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过后就是立夏,白日里的气温渐渐攀升,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沪市一间高级公寓里,房屋的主人却像是对阳光过敏一样,厚重的窗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被调到16度的空调不停往外吐着冷气。

    一个染着淡金色头发、年龄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公寓客厅那张皮质沙发上打游戏。

    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额前的头发微微凌乱,一看就是从头到尾都没被精心打理过。不过得益于他的好相貌,这样随意的装束更是让他显露出潇洒不羁的少年意气。

    但凡是对娱乐圈稍有了解的人都能认出眼前这位就是最当红的顶流路余。

    路余自从五年前在某选秀节目C位出道后一直没从顶流的位置上下来过,演唱会一票难求,见面会场场爆满,就连日常出去逛个街都会被疯狂的粉丝围追堵截。

    连轴转了好几年,经济公司终于意识到不能把自家摇钱树给薅秃了,大发慈悲地给路余放了一个月假期。

    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个月假期极有可能要泡汤了。

    在手机时不时发出的“first blood”、“double kill”的游戏音效中,路余的经纪人唐文博苦口婆心地劝道:“小余,这个节目真的特别适合你。你带着妹妹上节目,肯定能涨一波热度。”

    长江后浪推前浪,即使是顶流也得想方设法维持热度,不然只会从山巅上狠狠摔下被后辈拍死在沙滩上。

    然而路余只是轻哼一声,对所谓的热度半点不心动,反倒觉得喋喋不休的唐文博像是唐僧在念经。

    他操控着游戏里的猴子一棍子下去敲死了对方的脆皮法师,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啊?文博哥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唐文博今天足足说了有三十六遍了!就算是孙猴子真身在此,都该被这三十六遍紧箍咒给念叨死了。

    这小子当真是油盐不进,在这儿跟他装傻充愣呢!唐文博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却也只能深深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是他理亏。

    唐文博想让路余参加的节目名叫《宝贝的小镇假期》,是近几年来热度最高的娃综。

    这是一档亲子类旅行综艺,前两季邀请的嘉宾都是父母和子女的组合,而这一季或许是为了响应国家生二胎的号召,改为了由哥哥姐姐带着二胎弟妹上节目。

    前两季“宝贝假期”可谓是期期火爆,十个热搜能占八个,不出意外地拿下了收视年冠,热度口碑双丰收,根本不愁嘉宾人选。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三季节目快要开拍了突然有一组谈好的嘉宾生病住院来不了了,节目组只能临时找嘉宾救场。

    有年龄差比较大的弟弟妹妹的明星本就数量不多,外加节目拍摄时间紧迫,就在五月底,大部分明星都早早定好了行程。

    节目组一连找了好几个嘉宾都没谈拢,不是没档期就是要求多,导演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老大一个水泡。

    最后无奈之下求到了节目组的投资人之一——星光娱乐公司的方总头上,请他牵线搭桥帮忙推荐一个合适人选。

    方总当然不可能亲力亲为,转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艺人部总监。

    总监回去在艺人名单上一扒拉,发现自家公司的当红顶流路余家里就有个四岁半的妹妹,他这个月还正好在休假。

    档期,年龄,人设全都对得上,这个节目的天选嘉宾就是他了!

    公司不认为劝说路余参加娃综有多么困难,毕竟这个节目有热度还难得地不爱作妖,前几个月选嘉宾时其他明星为了名额都快抢破头了,路余有什么不乐意的?

    可是唐文博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头都要炸了。

    “家”对路余来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逆鳞。

    六年前,十八岁的路余为了来星光娱乐当练习生不惜离家出走,近几年来,他只在奶奶去世回去过一次。

    参加选秀节目那会儿,其他选手都是由家人录制的加油视频,只有路余一个人是让经纪人帮忙录制的,对家还借着这个机会送了路余一波黑通稿,造谣他品行败坏连家人都跟他断绝关系。

    这种情况之下,路余怎么可能同意带着妹妹上娃综?他跟他妹妹恐怕还没有跟小区外头卖煎饼的大爷熟。

    但其他节目拒绝了也就罢了,偏偏这次节目组那边动用了星光娱乐方总的面子,路余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给老总面子,唐文博进退两难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劝他。

    劝了整整两小时,好话歹话说尽,唐文博嗓子都要干得冒烟了还没有半点成效,他只得起身暂离战场,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出来,一看就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路余对唐文博的执着也很是头疼:“文博哥,你何必非要劝我上节目呢?要是你没法对公司交代,我亲自找方总说。”

    “小祖宗你还是算了吧,你要是再去找方总,新换的那棵发财树恐怕也得被你浇死。”唐文博眼皮跳了跳。

    第一棵发财树被浇死,方总大度地没计较,要是第二棵发财树又被浇死,别管顶流不顶流的,路余和唐文博恐怕明天就得被打包扔出星光娱乐公司大楼。

    “那是那棵发财树跟我八字不合,我浇的又不是开水,谁知道这棵树第二天就要死要活的了。”路余大声抱怨。

    “那话你留着跟上一棵发财树的冤魂说吧。”唐文博摆了摆手,仰着头吨吨往喉咙里灌冰水,路余的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两个人讶然地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公司那边沉不住气另外找了人劝路余上节目?

