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未婚夫娶了别人,第二个未婚夫死了,我在荣城赫赫有名,但凡常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听到洛太傅家幺女都会忍不住摇头,长到堪堪二十岁,无人求娶。

    事情要从十五岁那年说起,爹娘给我定了一门亲,是张家公子,无甚学问但人极好,我不喜欢,还没过几天就提着东西退亲。

    我将我从小到大的糗事说了个遍,说我千不好万不好,实在配不上他家公子。最后还是爹娘出面,说了不尽好话,将面子失赔了又赔,才得以退了这门亲事,还好那张家公子娶了妻,旁人说起我,张家父母都不太顺眼。

    爹问我想嫁什么样的人,我说要自己喜欢的,次年二月,我看上了一个穷书生,不由父母劝说,非要嫁给他。我擅自交换了庚贴,算是定了亲,爹娘不同意,他便说带我远走高飞。两个哥哥找到我时,我被悬崖边一棵树绊住手脚,被捆了两天一夜,饿得奄奄一息,而那穷书生掉崖摔死了。穷书生的娘拿着庚贴去我家,非说我是他儿媳妇,最后是爹娘出面打了官司,她才作罢。

    尽管我这么不省心,父母哥哥都没说什么,只是头大,只希望我不要意气用事。

    我爹祖上是做学问的,他之前入朝给太子当老师,太子即位就带着妻儿还乡了,我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沉着稳重,二哥……不太靠谱。如今都在都尉手下做官。

    我爹老来得女,对我并不严苛。幼时求学,同龄人出口成章,我支支吾吾。别人认真听课,我打嗑睡。再后来,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啥也不会。跳舞,刺绣,画画一窍不通,唯一略懂一点的就是书,二十年来天天读书,我就算脑子愚笨,也能吐几句话。

    话本子搭头上,春日好阳光,一只鸽子飞到手边来,啄着盘子里的糕点,羽毛扇动。我拆下信桶,老朋友来信,未来去去总是那么几句,问我在忙啥,问我好不好。

    "小莲,笔墨纸砚。"我在想,该给这朋友回啥。这鸽子好久都没飞来了,确实该回信。三年前,哥哥们为了哄我开心,不知从哪抓了只鸽子。我悉心给它喂食,有天想着让它出笼子透气,它竟……飞走了。

    正当我跟乐乐吐嘈那只忘恩负义的鸽子时,它又飞回来了,脚边还带了封信。

    大意就是,远方朋友你好,这鸽子是我的,现在送你了。

    那段时间闭得无聊,用它打发时间,就靠这鸽子把我的口水话带到远方,只是远方的朋友并未回信,只是偶尔会折技小的梅花带给我。

    "没了,小姐。"小莲把房间上下都找了个遍"小姐,你都八辈子没用过笔墨纸砚了。”

    八辈子……好像从前年开始,这鸽子就没再飞来过。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裙衫,青衣乌发,显得慵懒了点。现在天色尚早,买些回来罢。

    "小莲,帮我找找帷帽."

    "啊,小姐,你要出门啊!"小莲怪异"自从被大公子二公子救回来,您就没怎么出门。"

    啊?家里有吃的有玩的,想看话本,小莲买,想吃什么,小莲买,我有事无事就躺家里,躺院子里,躺树上,除了每天跟爹娘哥哥们吃顿饭,简直就是烂在家里生灰……

    乐乐作为我的闺中好友,只是有时来找我,平日里都是书信交流,这时间的过得真快。

    一袭青衣,发丝飘落,白色帷帽映着脸庞。小莲跟平儿去采买针线了,今日的路越发累人,原本街头的那家书局早已不见,害得我只能去另一条新修的街,街上好多新铺子,有酒楼,有花园,还有几座府邸。

    春天温暖,远远望去花园,乱花渐欲迷人眼,买完再来看花,我思量着,一路走到街尾,果然有家书局"沈氏书局。"

    形形色色的书籍,各色纸张,我的目光停留在一本书上,书页是白的,一翻,手写的,确实难得,字挺好看,记录着边关锁事,算是一本札记。

    宣纸笔墨札记,装了小小一箱,转头一看,天边乌云密布。心想今日果真不是赏花时节,正感慨着,天上几滴雨点飘落,我加快脚步,但一场倾盒大雨还是洋洋洒洒而来。

    找了个酒楼避雨,酒楼屋檐小,站了一会,雨滴都溅到我身上,头上的帷帽也湿了大片。我望着对面的花园,可惜开这么好的花儿了。

    "姑娘,雨这么大,进来躲躲吧。"酒楼小二说着递来一把墨绿色的伞“那位公子给你的。”

    公子?我顺着他的视线上移,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正坐在隔间品酒赏花,他们坐得高高的,正对着酒楼对面的花园。

    雨雾氤氲,我抱着伞微微行礼向他道谢。

    雨势依然没有减小的意思,正好可以看书。我翻开那本札记,记录的是一个将军镇守边关,带兵杀敌,用各种计策应付蛮夷的故事。

    札记最后一页,是一封给母亲的家书,他说旌节花开,他就回家了。把我看得泗涕横流……一恍眼,天色暗了,一抬头,那几个公子还在喝酒。算了,湿点就湿点吧,我收好书,正出门时,一车夫叫住了我"姑娘回家吗?"

    他说他才做车夫没两天,接不到生意,家里妻儿都快饿死了。算了,我就发发善心,他说谢谢姑娘。我把身上的银两给他时,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雨一连下了两天,雨过天晴,花儿愈发娇艳,乐乐派人来说要邀我赏花。街边,日头正盛,两个少女并排走着。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妆容精致极了。我则穿了一身黄色衣裙,连同帷帽都是黄的。

    乐乐天真可爱,我呢……百无聊赖,像是一朵菊花,她非说我像向日葵。

    “桃夭,我爹娘给我定了门亲,听他们说,他长得英俊潇洒。我特意打听了,今日他会来。”少女心事涌规,她满脸红润。"我见过他一面,他家也在荣城。"

    "好,知道了"我拉着她,又八卦问道"哪家公子?"

