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带着杨柳,穿过一座又一座座破败的房子。

    不少破房子的椽子、柱子等已早被人拆了运下山去当柴火烧,裸露在外的门槛石、墙角石、烟熏火燎后变黑的墙土,无声地倾诉着这里曾经的烟火气。

    几乎家家户户荒废的道场上都种着果树,但因年久无人打理,树根底部荒草丛生,果树被“欺”得营养不良。

    挂着青涩毛桃子的树上满是桃胶,树干更是被虫蛀的都是窟窿;柿子树、枣子树上倒是挂满了果子,但跟杨柳在山下看见过的那些果子个头儿没法比。

    阳光刺眼地照耀着宁谧又荒芜的村子,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道,时而有蜜蜂跟蜻蜓从身边的草丛里飞过。

    三只狗子在齐腰深的草丛里你追我赶,没心没肺地嬉闹着。

    杨柳内心莫名平静,只是抬头望着奶奶一夜之间好似佝偻了不少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就这儿了。”奶奶伸手指了指村西边那棵十余个成年人手牵手方能抱拢的巨型柏树。

    杨柳疑惑地围着树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奶奶朝树上指了指“爬上去看看。”

    杨柳脱下鞋子,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大树。

    山里的孩子从小在树上摘果子、掏鸟窝,爬树是最基本的本领,杨柳又是公/安专业,身手十分利索。

    当爬到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地方时,她欣喜发现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三个成年人的树洞。

    树洞底部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腐叶跟泥土。

    “奶奶,有个很大的洞!可以放好几包米呢。”

    她边说边往下爬。

    “去年这棵树上长了个筛子大的蜂窝,你爸爬上来割蜂窝看见了这个树洞,跟我提了一嘴,你刚一说我就想到这儿了。”奶奶说完,才想起什么,黯然了一霎。

    杨柳拍拍手上的树皮碎屑“奶奶,咱等会儿把油盐、药这些要紧物件藏到洞里,别的东西就明天再拾掇,吃过晌午饭,咱们给爸妈弄个衣冠冢吧,逢年过节也好有个念想.....”

    奶奶叹口气,默许。

    奶孙二人把几桶油、40袋盐、药品、几包大米都用防雨布包好藏进了树洞,这才有功夫做晌午饭。

    “奶奶,你歇会儿,晌午饭我来做。”

    杨柳跨上小篮子,钻进了菜园子。

    早上还朝气蓬勃的蔬菜,在烈日下有些微发蔫。

    杨柳顺手在菜园角落薅了一把紫苏,又摘了几个嫩黄瓜,打算做个紫苏凉拌黄瓜。

    “小柳啊,我煮了腊肉,怕坏了在冰箱搁着,你们不回来我才不用那东西,忒费电..... ”奶奶站在院子外的坝子上,冲杨柳喊。

    “好,那就弄个豇豆炒腊肉、用紫苏拌个黄瓜,再把昨天的猪蹄汤热一热就够了,天热,吃不下去干饭,就焖个绿豆稀饭可成?”

    奶奶闷闷地应一声。

    杨柳看着奶奶失神的模样,不知是自己太冷血还是太寡情。

    从小学开始她就因家离学校太远一直住宿,后来爸妈出去打工,一年里能相见的时间极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爱爸妈,只是她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对父母有那么深的依恋,他们惨遭横祸,她心里也很难受。

    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能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痛中,当务之急是要怎么才能照护好奶奶,让老人家在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末世,平安地活下去。

    究竟是理智还是冷血?她越来越分不清,也不敢分清。

    思忖间,她又随手摘了一个敲起来蹦蹦响的小西瓜放进篮子。

    做饭中途,杨柳时不时去院子里瞅奶奶一眼,老人家背对着厨房,坐在如帷盖般的柿子树下乘凉,时不时伸手去擦擦脸,杨柳知道,奶奶一定又哭了。

    “奶奶,把西瓜放井水里湃一湃,吃起来更清凉些。”杨柳遥遥地冲奶奶喊了一声。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阵微风,奶孙俩默默吃饭,时不时喂桌子底下的三条狗一口,倒也不觉得沉闷。

    吃完饭,奶奶收拾了一些爸妈的遗物“就把你爸妈葬在你爷旁边吧,到下面也好有个伴儿。”

    杨柳跟奶奶都有一把力气,所以挖起衣冠冢来不算费力,天黑之前,一座新坟包出现在爷爷的坟头旁边。

    奶奶庄重而严肃地祭拜过,又烧了好几沓子火纸,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

    吃过晚饭,奶孙俩坐在院子里乘凉。

    山里的天格外干净,能看得清一闪一闪的星星。

    阵阵虫鸣,衬得山里的夜愈发宁谧。

    奶奶熬不住,先去睡了,杨柳坐在柿子树下的竹躺椅上,打开许久未碰也没响过的手机。

    一条又一条关于丧尸病毒的消息爬上热搜,但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突然,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是沈初。

    “小柳,现在连学院里公/安专业的学姐学弟们都被迫出去帮忙了,杀不完的丧尸、还有比丧尸更可怕的人,我在想老天还是眷顾你的,不用看见末世下大城市文明人的丑态.....”

