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谢涟听她这般说,刚才还布满怒气的眸子却舒然一笑,他缓缓道,“赵青川,你故意想让我发火,可我就不愿遂了你的意。”

    他在她旁蹲下了身,微风拂过他的发丝,翩然而动,他的头发与她的发丝在风中纠缠在一起。他回首与她一笑,露出一排白牙,眉宇间皆是疏落爽朗。

    赵青川看想法被他看出来了,忍不住抿了一下嘴 ,倒显出了几分娇俏的样子。

    他见她一副像平常女郎气恼的样子,心中那丝不快反而如被风吹散的乌云,刹那明朗了起来。

    “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易容术。”他拿手指在皮阿卢脸侧摸找,一边若喃喃自语道“可别再让某人诓了不成,毕竟……某人可真是很会骗人的。”

    那个善于骗人的某人淡定地看着他的摸索,他的手指纤长文气,指腹间略有薄茧,做起摸寻的动作也是极为美观。

    他摸索了片刻似是没有找到面具的破绽,他抬眼狐疑看向她,“赵青川,你又骗我?”

    “想知道吗?”赵青川拿手一摊,眼睛直直望向他道,“拿那张纸来换。”

    “赵青川……你……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谢涟气的不行,眉毛都竖了起来,“赵青川,你讲不讲理,我为什么不给你那张纸,那还是不是因为你把我包裹弄丢了吗?”

    “你现在倒好,包裹包裹不还给我,还准备空手再套我个消息,赵青川,买卖能像你这样做吗?”

    “其实,你不给,我也能猜的出那张纸的内容。”赵青川抿了抿嘴,她不看他,自顾自地在皮阿卢的腰带间摸索。

    谢涟眼看着她那手在皮阿卢腰带外间摸索了片刻,她似是没有摸到她要的东西,随即便毫不迟疑地就往皮阿卢腰间内里探摸。

    他赶忙一把按住了她往里探伸的手,他恼怒地看向她,仿佛被摸的人是他一般,“赵青川,你是不是个女人?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摸一个男人的身体?”

    赵青川抬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这样找,莫非我还要征得他的同意再去找?”

    他气地脸都红,“我是说,你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大家闺秀,这般不矜持吗?”

    她似是被他的话笑到了,挑眉望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是大家闺秀的?矜持,那又是什么?”

    “谢公子,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我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不知道什么是矜持。”她嘲讽似的微微斜起嘴角。

    她这话说的他哑然,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看她这般接触别的男子,心中有些不适罢了。

    但她明显是误会了,他忙慌乱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他说完,她却制止他接下来,“谢公子,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的,我并不在意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抬眸望向他,眼里已恢复了平日的冷寂,“你与我同僚之间,不用说这么多。”

    她就用这么两句话就清清楚楚划清了他与她之间的界限,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与他不过是最普通的同僚而已。

    她冷冷的态度陡然刺伤了谢涟的心,谢涟那句想解释话就哽咽在喉再也说不出。

    他其实想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看轻过她,也从没有觉得她不好,相反,他觉得她很好,是他见过世间最好最聪明的姑娘。

    可她一句话堵了他所有想说的,他再也说不出半句。

    他只能在心底再次嘲笑了自己那些心思一把,她是如此的坦荡,她甚至根本都不计较他的看法,因为在她眼里,他不过是那个同僚,原来不过是同僚。

    他突然失望至极,只能苦笑道,“赵大人说的是,是我小鸡肚肠了。”

    他的失望溢于言表,即便不看他的神情,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难受。

    赵青川默默垂下了眸子,她并非无知无觉之人,更非不懂人情之人,相反,她的生活经历让她及早就学会了如何洞察人心。

    谢涟对她的那些小心思,他望她的那些眼神,她虽未经历情爱,却也敏锐的觉察到他待她是不同的。

    但可惜,不管是任何的情感,她注定都给不了回应。既然给不了,不若不开始。

    想到这些,她抬眸望向他,他眉目干净明亮,清朗如月。

    风拂过他的衣角,与她交缠,阳光透过树荫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点斑耀,他眼神专注,隐隐带着一些失落。