    "我们去喝点茶吧。"她快步拉我到一处正对酒楼的茶摊,这里是去赏花的必经之路。"一盏清茶,桃夭,你要什么?"

    "桂花米酒。"说罢,我好像发现乐乐的神情有些不对。

    "桃夭,不能喝酒的"她支支吾吾。

    "没事,米洒而已,醉不了,况且……"我生生把后半句,况且我在家日日饮酒咽了下去。

    日日饮酒……还不是醉鬼吗?小二望着我的眼神错愕,但还是上了桂花米酒。

    我喝得慢,每逢有好看的男子过时,我总要撩起帷帽一角看看。

    远处又走过一翩翩公子,确实好看……不巧的是,我撩起一角时,他也正巧看了我一眼。

    "王姑娘,好巧,这位是?"正巧那位刘公子瞧见了乐乐。

    "这是洛桃夭,洛太傅的女儿。"乐乐介绍着。

    我赶紧寻了个理由离开"现在天色尚早,我去买几本书"

    “正巧啊,我有个朋友,就是开书局的。”刘公子津津乐道"哎,洛姑娘呢?"

    书局边,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这?”

    “桃夭?你也来听诗会?”大哥有些生气,"这都是外男,你一个姑娘家来干嘛?"

    “大哥二哥,你们听得懂诗吗?”

    诗会开始,一小二捧着几盆花登场。

    "请名位以花为题,作诗一首,每作一首,即可得书一本得花一盆。"

    他先念了一首沈将军的诗,众人无不拍手赞叹。我亦震惊,他这学问……真好。果然学富五车,怪不得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就连大哥二哥两个武将也来了,属实罕见……

    大哥二哥不知哪首诗好,于是跟我附和。

    听到好诗时,我说"好",大哥"妙哉",二哥鼓掌欢呼。

    听到一般的诗句,我默不作声,大哥"一般",二哥"不咋地。"

    听到烂诗时,我微微摆头,大哥"不好",二哥"写得真烂!"

    渐渐的……我们这三人引人注目,随着众人作诗越来越少,片场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这么会评诗,你自己怎么不写个。"

    “二位兄弟说我这诗作的不好,还请指教。”

    大哥二哥看着我,我也没啥学问,但在闺阁时跟先生学了评诗。先生说我懒,学问不好,品味还忒高。

    “舍妹学识渊博,特作诗一首。”二哥说着,将我推了出去。

    以花为题……花..脑子一片空白,那本札记上碰巧就有几句写花的,但写的是旌节花,以当代皇朝的符节来命名的一种花。

    我记起来一股脑说了好几句,众人纷纷鼓掌夸赞,更有甚者问我姓氏名谁,好登门拜访。

    呃……他们不读书的吗?难道是我运气好,没人读过那本札记?

    店小二将一本书递给我,连同桌上一盆不起眼的花朵,“姑娘好眼力,这是将军特意从边塞带来的旌节花。众人都瞧别花颜色好,未尝注意这样颜色的花朵,姑娘品味当真不俗。”

    还真有旌节花……两个哥哥笑而不语,名声尽毁的洛家女居然风光了一把,确实好笑...

    听书局的人跟哥哥们说,沈将军有事耽搁,忙完便会登门拜访。

    听说他曾受过父亲的教诲,只不过那时哥哥们小,我更小,没有一点儿时的印象。沈家跟我们家祖上有交,父亲更与沈家伯父相谈甚欢,互为知音。只可惜沈伯父搬去了荥城,听说是因为沈伯母身体不好,所以才没来荣城。而那场诗会,是他儿子沈将军办的。

    听说沈家小公子从小才华横溢,四处求学,还曾来向父亲讨教。这也正常,沈家开书局的,他从小博览群书不为过。但当众人猜测他要去科举的时候,他却偏偏去参军。

    那几年边关战事吃紧,少年远上边塞保家卫国,极少还家,后来战功赫赫,特被封为沈将军。

    近年来边塞安稳,皇上特许沈将军还家,解甲归田。哥哥们一边跟我说沈将军的事,一边又命人扫着府邸。

    “若是他科举,定是状元之才。”大哥赞叹道。

    “文武双全,与真是吾辈楷模。”二哥赞叹道。

    “沈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只是荥城太远,爹不舍得你嫁过去。”就连我爹也开始赞叹他。

    “爹啊,人家都看不上我呢,您说舍不得我嫁过去………”我连连摇头,我爹总是觉得将我养得极好。

    “吾家桃夭,芝兰玉树,谁都配不上。”他一边笑着一边捋胡须“就凭你爹跟沈磊的交情,让他儿子娶你不是小事。”

    “爹啊,若我真那么好,为啥无人求娶啊?”

    他顿时语塞。

    吾家桃夭,芝兰玉树。我长得不好看,只是身量高一点儿,容貌充其量算个清秀。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多好的名字。之子子归,宜其室家,这辈子怕是与我无缘了。

    棒着那本札记看了又看,旌节花缩在盒里小小一团,被太阳晒得有些焉了。

    "小姐,老爷夫人说沈将军来了,让我给您梳妆,好去用饭呢。"小莲火急火燎跑过来。

    "梳妆?"我不解道,"为何见他要梳妆?"沈定南,他面子有这么大吗?我都八辈子没梳妆过了,还要为了一个外人梳妆?

