先生,您知道新郎是怎么样的人么?”

    这话一出,老人竟是打了个寒颤。他连连摇头,嘴里低低重复着“不知道不知道”。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顿然变得清明,拿着拐杖的那只手忽地放开,猛地穿过了周淼径直攥住了徐冬冬的胳膊。徐冬冬一张脸煞白,尖声叫了一下,就听老人用警告似的语气道:

    “一定要去……不去的话,惹怒了他,事情会很可怕。”

    周淼见老人直接上手了眼眸都瞪圆了,她正要上前拨开老人,却被承岸伸手拦下。

    “你干嘛?”

    “先等等。”承岸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人,神色谨慎。

    老人看着瘦弱但手劲儿异常大,徐冬冬忽略了手臂上传来的痛感,抖着声音但尽量镇静地问:“我自己去可以么?他们俩不去。”

    “冬冬你——”

    “结婚这么大的事,不是能让你耍小性子说不结就不结的。结婚的新娘,你得去……还有谁要去我管不着,不过——”

    老人语气虽慢却打断了周淼,动作也如慢半拍一般松开了徐冬冬的胳膊,犹若下咒,他声音形如鬼魅,粗糙的手指隔空虚点了一下周淼:“你得去……这请柬就是给你的,都拆开来了,可没有不去的道理……这本就是惩罚……”

    老人神神叨叨的,周淼立即把徐冬冬往自己身后拉,防备地看着他。

    老人正对着她们缓缓往后退步,在脸上占据大块面积的疤痕带着血色,呈无序收缩放射状,配着他阴鸷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可怖。

    “您的拐杖,”承岸施施然弯下腰捡了起来,极有涵养地提醒说,“不要的话麻烦丢进垃圾桶,不能觉得年纪大就可以乱丢垃圾。”

    老人:“……”

    周淼:“……你下辈子去捡破烂吧。”

    老人听了话咧嘴一笑,嘴角直逼耳根,诡异万分。

    笑的弧度逐渐变大的过程中———霎那间,头和脖子分离,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砰”的一声,血流了满地。

    “?!”

    徐冬冬愕然,周淼也是一愣。头虽和身子分离了,头落地了但身子却依旧直立着。

    耳畔忽然有风声,她俩木楞地抬起头,就见承岸高举拐杖往下一甩,像打高尔夫球一般把老人的球……头打远了。

    呆滞的两人:“……”

    您玩得开心吗?

    承岸站着往头滚去的地方盯了会儿,转头问周淼,极其自然顺畅地问:“帮我看看进洞了吗?”

    周淼:“?”

    什么洞?

    湿垃圾的垃圾桶做洞么???

    打完球之后的承岸摩挲了一下拐杖,说:“这摸起来有点像骨头。”

    周淼瞥了一眼:“也许是人骨也说不定呢?”

    承岸虚心发问:“有道理,所以这个骨头怎么办?我对某些东西比较忌讳,拿在手里多少有点晦气了。”

    周淼凉凉地嘲讽:“你可以像扔标枪一样把它扔出去,就像你刚刚打高尔夫一样。”

    承岸:“............”

    ......

    徐冬冬在一旁抖完身子,深呼吸了一下,对周淼道:“淼淼,你——”

    “我要去的。”周淼温声说,承岸在一旁无声地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从小住的这块地方,对我来说,好像突然变得陌生,又很诡异。”徐冬冬想到刚刚那个老人,自嘲地接着道,“无论是不是灵异事件,还是真的什么诅咒或是丧失,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淼淼,如果让你陷入了危险,我会觉得很愧疚。你是船长,你的船上还有那么多人,余与归也好,何叔也罢,还有其他人,他们都需要你。”

    周淼倏地开口,语气里是对这些古怪东西的隐隐怒意:“你呢?你需要我吗?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所谓的诡异新郎,你不怕吗?如果碰到很多像刚刚那个老人一样装神弄鬼的,你不害怕吗?别逞强,冬冬。”

    “无论我会不会遭遇危险,这是我的选择,你既然没到家,那就还是我船上的一员,我得对你负责。至于船上的那些——”她轻描淡写道,“在船上,很安全,他们不会有事的。”

    徐冬冬骤然红了眼眶,用手背蹭了蹭,不断说“好”个不停。

    “虽然我也很感动我们周船长对船员不离不弃的负责态度,但我有一点发现要和你们分享。”承岸拖着调子打断她们的话,语气里情绪不明,“我们回不去船上了。”

    周淼和徐冬冬皆是一愣:“什么?”