    杨柳勾起嘴角嘲讽一笑,山里的人真的像沈初认为的那样善良、淳朴吗?

    有一年,她家的猪喂得好,买猪的专门来问过几次,结果没过几天那头大肥猪就被人毒死,猪槽里还残留着未拌匀的□□。

    公婆逼死儿媳妇、邻居为蝇头小利挑拨离间、族亲之间为田地边界持刀砍杀.....

    沈初的话给她提了一个醒,在这种特殊时候一定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丧尸哪里有人可怕?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杨柳跟奶奶一刻不停地在家里扩大地窖,好在家里有不少橡树板子,用来箍地窖的顶坚固又结实。

    堆在厨房竹子阁楼上的包谷棒子,用小型脱粒机脱粒,变成了更便于储存的包谷粒,将粮食装进蛇皮袋子,地窖里放满后,又往山里的石洞放了一些,在洞口放上老鼠夹。

    家里的那头大肥猪、二十多只鸡,也在杨柳的坚持下,被关进了一座未坍塌的废弃屋子里。

    就连家里的鸡舍、猪圈都被她谨慎地遮掩起来了。

    忙完这些,奶孙俩心里才微微放下心来。

    明面上看,除了地里还没熟的庄稼,他们家剩余的粮食也不多了。

    七月中下旬,一场接一场的暴雨,让气温骤降,杨柳不得不穿上奶奶的厚衣裳。

    这天一大早,三只狗子就冲着山下狂吠。

    杨柳通过小道帖子得知,目前县城已完全沦陷,大小超市、餐馆等早被洗劫一空。

    就连学校、医院也未能幸免于难。

    想到这里她愈发紧张起来。

    奶孙二人一人操一把刀,神情紧张地拉着狗子直直盯着山下。

    等来人走近,才发现是黄书记带了一行人上山。

    跟大个月前相比,黄书记看起来脸色灰败,整个人瘦了不少。

    “李大娘,别怕,是我,今儿贸然叨扰,是想问问,能不能卖些粮食给我们?”黄书记说完咳个不停。

    杨柳看了随行的几人一眼,他们都拿着蛇皮布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知道,不让这些人确定她家粮食也不多,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桂华轻轻碰了杨柳一下。

    上前一步道“黄书记,你是不晓得,我每年都把粮食卖一大半,搁家里坏了也是糟蹋,去年的粮食都卖得差不多了,今年的苞谷还是青的,估计要过一个多月才能收,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忍心看大家饿肚子,这样吧,你们进来,我匀一些口粮给你们。”

    几个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但还是跟着李桂华往屋里走。

    “哟,这三只狗养得真好,肥肥壮壮的。”

    杨柳闻言暗自冷笑,你怕是想说这狗子真肥,适合宰了吃吧?

    有一个男人道“李大娘,你这菜园子捯饬得真好,你都不晓得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吃到菜了......”

    杨柳暗自庆幸自己坚持把大肥猪跟土鸡藏起来了,这要是看见了还不得惦记疯了?

    “你们看,就剩下这几袋苞谷、麦子了,最多匀你们三袋。”李桂华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三袋?怕是吃不到俩月就见底了,大娘,你们地里都是吃的,就多匀两袋给我们嘛,我们多给钱。”

    “就是,你们园子里有菜,地里都是苞谷,还怕饿肚子不成?我们是真的揭不开锅了,有钱有买不到粮食啊,狗/日城里卖粮食的贩子,都怕死不敢出门儿。”

    黄书记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打断了其他几个人的话“知足吧,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你们别为难大娘。大娘,你这是救了大家的急啊,你说个价儿。”

    李桂华摆摆手“乡里乡亲不说这些,苞谷跟麦子都按一块钱一斤算吧,老婆子又不指望发黑心财。”

    众人一听都有些讪讪,没想到李桂华不仅没漫天要价,而且出的价比平时还便宜。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下山时,顺手牵羊地薅了不少菜——黄瓜、茄子、西红柿、空心菜.......

    看着一下子空了不少的菜园子,杨柳苦笑,这怕只是个开始。

    “奶奶,地里的菜,我们也得早点拾掇了,能腌的腌、能晒的晒、能熬酱的熬酱.....以后怕是每天都要防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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