    "老爷说姑娘家要有体面,就连大公子二公子都去更衣了。小姐,时问快来不及了。"

    "好好好,"我无奈扶额,爹是来炫耀的,他是要展示他的珍宝。

    果不其然,要席上他夸完两个哥哥,又夸起我来,"吾家桃夭,芝兰玉树,前不久还去了将军你的诗会,作出了几句好诗啊。"他将那几句诗高调读出,大哥二哥拍手叫好,就是……沈将军的脸色看上去不那么好看。

    "伯父传道授业解惑,叫我定南便好。晚辈不久还家,伯父可有什么带给父亲的?”沈将军向他敬了一杯酒,又缓缓道。

    "噢,有有有。"我爹转身去找他想给沈伯父的那件宝贝了。

    "沈兄一路从边塞而来,还没回家啊?"大哥又向他敬一杯酒。

    "刚到荣城不久,父亲总让我来拜会,想着拜会完便还家。"他从容不迫地说着,又一边回我娘的话"家母身体安好,伯母挂念。"

    "桃夭,你不是挺能喝的吗?怎么不敬沈兄一杯?"二哥呵斥,酒意上头的他好像察觉到他说了什么,又一边道"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桃夭平时可乖了,都不喝酒。"

    我"..……"头上沉重的发髻压得我喘不过来气,我一面笑脸吟吟端起一杯酒"沈将军,桃夭敬你一杯。"说完,我一饮而尽。

    他迟疑了一下,亦倒了一杯酒"洛姑娘,幸会。"

    好说好说,见他手上端着杯酒,他怎么还没喝……我迟疑了一下,这是敬我的?我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又一饮而尽。

    呃…….为什么感觉他的脸又黑了几分。

    一杯又一杯,爹和两个哥哥都醉倒了,送沈将军出府的差事自然落到了我头上。

    好巧不巧,下雨了,天雷滚滚,小厮抱着匣子,里面全是我爹搜罗来的稀罕玩意。沈将军跟我走在一起,短短几步路,气氛却异常压抑。

    "洛小姐那几句诗倒是作得极好,洛家真是盛情难却。"

    这……我侃侃道"那几句诗并非我所作,只是从一本札记中读来,当时情况特殊,我也不得不……"

    "洛小姐对品诗很有心得。"

    "沈将军谬赞。"

    一恍就到了大门,我从小莲那接过伞递给他,这是一把墨绿色的伞,我平日不出门,房间里便只有这把.....

    "洛小姐对那本札记很喜欢?"沈将军接过伞,却又问道。

    "岂止喜欢,日日拜读,构思巧妙,所谓妙笔生花,大抵如此。"

    送走他后,果然浑身轻松,我被小莲搀着回屋,屋前那只鸽子咕咕叫,啄啄地板又啄啄泥土。

    丢脸死了……什么叫洛家盛情难却啊..……我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过沈定南,他确实…长得好看,就连我见到他时,都被震惊了一下。

    沈家公子真好,传言果然不虚。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我依然闲时喝酒,无聊时看书看话本,也不常出门。其实只是我懒,荣城跟塞外的天气相似,夏日的天总要晒死个人,但旌节花却长得很好。鸽子依旧咕咕咕,"再吵我睡觉,把你炖了喝汤。"

    我倚在树边小憩,而那鸽子依旧咕咕咕。咕咕咕咕咕..突然,它不咕了……大梦般惊醒。

    “小莲,我的鸽子呢,不会真被你炖鸽子汤了吧。”

    “没有啊。”小莲打着哈欠“我刚刚见平儿过去”

    "平儿?!"小莲和我异口同声,那可是太傅府最爱吃的姑娘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当我佝偻着身子跟府里的丫鬟一路找到前厅的院子里时,正巧看见沈定南跟两个哥哥。

    大哥二哥捂脸不忍直视,而沈定南则眼疾手快抓住了它,"你们在找这只鸽子?"

    我一脸苦笑,好像这身装扮有点丢脸啊,衣裳倒是干净的,只是头发有些散乱,然后刚刚追鸽子时,绣花鞋还跑掉了一只。

    "谢谢沈将军。"我踉跄着接过鸽子,"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洛小姐这身装扮确实清丽脱俗。"

    啊.…….我淡定地拔腿就跑,这时小莲正捧着我另一只绣花鞋而来,"小姐,你的鞋..…"见到沈定南后,她也噤了声,跟在我身后就跑。

    我“…………”

    丢了脸还要在饭桌上吃饭,我一脸平静,但爹娘看我的眼神似乎变了变。“小女不懂事,定南啊,莫放在心上。”

    "洛小姐天真可爱,清丽脱俗,实非一般姑娘能比。"沈定南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个匣子。

    我……他真有文化,还会拐着弯骂人。

    "这是家父托我带给您的。"沈定南又拿出另一个盒子,"伯母身体不好,晚辈特意寻了上好的人参"

    "这……荣城与荥城相隔千里,贤侄用心了。"我爹笑得合不拢嘴。

    "明轩兄和明非兄已经收到宝剑了,大家都有份,也不能苛待了洛小姐。"我望着他像变戏法一样地又拿出一个匣子,"听说洛小姐喜欢诗书,应该会喜欢吧"

    我眨眨眼,正对上他那犹豫不决的神情。"多谢沈将军。"我咬牙道,而那匣子里,躺着两块墨……

    他是想说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况且我平日懒惰,别说写字作诗了,翻书都累。

    "这可是上好的桐烟傲墨,沈兄真大方。"大哥倒是识货。

    "只是桃夭她…可能用不着吧,还不如送给我。"二哥口嫌体直。

    一两徽墨一两金,我应该谢谢他才是,虽然这礼物,我当真用不着。

    "多谢沈将军,我敬沈将军三杯。"为表诚意,我连斟了三杯酒,杯杯下肚。

    "洛小姐.…….当真豪迈。”沈定南勉强挤出个词,女儿家最是娇柔,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是娇弱,养在深闺里,酒不粘半点,说话温温柔柔的。反观我…言语行为粗旷,五体不勤,嗜酒如命。

    酒罢,父兄都醉了,沈定南似乎有了些醉意,他正和我爹谈天说地。

    "若是我小上三十岁,定要与贤侄结为兄弟。"

    我爹又在说胡话了,"若不是贤侄家太远我定要向沈磊那老酒鬼提亲,他宝贝儿子这么好,配得上我家桃夭。"

    "老头子,你少说些话吧。"我娘急忙掩住他的嘴,一边又道“桃夭,送送沈公子。”

    又是我……相对两无言……我能和这沈将军说什么……

    “听说荣城内要办一场诗会,洛小姐可要去评诗?”沈定南问我。

    "诗会多是外男,就不去了。"这哪是评诗,分明就是要我的命,经过上次那一遭,谁还敢去诗会。

    "沉将军慢走。"我轻呼一口气,终于送走了一樽神。乐乐和刘家公子要成亲了,婚期定在了六月十五。如今才五月,还有一个半月,该给她备一些贺礼了。

    今日赶集,微晴的天,浓浓的云把阳光挡了去,天气正好,我叫上小莲出去采买。

    就从街尾的书局开始吧,我拉拉帷帽,手则翻过一本本书。哎,怎么多了几本没见过的书,书页泛黄,但这内容却极佳,有手写的,还有诗集,旁边甚至还有鉴赏心得。

    一二三四五六七,"小二,包起来。"小莲喊道。只见那边有个人影躺在椅子上看书,人影微动。小二没出来,倒是出来一个翩翩公子,他穿得像个老学究,没一点将军的样子。他一边娴熟地包书,一边向我问候"洛姑娘,幸会。"

    "沈将军眼神真好,这都能认出我来。"我掀了掀帷帽,向他掬了一礼,又讪讪问"多少钱?"

