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束楚恼红了脸,还是忍着羞意和段束烟拌嘴,他明白大哥和二姐姐是在故意打趣他,想让他别什么都放在心上,平白操心着他帮不上忙的事情。

    “好,你最俊俏了,快去睡吧,我和大哥还有一些事情说。”段束烟将哭红了眼睛的小弟拉起来,抬手摸了摸那张白净的小脸,又将被扯皱的袖口抚平。“去吧,可不许偷偷在被子里哭,待会让大哥去查房。”

    “晓得了。”小少男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那我先去睡了,你们也别聊太晚,注意身体。”见两人点头应下后才转身离开书房。

    “大哥如何看?圣人莫不是打算借大公主之手拉拢些官员或人才?”将书房的门关好后段束烟回到桌旁坐下,近日来朝野上似有暗流涌动,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不想段家也被牵扯到了里面。

    段束谦放下饮尽后把玩着的茶杯,他的神色里透露着烦躁,一双眼睛中似有暗芒闪过,“只怕是这样,数得上名号的武将就那么几个,燕家这一代没有冒头的男郎,唯一一个已经不是燕家子弟,霍家只有父辈可战,小辈从文去了,再有就是段家,父亲可战,我亦可战。中宫牵扯的谢家祁家本就是大儒氏族,圣人应该是想要可掌控的武将,燕家目前无男郎,霍家无接任者,只有段家了。而段家,能配公主的,也就是小弟了。”

    “圣人不会轻易动作,难道是有战事要发生?”这么想着,段束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期望着一切都是他们想太多了。但上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下面的人就不得不去想含义,揣测圣意又哪是那么容易的呢?更遑论是不常走动的段家。

    “我们也别想太多,做好准备就是,就算是我们想的这样,结果也不算太差。不过战事倒不见得会发生,朝堂我不关注,边关我还是注意消息的。”段束楚笑笑,还是宽慰的对段束烟说着。

    “嗯。”

    天色已经漆黑挂星,两人不再继续谈话,确定了段束楚已经熟睡后便各自回院子洗漱休憩,明早一个要去当值,一个要回夫家。

    第二天的段束楚已经变得和从前一样,但又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许是少男纠结于心的事情得到了答案才这般矛盾,其实他还是不明白,大哥到底是想要什么,现在这样不需要他们段家去战场上拼杀不也挺好嘛,这次的宴若是冲着他来的,大不了他就去当驸马,这样段家也算是得陛下信任,到时候陛下让支持谁就支持谁,就是不晓得公主是什么样的。

    几日时光匆匆而过,恍然间就到了该去赴大公主之邀的日子。

    段束楚一早便叫自家大哥给自己选了身衣裳,宝蓝色的绸缎料子在织造的时候便织加了暗纹,在阳光下煞是好看,将本就风姿不俗的人衬得愈发白净利落。革带将少男的身形展现出来,多年习武的身体区别于常人,很是身强力壮,雄姿英发,端得是个翩翩君子俏郎君。

    段束楚是骑马去的,骑着他心爱的玉狮子,毛色雪白的良驹踏嗒踏嗒地行在路上,京中不可随意驰马奔行,只得先委屈着玉狮子慢慢溜达,等出了城就可以撒开蹄子使劲跑。

    身边跟着的是几个小厮中最为稳重的破竹,骑着一匹棕色马驹,穿得不再是将军府里统一的小厮衣服,而是换了身皂色的束袖衣裳,腰上挂有段府的门牌。段束楚刚瞅见的时候笑着说:“拿把剑正适合扮个侍卫,平日里在我身边当个小厮倒是可惜你们四个的功夫了。我又不从武,就该让你们跟着我大哥才是正经。”

    破竹四人也笑,“跟着小公子是我们几个命好,能被将军捡回来给个地方活命已经是大恩,学了武艺能护到小公子也不枉将军一番栽培。大公子那边有一帆他们,小公子尽可放心。”

    要出城的队伍排着很长一串,段束楚下了马牵着玉狮子,时不时抚摸着玉狮子雪白的毛发以示安抚,破竹也跟着下马。

    排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轮到了段束楚他们,出示了名帖后守城军检查一番便放行让段束楚两人出城,刚刚才离城门一里地,玉狮子就自己开始加快速度,马背上的段束楚稳稳抓着缰绳控制着玉狮子奔驰的方向,被甩在后面的破竹也跟着加速前行。

    去往隰荷庄的路上还遇着了几队身影,段束楚认出来有一辆马车是燕家的,马车上的燕家标志他在军营当中见过。

    看来大哥和二姐姐说的是真的,燕家都来了,那其他几家想必也是在的,就是不晓得那个六品国子助教的义子是谁,估计这人会是个人物。段束楚心里这般想着,待破竹跟上后就又加快速度跑前头去离这几家的队伍远些。

    隰荷庄是后划的皇庄,原先是个获罪官员的庄子,处决后家产被户部清点一番入了皇帝私库,后来大公主洛其蓁及笄的时候这个庄子被当今皇帝文征帝赐给了大公主,大公主给庄子命名【隰荷庄】,只因这庄子里大片荷池自成风景,荷花绽放的时候更为清雅素丽。