    她把这一幕深深地记在心里,却再不抬头看他一眼。“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他是易容的吗?”她缓缓道。

    他勉强打起来精神,“是,不过你刚不是说你已经知道那张纸上的秘密了吗?我可再没什么能与你交换的了。”

    “不用你交换。”她顿了顿道,“刚才不过是我与你开的玩笑罢了,你要找你的包袱,我要找我的兄弟,而现在你的包袱又只有三郎知道,咱们也算同坐一舟了,我自然不会真的为难你。”

    她说罢,竟真的从皮阿卢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只极小黑瓶,若不仔细搜寻,这般小的瓶子的确不易发现。

    “这是……”谢涟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只小黑瓶,他拿起瓶子,揭开了盖子,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陡然出手,赵青川正专注地观察皮阿卢的脸际,突然,她感觉到发髻间一松,她蓦的拂上发髻,竟觉察到发髻间少了一只簪子。

    而那只银簪正悄悄地被挟立在谢涟两指之间。

    “你这是干什么?”赵青川皱眉奇怪地望着他的举动。

    “试毒。”他说的义正言辞,“你没听说过吗?银能试毒。我可不想被它毒死。”

    果然他拿起那瓶子就滴在了簪子上。

    赵青川看着他举动,冷冷哼了声,“不用试,这个没毒。”

    谢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个你知道?”

    她手一摊,示意他把瓶子递给她,“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知道这易容术的秘密吗?”

    她说着便把那瓶子里的液体滴在皮阿卢脸际边缘处,果不见多时,他的脸皮最外层处竟然浮现出一丝缝隙。

    赵青川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了。

    谢涟狐疑地用簪子挑开了那张面具,显露在面具下的竟然是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脸蛋。

    谢涟刹那被面具下的脸震惊了,“这个猥琐男竟然是个姑娘?”

    他揭开面具的手都不禁有些发抖,“这……不是吧……赵青川……这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细细回忆起这个皮阿卢走路的姿势,以及他的手部细节,他还是觉得很不可以思议。

    他一把抓住赵青川的手,迫切地望向她,“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知道?”她笑意盈盈望向他,却又是双手一摊,“你现在愿意给我了吗?”

    “给给给!赵姑奶奶要的东西,怎么能不给!”谢涟一脸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纸。

    赵青川见他一副一脸不情愿却迫不得的样子,嘴角也不禁挂上了弧度。

    “现在赵姑奶奶能说了吗?”谢涟见她缓缓接过了那张纸,却不急着说答案,吊得他心里直难受,他不禁催促道。

    她接过纸,却并不着急,只低头看着那张纸,而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又不是什么神人,他伪装术这般出神入化,我一时也看不出他的来历。”

    “那你是……”他蓦的睁大了眼睛。

    “诈你的。”她笑了起来,抿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如你所说,她虽然一上来撩襟捏指,以此来证明自己是个桥牙子这个举动是略微有些可疑,但这其实并不算是个多么不正常的行为。”

    "但我这个人,做事有个习惯,对待任何可疑的事,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她缓缓站起来身,阳光把她身影拉的老长,她的脸颊在树荫里忽明忽暗,“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便给她下了一点药。”

    “浮生若梦蛊。”谢涟接口道,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连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她却垂眸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用了易容术,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知你有没有留意到,她的手指。”

    谢涟皱眉道,“他的手指极为粗糙红肿,指尖还有一些黑泥,的确像是一个常年做粗活的人都手。”

    她却摇了摇头,“我问你,现在是什么季节?”

    谢涟自然而然接口道,“自然是夏季。”他说完蓦的睁大了眼睛。

    她见他似乎知道了,了然一笑,“即便是冬季长的冻疮,到了此时,也应该已经好了,怎么可能还红肿有冻疮呢?”

    “此为第一我怀疑之处,她伪装细致,连手指的细节处也想到了,可此人却非真正做惯粗活之人。”她低头看了一样趴在地上的女子,那女子皮肤细腻,雪白透亮,一看便不是常年在太阳底下劳作之人。

    “她虽竭力模仿市井之人的举止,却只得其形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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