    "送你了,还要些什么,尽管拿。"没想到这沈定南还真是大方,算了,以后多多照顾他生意。

    "那桃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沈将军,告辞。"

    香包,珠串,首饰,稀罕玩意儿买了一大堆,我和小莲抱得满满当当。天上又飘落几滴雨点,啊……为什么每次出来都下雨啊,快跑,一会大雨又倾盖而下了。

    “洛小姐。”我听见有人在喊,从一开始的洛小姐逐渐变为洛桃夭。人群四处流窜,哪能听见他那样微薄的声音。

    "洛桃夭。"大雨哗哗而下,一辆马车停至脚边,一翩翩公子撑伞而下,衣衫老旧,不是沈定南是谁,只见他剑眉星目,而那把墨绿色的伞又显得他多了几分柔情。

    “上车,我让车夫送你们回去。”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急忙上车,又一边把帷帽取下,帷帽湿答答,我掀起轿帘问"沈将军,你去哪儿?你不是在书局看书吗?"

    "是啊。"他轻咳一声“今日有个酒局,就在这边。”

    "噢,那雨天路滑,你注意安全。"我撩下一句话,便让车夫赶回去了。还好没打湿,我拾掇着,一件一件礼物搬进匣子里。贺礼够了,可是沈定南,他穿成那样去喝酒吗?哈哈……

    "小姐,你在笑什么?"小莲问道,她可能不理解我们被淋成那样子,那么惨,我怎么笑得出声。

    "你说,沈定南他穿那么老旧的衣裳去喝酒会不会遭人耻笑。"

    “快别说人家沈将军了,若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有多狼狈。”

    "也对,我应该谢谢他,下次吃饭多敬他几杯。"我一边收拾,一边翻那几本书,"小莲,你看这七本书,字迹都一样哎。"

    小莲凑过半颗头"是一样的字迹,我怎么记得还在哪儿见过呢?"

    "好像是在哪见过……"我一边翻找,视线停留在了那本札记上。原来,这些都是一人所作。一口气翻完了七本书,他留的字迹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嘛……正烦心着,小莲不知从哪寻来些小纸条"小姐,你看。"

    这……字迹相同,这信纸的宽度,怎么这么像..

    鸽子又咕咕叫了两声,那位远方的朋友寄给我的。他一开始还是回我的口水话,但后来居然骂我懒,像个先生一样写了好多规劝我的话。然后我写信骂他,他就很少再回我,甚至啥也不说,给我带枝梅花来。然后还一度记仇,两年未曾来信,谁知道他最近抽了什么风,居然写信来问我好不好。

    哎,我好像记得要回他的信,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我磨了一块上好的桐烟微墨,又铺纸写字,虽然字丑,但架不住墨贵啊。果然是好墨,给我的烂字都增光了。我洋洋洒酒写了一大篇,问他那本札记是不是他写的,还有那几本书,说我很仰慕他,特别欣赏他的才华,甚至在信尾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翻他的诗集鉴赏,我细细地读着。这个人,我都写不出这样的句子,果真是令人惊叹,捡到宝了捡到宝了。那七本书我才堪堪品完.

    没日没夜看了许久的书,如此差不多一个月,那七本书我才堪堪品完。

    “嘘,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我一本正经地说着,感觉自己要升仙了。

    "吾儿怎么现在痴迷读书了?"爹娘一脸担扰,两个哥哥却不嫌事大“桃夭现在文邹邹的,干什么都要说两句。”

    "这是好事。"我爹叫过我"来,跟爹谈几句,桃夭,你觉得什么是文人风骨?"

    文人风骨……我想到那本书上有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气节面前,不分文武,书生意气算作气节,匹夫碧血也可称作风骨。"

    想罢,我出口成章"爹,风骨不应是文人的,也是武人的。宁死不屈,百折不挠,无分贵贱,亦无关生死。"

    "好好好,吾家桃夭见识不凡。"爹乐呵呵的,娘也在一旁笑。

    "这话..我倒是听沈兄说过。"大哥若有所思"上次向沈兄请教过这问题,他只回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几个字。"

    “定南的才学是极好的,多向他请教请教,你们兄弟俩,小时候就不用功,多读书才不吃哑巴亏。上次若不是桃夭救场,你们让我这太傅老脸往哪儿搁。”

    沈定南..怎么又是他。我承认他很厉害,但我却觉得写那本札记的人会比他更厉害,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六月初六,天贶节

    寺院晒经,人们去寺庙烧香,祭拜山神,祈求平安。

    这是我和乐乐过的又一个天贶节,刘公子陪在她身旁,她则挽着我的手。一路从寺庙归来,山下市集热闹,还有个小摊,上面挂满了红绸,一排排的木签晃动。

    我用手一拿,是一个问题签,木签上刻着几个字"何为铭心刻骨?"

    铭心刻骨…….我又哪有什么铭心刻骨的事…….倒是札记里的那个将军,带兵杀敌,远离家乡。他一定也是无怨无悔的吧。

    "虽九死其犹未悔。"我答道。

    一看乐乐的签,上面"人如其名,阖家欢乐",连刘公子的签也是个中签,上面是一句好话。为何我的就是这么一个签呢?"巧了,上一个公子也这么说。"摊贩一指"他刚走不久呢”

    望去,一把墨绿色伞,撑伞公子的背影很好看,他旁边的女子青丝飘柔,更显得像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而生。

    "沈兄?他怎么在这儿?"刘家公子不解,正要大喊,我连忙制止"他陪姑娘呢,刘公子,你怎么知道那是沈公子?"