    路余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后才又重新放松下来:“不是公司那边,是我堂妹路珍。”

    “你不是回老家玩去了嘛,百忙之中还抽空来慰问你那被无良经济公司压榨的哥哥?”路余语气轻松地问道,还顺手开了一盘游戏顶着唐文博想要杀人的眼光拿了一个双杀。

    “哥,我这次回老家看到……唉,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不知为何,路珍说话的语气却不像往常那般爽利。

    “有什么不该说的?”路余纳闷地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在自家塔下给对手送去了一个人头引得队友骂骂咧咧。

    路珍跟路余年龄相仿是被奶奶带着一起长大的,平时都是直来直去,这次的事情显然是让她有些为难,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是岁岁的事情。”

    路余眉头一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岁岁,大名路岁岁,是他的亲生妹妹。六年前路余在高考结束后离家出走,半年后路母就怀上了路岁岁。兄妹俩的关系非常生疏,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不该说伯父伯母的不是,但是他们做得真的有些过分了。” 路珍那边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堆,路余也从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在路岁岁出生后不久,路父没跟家里人商量就直接把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领回了家当作亲女儿养着。之后更是对养女百般宠爱,甚至比对亲生的路岁岁还要好。

    前些年路余的奶奶还在世,她在家中说一不二,路父路母不敢做得太明显,对路岁岁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直到半年前,奶奶过世,路父路母就不装了摊牌了,明晃晃地展现自己的偏心。

    路珍在电话那头不顾形象地咆哮:“哥,你不知道,我上个月寄回去的衣服,指名道姓给岁岁买的,这次回去一看,好家伙,竟然穿在那个养女身上!”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果然还是这样。”路余讽刺地笑了笑,“我对他就不该有什么不切实的期望。”

    路珍知道,路余口中的“他”指的是路父,路父算得上是导致路余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但纵然有千万般埋怨,她身为晚辈也不好跟着说路父的不是。

    路珍讪讪地笑笑,转移话题:“哥,我这次从柳奶奶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

    那个养女名叫孟娇宁,性子被路父路母养得娇惯,要星星不给月亮。平日里路岁岁跟她发生了矛盾,路父路母总是偏着养女,不分青红皂白地要路岁岁让让她。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必然是紧着养女先吃,旁人送来了东西,路岁岁也是捡养女挑剩下的。

    就连奶奶去世前买给路岁岁的玉坠子,养女想要,路父都开口让路岁岁送给她。

    在路余老家鸣溪镇有个风俗,当小孩子长到六岁时,大人会买个玉饰给孩子戴上,据说戴久了能为孩子档灾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这样的玉坠子,路余也有一个,也是奶奶给买的。奶奶没有退休金,就五毛一块地把钱攒下来,一个成色好的玉坠子,她要攒小半年的钱。

    听到这儿,路余鼻子一酸。

    奶奶恐怕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提前带着路岁岁去把玉坠子买了。父母是指望不上的,这件事除了奶奶,谁还会放在心上呢?

    路余想起他跟路岁岁唯一的一次见面,那是在半年前奶奶去世时,路余匆匆赶回去看着奶奶下葬又因为工作在身匆匆离开。

    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他那个便宜妹妹,只记得在葬礼上路岁岁扑在路珍怀里,白皙的小脸哭得通红,肩膀也一颤一颤的,像个瓷娃娃般美好而脆弱。

    想到那个爱哭的小姑娘,路余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酸楚,自从奶奶去世后路岁岁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他心中泛起不忍,问路珍:“你这次回去岁岁有没有找你哭?”

    “呃……”电话那头,路珍戏精般的演技瞬间维持不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妙,支吾半天都没好意思告诉路余真相。

    哭?只有路岁岁让别人哭的份。

    她是真不好意思告诉路余:

    你妹妹活得有滋有味,天天带着一群熊孩子在鸣溪镇上蹿下跳。相熟的叔叔阿姨提起她都会狭促地说一句“哦,就是路家那个鸣溪镇小霸王路岁岁啊!”

    不过为了让路余赶紧回老家去管管家里那一摊子烂事,路珍一脸正义地说道:“哭了,哭得可惨了。”

    在路珍的心虚中,路余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他狠狠一拍桌子,脸色比暴雨来临前的天色还要阴沉:“我得回去看一看,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妹妹。”

    刚刚电话里的事唐文博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不好掺和路余的家事,只问道:“等回去之后你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劝一劝你父母吗?”

    路余冷笑:“我以为我离家出走之后我爸就应该意识到问题了,没想到六年过去他还是那副德行。劝是劝不动的,只有把我妹妹接来。”

    “你妹妹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幼儿园,你把她接来沪市,户口怎么办?”唐文博像个老妈子一样替路余操心。

    他是希望路余带着妹妹上娃综,但真把妹妹接到身边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别的先不提,要是没有户口光是上学就是一大难事。

    路余把自己摔到沙发上,直接咸鱼躺平了。他哪里能给路岁岁解决户口?沪市的户口他自己都还没有呢!

    “文博哥。”路余眼巴巴地看着唐文博,双眼湿漉漉的像是只大金毛在冲你摇尾巴。

    唐文博被这个眼神看得败下阵来,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头顶,认清了自己就是给路余当一辈子老妈子的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大不了我帮你找几个能帮上忙的人,上学的事总归有办法解决。你真决定要把妹妹接来就宜早不宜迟。”唐文博总算是松口了。

    “那我们明早就回去。”路余怕他反悔,当机立断地说道。

    订好了出发时间,还没多余的工夫来点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伤春悲秋,翌日清晨,唐文博就开车载着路余踏上了回家之路。

    路余的老家鸣溪镇就在浙省,离沪市只有三个多小时车程。

    后备箱里用来收买妹妹的零食已就位,车上还坐着一个老谋深算的军师唐文博。不管怎么看都优势在我!一定能把妹妹拐走,啊不,是请走。

    副驾驶车窗大开,扑面而来的凉风吹得路余豪情万丈:小可怜妹妹,就等着你英明神武的哥哥来拯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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