    疾驰了一刻钟多的时间便能瞧见前面有处占地颇大的庄子,庄子附近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驾马匹。段束楚驱使着玉狮子降速缓行,等破竹追赶上后已经快到那些车驾附近。

    两人便下马牵着缰绳步行,公主是皇族,若是骑马冲到公主的地盘上就是冒犯了,要计较起来罪名起码也是个大不敬。提前下马步行才安妥些,至少让别人挑不出错来,不说是去见公主,就是拜访亲朋好友也是不能无礼的,事急从权是个例外。

    “公子安好,大公主命我等在此恭迎宾客。”段束楚才靠近些,便有几个宫女上前来行礼问安,衣袂飘飘,婀娜多姿。为首的是个浅紫衣衫的,后面几个宫女中一个水粉色衣裙的手上已经拿着些帖子了,另外三个浅绿色衣裙只垂首待命。

    段束楚将玉狮子的缰绳递给后方的破竹,闻言笑笑,口称:“有劳诸位。在下段将军府段束楚,这是请帖,旁边的是我的侍从。”听着是大公主安排在此等候迎宾,段束楚便了然,从怀里掏隰荷庄的请帖交予最前面浅紫衣衫的宫女,又言明了破竹的身份。

    而另一边的段束楚随着小泉进入隰荷庄,九曲十八弯后到了一处院落,里面传来些许交谈声。

    “原是段将军府上的小公子,奴婢名唤霜前,是大公主殿下身边的一等宫女。”那人微微欠身后伸出双手将帖子取走,展开看后便合上递与那名水粉色衣裙的宫女。

    “已近宴会时分,段小公子可随宫女进庄稍作休整,宝驹就交予我等安置,庄内设有侍从休息的地方,若段小公子寻侍从可让宫女给您带路,亦可将宝驹放在庄外留侍从看守。段小公子您只带了一位侍从,不若就交予宫女?”

    名唤霜前的浅紫色衣衫的宫女语毕后便观察着段束楚的反应,见段束楚思索后点头应下,立即示意身后的宫女,“小泉领段小公子入庄,小无领那位男郎去安置。”身后三个浅绿衣裙的宫女中便有两人动身,一个走到段束楚面前,一个走到破竹旁边,二人行礼后先后道:

    “奴婢名小泉,贵客请随奴婢入庄。”

    “奴婢名小无,男郎请随奴婢前去安置。”

    破竹忙应下,牵着两匹马同小无离开,“那便有劳小无姐姐了,这玉狮子是我家小公子的宝贝,还望多多照看。”说着还偷偷给小无塞银两,小无缩着手称:“不敢如此,大公主殿下早先就命奴婢们备好相应物品,马厩那边也是备下了多种饲料,男郎便是不说,奴婢们也是会尽心的。”

    “是这样,是我冒犯了,小无姐姐勿怪。”破竹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平日里上下打点惯了没曾想到大公主安排如此细致,“那这便当做我的赔礼,只是赔礼。”

    见小无收下后破竹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而另一边的段束楚随着小泉进入隰荷庄,九曲十八弯后到了一处院落,里面传来些许交谈声。

    到了院落前,小泉便停了下来,“此处名蓑衣堂,是男客休息的地方,段小公子,您请。”说着便有一浅绿仆衣的宫男从院中走出,“贵客安好,奴婢名小雨,段小公子可随奴婢入内,里面已经有几位公子在了。”

    段束楚跟着小雨进入蓑衣堂,一到堂中便见着几位端坐于椅上的世家公子,还有一位衣裳料子次上一些也不遮风姿的男郎,段束楚认得他是国子监里的一名学生。

    他叫,席山柳。

    是四门学那边的顶尖学子,听说很得上面赏识,这宴上有他可见确有其事,难不成那个六品助教的义子就是他?

    段束楚正思索着,却不知堂中的几位男郎已经将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段束楚,你叫我好等。”说话的人正是越语山,他起身走到段束楚面前使劲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直将出神的段束楚拍得一个趔趄。

    “你也在,那老宴呢?”回过神来的段束楚看着面前俊逸非凡的越语山发出疑问,他这几日没去护卫军的军营,也就不知道越语山和宴不恣的情况。“他不在,这不是,咳,嗯,那啥嘛。”语语山有些含糊道。

    段束楚这才清醒,方才简直是脑子浆糊了,越玉山的父亲是三品将军,他本人又无婚配,论身份也是能来的。宴不恣的名声却是不大好的,他是叛出燕家的,离开后便改燕为宴,叛出的缘由却是没几个人知晓,燕家没有说,宴不恣也没有提起,旁人就更是无从知晓了。今天这宴有燕家主支的人来,宴不恣在的话场面确实不大好看,更何况宴不恣现在只是个六品小官。