    他好像说过他一个朋友就是开书局的,荣城真小,圈子也好小。

    "伞啊,我与沈兄相识数年,数年他都执着这一把墨绿的伞,那伞好看,是他自己画的,很好认啊。"

    噢,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原来,他很早就来荣城了。那日给我伞的人,也是他。

    沈定南,我暗暗揣磨着这个人,年少成名,一度英才,面容姣好又有君子之风。如若我是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非要让每个女子都喜欢我。

    六月十五,乐乐大婚,贺礼抬了满院。我穿了一身绿,绿竹叶的那种颜色,头上也简约戴了几只绿色的簪子。

    "桃夭,你怎么也喜欢绿色了。"乐乐穿着嫁衣,"我和刘郎发觉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人,无论是谈吐还是品味,哪天给你引鉴。”

    "噢。"我低低的应着,乐乐今天很美,我知道,但我的眼睛却总不住往院里那抹绿色看,那是一片绿竹林,小小的一片。

    我随着父兄观礼,看他们拜堂,乐乐这场大婚很有排面,连头上的冠子都是金子打造的。远处站了个人,沈定南,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儿。

    “桃夭,你大婚,爹也给你办一个这么盛大的。怎么样?"似乎瞧见我眼底的羡慕,爹这么说。

    "大婚?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谁不知道桃夭无人求娶啊。"二哥精准补刀。

    "那是桃天的缘分还没到,明非,你再说你妹妹,你看看你多大了,跟你同龄的人都娶亲了。”爹细声安慰。

    "那…….沈兄不是也未娶亲,大哥也没娶亲啊。"洛明非争辩。

    大哥瞪了二哥一眼,又冲沈定南笑笑。

    "你哪能跟沈定南比啊。"我言语犀利"人家才高八斗,又是大将军,你呢,就一个小小武官,

    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别说了”爹轻声道“他在那儿看着我们呢,哪天有机会,我去向沈磊打听打听他儿子为什么不娶妻,是不是可以把我闺女娶过去。”

    "爹,小声些。"大哥在一旁提醒。

    最后,只是简单地打个照面,他说他要回荣城了。这次荣城之行,本就是为兄弟大婚来的。他又拿出一个盒子,他说上次送我的墨我应该不喜欢,所以这次补上。

    盒子打开,是几支簪子,有玉的,有木的,有素的,有艳丽的,还有一根蝴蝶簪,应该是新出的样式。

    "多谢沈将军。"依旧不咸不淡,爹和二哥有些傻眼。

    "他送桃夭簪子?"二哥震惊。

    "还是当着你们的面送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他送给我,也会送给别的姑娘。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这只是一次回礼,爹,沈将军他又不喜欢我,簪子只是礼物,他可以送给我,也可以送给其他姑娘啊”

    "噢,还是桃夭聪明,爹还以为,他看上你了呢,原来是你不喜欢那桐烟徵墨,所以补上的。"我爹一拍脑子,又问道"你不会喜欢他吧.桃夭,莫犯糊涂事。"

    "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沈定南,我喜欢的是那个和我互通书信的公子。最初,我以为我是仰慕他,但后来,我被他的思想和才华折服。我喜欢看他读过的书,我喜欢看他写的字。山高路远,信鸽难飞,他的信需要时间到我手上,我心想。

    书信没等到,倒是等来了沈定南的乔迁之礼。他家在荣城,他虽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但是搬来荣城,确实让人不解。

    乔迁之礼,我该送点什么,他喜欢书,我就把爹的藏书要几本来送他吧。

    当我把贺礼放他手上时,他惦了掂,"该不会是太傅的藏书吧,洛小姐就没什么想送我的吗?"

    “我那有一盒旌节花,你要不要?"我哪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他。

    "你家在荥城,你为什么搬来这了?"他的府邸就在新开的那条街,离我家不远,但阵设都是极好的,我很喜欢。

    "荣城和塞外的天气很像,我住惯了塞外,住不惯荣城.?

    "哦……"我拉长了声音。

    "你送我的礼物我不太喜欢,可否买一件送给我?"不是……他这么随便的吗,"上次我送你的墨你也不喜欢,我都补上了一份。洛小姐,不会差那一份礼物补给我吧。"

    "我……择日送你一件就是了。"我支支吾吾,鬼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我..."其实宴席都结束了,宾客自行离去,也用不着沈定南这个东道主做些什么。

    两个哥哥倒是送了贺礼来,他们有事要忙,爹娘也不在身边。

    "洛小姐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沈某可以送洛小姐回家。"

    本来小莲跟我一起坐马车来的,但是娘的头风犯了,身边的平儿也回家探亲去了。只有小莲会照顾人些,我就让她搭马车回去了。

    天时地利人和,我不答应都不得不行,就当沈定南那厮运气好。

    "好啊,"我连声答应。

    只见他的侍从给他递了把伞,紧接着他把伞递给我,还是那把墨绿的伞。

    "外面天气好,太阳大,打伞不易日晒伤。"沈定南细心解释。

    "哦……"我拉长了声音,他上次和那个姑娘打伞,用的也是这把。

    啪嗒一声,伞掉了,我甚至不动色的踩了两脚,"我不是娇滴滴的女娇娥,我用不着。"虽然今日没戴帷帽,但我哪能受这窝子气。

    “洛小姐对我的伞很不满?”沈定南微微笑道。

    "没有啊。"我一边说着一边又踹上两脚,“如果不是爹爹有事,我才不会来呢”

    “洛小姐这是看沈某很不顺眼啊。”沈定南皱皱眉。

    "是啊,所以沈公子,我们走吧。给你选件贺礼,我好回家。"

    "好啊。"沈定南望着我笑,他本就生得好看,一笑起来更是撩人。"沈某缺根簪子,洛小姐陪我去买吧。"

    我说买这根,他说不好,我说买那根,他嫌弃。

    “沈定南!你到底要什么?”我怒不可遏。

    "沈某簪子还有许多,还差套衣服。"

    衣服好办,可以去成衣店买,我走得极快,一恍眼,已不见沈定南的影子。

    “沈定南.……”

    "洛小姐?"