    承岸往边上撤了一步,好让她们看清情况。

    三人下船的港口此刻已经被灰色浓雾笼罩,看不清来时的海面和周淼的那艘船。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阴了下来,有一道雷声很适时地响起,震耳欲聋。

    他们的身后是灰蒙蒙的浓雾,前面是毫无行人的水泥地。

    三个人就像被隔绝于世界了一样。

    徐冬冬挽着周淼的手一紧,周淼把头往她的颈窝里蹭了蹭表示安抚,问承岸:“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承岸神色也很凝重:“不知道,我刚一转头,就看见是这样了。”

    周淼正苦恼着,承岸又用一种庆幸的语气道:“不知道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几天,还好我带够了衣服和吃的,还有洗漱的东西。”说完,他推了推自己手边不知道藏哪去了的行李箱。

    周淼:“?”

    牛逼。

    徐冬冬:“那我们现在先去哪?”

    周淼沉思了一下答道:“按刚刚那个老头说的,鬼新郎应该是明天来,也是明天要结婚。那婚礼前,新郎是不是不能见新娘的?”

    徐冬冬:“是的。”

    “那新娘应该去哪?”

    徐冬冬:“住在自己家,或者,酒店里,等着明天新郎来接。”

    周淼:“我总觉得你住的小区诡异,要不然我们就去酒店先看看?”

    徐冬冬平日里是很雷厉风行很直爽的一个姑娘,经历了刚刚那一番恐吓后就像仿佛丢了主心骨一般。她忙不迭点头答应,周淼在心里想她也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坚强,又瞥了一眼仿佛在神游的承岸,问:“你呢?”

    承岸静了静,说:“我听说,新郎结婚之前一般会举行单身夜派对,我想去看看,凑个热闹。”

    周淼:“……”

    不害怕了这是?

    她纳闷:“你不怕么?墓地里摆的都是尸体,谁来给你开派对。”

    承岸就跟闷在阁楼里不知道外面艰险的公子般单纯:“说不定可以看见诈尸,而且按派对的人数规模,估计可以见到一群,万鬼诈尸。”

    周淼:“……”

    她想了想那个画面,有点美,她也没见过。

    还万鬼诈尸,从棺材里跳一排出来,此起彼伏。

    他可以再拿把锤子,当打地鼠玩。

    承岸:“我还没见过,准备去见个世面。”

    周淼真是服了:“……随便你。”

    *

    于是三人分了两路,周淼和徐冬冬去酒店,承岸带着他那个行李箱去墓地。

    这个城市虽然没有什么行人,但却有交通设施,至于有没有人在驾驶那就不知道了。

    城市上空都是雾蒙蒙的,住宅区能看见窗子里透出幽幽的暖黄色灯光,还挺是那么回事。

    周淼正观察着,突然有一个头从离她最近的别墅的窗子里窜出来,脸上满是血。那个头张开嘴,舌头耷拉老长。

    周淼:“......”

    她默默地收回了好奇的视线。

    她俩一块坐上了公交车,周淼思索着自己之前是不是干过不聊人的事所以被带入了什么异世界,余光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徐冬冬,斟酌两秒,笑道:“冬冬,我没问过你上船之前的事吧?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徐冬冬捋了捋垂在耳边的头发,脸上不由自主地有了笑:“谈过,我们关系很好,他还说要和我求婚。”

    周淼:“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徐冬冬稀松平常地说:“来船上五年我都没联系过他,而且,我没和他说我要上船这事儿,他估计会以为我要和他冷战分手吧。”

    “怎么不和他说?”

    徐冬冬脸上有一瞬的空白,她沉默良久,轻声呢喃:“忘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忘了。”

    周淼弯起眼睛:“那,等我们从这个破地方出去了,我陪你一块去找那个男人吧,我撮合你俩。”

    徐冬冬看向周淼,也格外温和地道:“好啊。”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结束这场噩梦一般的经历。

    她在心里说。

    ......

    车上虽然没有暖气,但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猛地一个刹车,紧接着响起滋滋啦啦的机械音报站提醒:“黎明酒店,到了,请各位乘客有序从后门下车,小心开门”。

    周淼倏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徐冬冬头此刻也抵在车窗上均匀呼吸着。她一边往外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以及愈来愈浓厚的雾气,一边推了推徐冬冬把她唤醒。

    下车之后,周遭气温极低,周淼搓了搓自己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徐冬冬把自己的防晒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埋怨道:“让你多穿一点,为什么不听?遭罪了吧。”

    “那谁能想到呢。”周淼嘟囔了几句,仰起头看矗立在这雾气中亮着明亮灯牌、写着“黎明酒店”四个大字的建筑物。

    酒店很高,目测有十几层的模样。不少房间里透着灯光,大厅的门开着,旋转门还在自动地转着。

    周淼眯起眼睛看,前台像是有两个人影,她拢了拢衣襟,轻声说:“我们来的路上,都没看见人。你说,明天会有宾客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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