    “来来来,我猜这些个公子有几位你不识得,给你介绍一下。”越语山将段束楚推搡着挪到自己位置上,将他按着坐下去后自己又转身走到一位相貌儒雅的年轻男子身边,伸手介绍道:“这位谢太傅家谢淮敛,学识渊博,仪表堂堂,国子学才结业,正准备着下试,你经常逃学可能都没见过几次。”

    名唤谢淮敛的男子笑着摆手,“不敢当越兄弟如此夸奖,我在学中也是听说过段小公子的,很是活泼。”

    段束楚便也回应一句:“谢家兄长安好。”

    “这位,祁大儒家祁广安,也是文采斐然,风流倜傥的一位人物,现下已经在太常寺任职了。”越语山又绕到另一个男子旁进行介绍,那人穿着淡绛红色直裰腰系银白宫绦,外罩一层素纱,长相精致,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却不见有一丝情意,倒是冷得很。段束楚与之对视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有些,假,还是少接触为好。

    “某一见段小公子便觉得相逢恨晚,若是有机会可以一同出游。”祁广安弯起漂亮的桃花眼,说起话来如春风和煦,言笑晏晏。

    “祁家兄长也安好,若能寻得空闲,定是要同游一场。”段束楚和祁广安打着哈哈,转头便岔开话题,“越语山你可快些回来吧,还有一位席山柳我是认识的,每次去国子学上课都要被石夫子念叨一番我又逃了什么什么课,隔壁四门学的席山柳又有多么厉害,学问做得好,要是能破格录入国子学或是太学必是一桩美谈。”

    祁广安听了段束楚的回答仍是神色如常,微微侧转上半身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刮了几下盏中茶水,又放到鼻前轻嗅一番,啜饮几口后便放回原处。

    皇家的茶,不愧是顶尖的那一撮。

    “倒是让大家听笑了,石夫子是在下义父的好友,总是喜欢拿我说笑。”席山柳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还不够那样好,石夫子这般言辞实属是夸大了。

    那边的几人互相见礼后又各自交谈,席山柳在询问谢淮敛一些学课上的问题,越语山在和段束楚说这几天护卫军军营里面发生的事情。

    日头渐升,看天色已是快要到午膳时间,段束楚正想着什么时候才开始宴会,实在是无聊,他想回去了。正和越语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实际上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面的段束楚眼尖地瞅到有几人正在往堂中走来。

    近到前来后段束楚便认了出来跟着的宫人当中有一人是之前领他过来的,他记得,是叫小雨。

    为首的是一年岁瞧着不大的少男,约莫十三四岁,衣着华贵,半束着头发,年纪不大倒是已经可见长大后的俊俏模样。

    “三皇子殿下安好。”

    谢淮敛和祁广安率先起身拱手行礼问安。其余几人反应过来后也紧跟着行礼。

    “各位不必多礼,大姐姐和二姐姐在藕连居已经备好席宴,邀各位贵客前去用午膳。请各位贵客随本宫来。”三皇子洛景风不做过多寒暄便说明来意,侧过身随时准备着带路。

    “有劳三皇子殿下了。”几人看这情况俱是起身准备前去。

    众人快到的时候便见到另一个方向有女娘们也款款而来,莲步轻移,多姿夺目。

    眼力非凡的段束楚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在首位的女子,那人抬眼向男郎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半张清绝的侧脸,唇边似有笑意,只是还不等他细看,那人就被连廊遮去了身形。

    那女娘,好生风采。

    两方人在藕连居汇合,互相见礼的时候段束楚才知道,那女娘就是大公主。他想自己不该如此失礼,方才竟然盯着公主看,这简直是,简直像个登徒子。

    “倒是叫诸位久等了,本宫和二妹妹已经备下席面,诸位,请。”

    “不敢当此殊荣,大公主殿下二公主殿下先请。”

    段束楚随着宫女的指引走到自己的位置后坐下,脑子里还在想着洛其蓁的模样,令他意外的是,大公主的打扮没有很华贵艳丽,面上也只是略施粉黛,上着赭石色抹胸,下穿同色百迭裙,裙头上面绣有端庄简洁的吉祥纹样,外罩一件落英淡白色直领对襟长衣。只简单盘了个发髻藏于一朵白玉雕刻的莲花冠中,很是素雅,却又无处不透露着矜贵。

    裙子不是明艳的红,甚至暗色的,却偏偏在一众颜色中暗到了他的眼中。如同凝固的血液,在明艳的世界里吸引着他的注意,他看到了大公主殿下眼中不可捉摸的深意与势在必得,那样的眼神在那张明艳的脸上如画龙点睛,叫他心神俱颤。

    段束楚想,他要知道大公主看他的时候,是在想什么,是他,还是他身后的段家。

    洛其蓁在快到回廊的时候发觉有人在看向这边,抬眸看回去的时候对上了一个男郎的目光,那人身着宝蓝色的锦袍,身形挺拔,样貌出色,,一双眼里满是好奇。浅浅一笑后她便转身进入回廊,路上想起宫人汇报上来的消息,男郎那边段家小公子便是身着宝蓝色的衣裳,想来,那便是段束楚了。

    倒是,有些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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