    一转眼他离我不远,手里拿着云片糕,一手还拿着糖葫芦。

    人群流转,他离我很近,不过四五米,可光打在他身上,又是那么耀眼。沈定南,他本就是那么耀眼夺目的。

    "不吃吗?听你哥哥说,你很喜欢桃片糕。"不知何时,他走到了我身前,我咬了一口糖葫芦,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

    "这套衣服很衬你。"我指了指那套玄色的长衫。

    “那就这套吧,掌柜,帮忙把前面这几件也包起来。”他指了指,其中好几套衣裙,我刚进门的时候都彼惊艳得看了好几眼。

    "你……"我看着他付完了钱,“不是说我送你的贺礼吗?”

    “是啊,你送我买,有什么不对吗?”

    终于到了家,正盼着沈定南早点走时,我哥来了,“沈兄留下来用饭吧。”

    他"好啊。"真是蹭饭好不要脸……

    天渐渐黑了,当沈定南掏出他爹的书信给我爹时,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爹快过寿了,希望我们全家去游玩一番,再加上沈定南数不尽的好话。

    我爹他,心动了。

    我翻着一页一页的书,这个人的见解与我的已经基本一致。

    乐乐有喜了,她让我穿漂亮点。

    她说要让我见见那个人,那个盛名在外的才子,她说我定会与他相见恨晚的。

    小莲为我梳妆,我告诉她要很漂亮很漂亮。于是我换上了一件沈定南买的衣衫,发间别着他送的蝴蝶簪子。

    刚下马车,就看见乐乐在那等我,她看见我很是欣真"桃夭,你好漂亮。"

    我点点头,她又拉过我的手"我跟刘郎见过那人许多次,他是良人。并且你说过的话很多他也说过,这就叫,有缘。"

    有缘?当我看见刘家公子把人往外拽时,我知道了,这是孽缘。

    沈定南?"抬头望去,他今日的装束跟平常一般无二,倒是我显得有些突兀。

    "洛小姐?"我迷离的眼睛正对上他那懵懂的眼神。

    乐乐笑了"你们认识啊,这不是巧了吗,你和沈公子慢聊,还有件事,快要入秋了,我和刘郎想着去他老家荥城那边安胎,所以之后书信别等到这边。"

    我……乐乐和她夫君就这么走了。

    "原来洛小姐喜欢有才之人啊。"我是知道沈定南才华横溢,但我也不知道是他啊。

    “原来沈公子也不像不娶妻之人。”

    "沈某何曾说过不娶妻?"

    "没说过也不代表你没有红颜知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怼他。

    “桃夭,山神庙那次,你所见到的,是我表妹沈娇娇。”他继续道,“我没有红颜知己,是让她帮我送书,她比你小五岁,已经定了人家,下下个月成婚。”

    “沈公子跟我说这些干嘛。”我没好气道"既然是你,那我先回去了。"

    "醉香楼新出了一道八宝鸭,洛小姐赏个脸?"

    八宝鸭,我咽咽口水,又听他道“还有脍鱼羹,八喜丸子,樱桃酥....”

    "走吧"既然是为了讨好我,傻子才不吃。

    我恨恨地吃着每一道菜,这都是沈定南欠我的,但仔细一想,他好像也没有欠我什么。

    “有酒吗?来酒就行”我吃的有些干,又一边吧嗒吧嗒地嚼着。爹娘教导,吃有吃相,但沈定南又不是外人,要什么吃相。

    "上一壶米酒。"他依然望着我笑,眉目之间尽是柔和。

    吃饱喝足,我满足的开心,却又想到我和沈定南吃饭,本就是于礼不合。

    "你别告诉他们你跟我来醉香楼吃饭。"

    “为什么?”

    "你是外男,带我吃饭就是在换我清誉。"

    "洛小姐还有清誉吗?"沈定南笑笑。

    我……

    爹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沈伯父,只不过娘身体不好,就不跟我们同行了。

    倒是沈定南死皮赖脸地跟我们同行。荣城与荥城相隔千里,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望着大好河山,我……又想起了那位将军。

    路途遥远,跌跌撞撞一个月,才到了荥城。这里气候温暖,夏天却也不热,听哥哥说,这里四季恒温,还有温泉。

    我们在沈家住下,见到沈父沈伯母时,我还是有点震惊。沈伯母保养得极好,沈伯父看着也比我爹年轻。我爹和沈伯父一别多年,唠嗑唠个不停。

    倒是沈伯母叫我过去,她笑眯眯地问我今年多大了,又说不知道我的口味,荣城的各色糕点都给我备了一份。

    沈伯母平易近人,听说我二十岁也没多大的反应。沈定南在和两个哥哥喝酒,远远望去,他们聊得很尽兴。

    她拉着我的手说,娇娇过几天来,她很早就想要个女儿,可惜没这个缘分。说罢,她又让沈定南带我出去逛逛,买点吃食带回来。

    荥城姑娘家生得娇的,说话也是软绵绵的,真是我见犹怜.这么一比起来,我倒真不像个姑娘家。

    "沈伯母平日喜欢吃什么?我们要买些什么?"我好奇地盯着街上那些铺子看,又四处瞧瞧。

    "家里什么都不缺,买点茶叶就行了,晚上还要吃饭。"沈定南看我一脸好奇样,又继续说"荣城与荣城的风俗很不同,荣城气候温暖,盛产蘑菇,水果,还有……"

    “沈定南,你看,还有兔子卖。”我看着毛茸茸的小白兔,荣城也有兔子,但荣城的兔子大多都是灰色的野兔,并且只有兔肉,这么鲜活的兔子,还是第一次见。

    "对啊。"我在前面买东西,他跟在后面付账,原来荥城这么好玩。

    "沈定南,原来你们荥城的糖葫芦长这样啊。"我好奇地看着,荣城的糖葫芦一串有七八颗山楂,而荥城的,一串只有两三颗,水果也不是山楂,有草莓和葡萄。

    "我要十串。"我在老板的震惊下付了账,一边吃一边,跟既南离开。他手上拿了不少东西,堂堂沈将军在我这像个跟班。

    到家门了,我手上还有三串糖葫芦,小厮接过他手里的物品。

    看他这么累,我把一根糖葫芦递到他嘴边"辛苦你了沈将军。"

    晚宴,我在那剥橘子吃,沈伯母问我荥城好不好玩。

    我点点头,她说好玩就留我多往些时日,她让沈定南带我去更多更好玩的地方。沈定南,怎么哪都有沈定南。

    在沈府住的第二天,沈定南要去塞外了

    "他要回塞外了,听说有急事。”我坐在沈家的院子里,摸着他送我的兔子。

    "怎么,洛姑娘这么想我?"沈定南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这么晚还不睡?"

    "沈定南,你认不识塞外所有的将军啊?其中有一位跟你才华差不多的。"我借着月色,把我的问题慢慢向出口。

    "是有这么一位,你打听他做什么?"沈定南笑笑,却又做到我急促不安的神情,"你喜欢他?"

    “我……没有,我只是问问,你如果认识他,麻烦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不回我信。”

    “那洛姑娘以为,我比起那位将军,谁比较好一些?”

    "自然是你,文武双全,不可多得。"我不知道那位将军为人如何,但沈定南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

    "沈公子是全天下姑娘梦寐以求的良人,不过沈将军,你比我大哥还大上两岁,为什么不娶妻啊?"

    "全天下的姑娘,也包括你吗?"他戏谑地看着我。

    "当然不包括我啊,沈公子千好万好,岂是我能高攀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这么一樽大佛,谁沾上他谁倒霉。

    "好吧,那沈某回房睡觉咯."

    "决定南,"我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如果要打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

    沈定南走了,沈娇娇来了。她好奇地打量我,"姐姐,你们荣城的女孩子,都这么高嘛?"

    "姐姐你喜欢什么啊?"

    "姐姐,我带你去泡温泉吧。"

    她像一个小太阳,一个活脱脱的小太阳。

    "姐姐,我下下个月成婚,你能不能待到下下个月再走。"

    "桃夭,再多留些时日吧,等沈定南回来,我让他送你回家。"沈伯母道。

    一连几日,爹和两个哥哥走了,沈娇娇拉着我四处疯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留下,明明荣城才是我的家,可我..好想等沈定南回来。

    "姐姐,你喜欢作诗吗?我带你去哥哥的书房吧。那有很多很多书,他平日都不准我去,正巧他现在走了。"

    我跟着她一路去沈定南的书房,一开门,一幅巨型的墨竹画挂在墙边,而他的题字...为什么看看这么眼熟……跟我所读的那些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沈定南,原来我一直喜欢的,就是沈定南。

    哪有什么才华横溢的将军,有的只是沈定南。

    "姐姐"沈娇娇悄悄打开个柜子"姐姐你看,这里面是哥哥的宝贝。"

    宝贝?我顺着柜子里看,里面全是伞,一把又一把墨绿的伞,有的是好的,有的是坏的。

    我一把一把打开,一片又一片的墨竹现在我眼前,仿佛沈定南就在我身边一样。

    "好不好看,这是哥哥画的"沈娇娇有些不解,"我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喜欢。"

    我撑开最后一把,这把伞已经有了些年头,但上面的墨竹很不一样。

    别的伞都是画上去的,唯有这把,上面溅了些许墨汁,是被补救而画的一片墨竹,所以才显得栩栩如生。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娶妻吗?"我忍不住问,"我总觉得跟这些伞有关"

    "因为他总说没有喜欢的姑娘,应该是没到缘分吧。"沈娇娇一边说着,一边又拉我"姐姐,中秋灯会快开始了,我们去看吧。"

    她拉我逛着一处又一处的街,桥头上,一男子正拿出一个匣子送给一位姑娘。姑娘桃挑选选,第了一支别在耳后。

    "娇娇,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荣城的风俗,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将会送一匣子簪子给她,若是女子不喜欢男子,就会把匣子收下,若是女子喜欢男子,就会择一根男子所送的簪子戴上。"

    沈定南..他喜欢我……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我用了好长时间去想……

    在沈娇娇出嫁前一天,沈定南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鸽子,鸽子咕咕咕咕。

    一看就是我的那只,可恶的沈定南,他编什么胡话骗我。

    "桃天,那位将军收到你写的信了。"沈定南把那只鸽子还给我。

    "哦,他怎么说?"我装作不知情。

    "他说他心悦你,日后去你家提亲。"

    "那他知道我家在哪儿?"

    "知道,"沈定南顿了顿"我告诉他的。"

    "真可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麻烦你告诉那位将军,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沈定南。"

    "你"沈定南笑笑"你真不像一般女子。"

    "是啊,一般女子,怎么会入沈将军的眼呢。"

    我与沈定南的婚事算是定下了,我21岁,他27岁。

    两家正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大婚的诸项事宜,就连两个哥哥也跟着头痛。

    为了这事,沈家父母都一路从荥城带了一干聘礼,如今他们住在沈定南的府邸,也在为婚事料理。

    倒是乐乐听说后寄了封信来,她说就知道我和沈定南会成婚。

    沈娇娇也来了,她也很高兴,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

    沈定南带着他父母来我家提亲那天,全家都沸腾了。我爹我娘两个哥哥一脸不可置信。

    "沈兄,你可知道桃夭之前退亲的事?"大哥着急了。

    “知道啊,她卒直可爱,不喜欢的事不会做。”沈定南淡淡道。

    “沈兄,你知道桃夭非要嫁那穷书生的事吗?”二哥急眼了。

    "知道啊,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嘛,她之前眼光不好,但还好遇到我了嘛。"

    “定南啊,你喜欢桃夭什么?”就连我爹也揪着胡子问。

    "喜欢的自然是她啊,桃夭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桃夭,沈某,非她不娶。"

    我爹和两个哥哥呼了一口气,“他知道桃夭的过去就好。”

    虽然沈定南不算有名,但世人听闻他要娶那个洛桃夭后,也为他揪了一口气,但好在

    一切顺利。

    我想起之前看他的一本藏书,里面记着他写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缘到良人自然至。

    一切的种种,都是缘,不然我与沈定南也无法得见。

    沈父和沈母回荣城了,我爹也带着我娘去了荥城,他说荥城天气好,适合养老。两个哥哥则继续在荣城当差,我与沈定南也继续住在荣城。我很喜欢这条街,也很喜欢沈定南,他是我的,我独一无二的沈将军。

    下雪了,我笑嘻嘻地跑去堆雪人,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沈定南,你看,这个大的是你,这个小的是我。"

    "哈哈哈。"他从屋里给我拿了件大氅披上,"玩雪可以,别冻感冒了。"

    "沈定南,你怎么跟我爹一样。"我捏了个雪球一砸,正中他眉心。"我要去趟书局,你之前是不是让娇娇送了很多书过来,我要看。"

    "好,那你等我一会,我去拿把伞"

    墨绿色的伞撑开,厚厚的雪映着我的裙摆,路边的糖炒栗子瞬间勾起我的味蕾。

    "我要吃那个。"

    "那来五份。"

    小贩顶着雪,一边打包一边忍不住调侃"公子对你家夫人真好。"

    咬着栗子,到了书局。店小二急忙来迎,紧接着一摞又一摞的书映在我面前,那都是沈定南看过且记下笔记的书。却没想到,有这么多,沈定南,他是将书房搬空了?

    "所以,你都是故意把书卖给我的?"我详装生气"对啊,谁让夫人爱看呢。"

    “贫嘴,你就知道卖些旧书来赚我的银子。”

    春日的天气还是很冷,沈定南在院子里搭了个暖炉,正巧乐乐和刘郎,娇娇和她夫君来了,便在暖炉上摆了一桌要席。

    沈定南给我夹菜,刘郎给乐乐夹菜,娇娇的夫君给她夹菜。几人把酒言欢,不多时,我已醉了下去,沈定南抱着我,一步一步,从大雪中走过。

    我有了几分清醒,用食指抵抵他的脸"沈定南?"

    他的脸有点冷,却又有一点点红,依旧是剑眉星目,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小沈将军。"我又笑了笑,只听他低声道"唤我做甚?”

    又要入夏了,乐乐说醉香楼的鲜花饼很好吃,正巧沈定南有事。天渐渐黑了,我和乐乐坐得有些累。

    正要走时,酒楼里来了个人,他身着玄衣,身量八尺,正跟老板买鲜花饼。

    他说天暖了,花也开了,家里的夫人就念着这一口鲜花饼。听他的声音熟悉,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洗定南"

    他闻声转头看我,眉眼间皆是笑意,"夫人,你怎么在这儿?"

    我望向他手里的鲜花饼,"我们回家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番外

    我叫沈定南,家里是开书局的,父亲也曾在朝中做官。

    我幼时便博览群书,十一岁那年,我才华横溢,父亲说他有一知己,我可以去向洛太傅求教。但荥城距荣城千里,父亲说男孩子总要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很快,我便到了荣城,这里气候较为干燥。

    我见到了洛太博和洛伯母,他们对我极好,但他们有三个小孩,洛明轩,洛明非,洛桃夭,各个闹腾不已。

    我读书时,他们便在一边吵闹,只有洛桃夭与我亲近些。她与别的女孩不同,小小一个便敢和哥哥们打架,结果就是跑来向我呜呜的哭。

    有天,她似格外黏人,不让我回房间,我到了房间才知道,她调皮把墨汁撒到我的伞上了。见我皱眉,她委屈巴巴地缩作一团,嘴里不停念叨“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我想……也许可以画一片墨竹呢?我让她把绿色颜料打翻,涂在伞上,她玩得很开心。她说"哥哥真好。"我把那把墨绿色的伞送给她,她笑呵呵地收下了。

    后来,我要走了,那是一个下雪天,雪花扑哧扑哧往下掉,就像她的眼泪一样。

    她抱着那把伞递给我,她说"雪很大,太阳也很大,哥哥要记得打伞。"

    我笑着说"好",看到她鼻涕眼泪哭成一团,我突然有点心软,那把墨绿色的伞很美丽。之后,我又画了很多把,但每一把都没有她涂的那把好,我想,可能是因为她的天真可爱,所以那把伞才格外不同吧。

    我去了上京求学,一学四年,师傅每年都要回荥城过冬,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每年都去荥城看望一个人,一个已婚的妇人,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执念这么大。

    十五岁,边关动乱,我不顾爹娘师傅的劝阻,前去参军,我每年都会写札记,寄给母亲看。也想让她知道我过得很好,边关很苦,但我很开心。

    二十岁,好友刘郎不知从哪弄了一只鸽子与我通信,他是我在荥城的好兄弟,不知何时,竟然搬到荣城去了。

    二十一岁,太天城破,笼中的鸽子被射中了翅膀,趁乱飞走,我无暇自保,和蛮夷对战,属实烦心.。

    三四个月后,那只鸽子又飞了回来,还被养得有些胖了。彼时我们夺回了太天城,我写了封信,寄给远方的朋友,说是把这只鸽子送给她。

    鸽子又飞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一长篇难看的毛笔字,口水话。

    她说她读书好累,她说为什么女子要嫁人啊,她说不知道饭要吃什么..

    我猜到她是一个姑娘,于是我很认真她回复了每个问题,但那姑娘实在太懒。一两个月后,我又收到了她的一封口水话信,至此,每过两个月,我便收到一封口水话信。

    我像一个老先生一样写了好多规劝她的话,但她的回信是"我懒,琴棋书画,非我所喜更不擅"然后更是把我骂了一通,说我为人古板,迂腐,就跟老学究一样讨厌。

    我不回她的话,看到她的信也只是寄一两枝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嘛。有时也象征性回几个字,就这样持续了一年。

    二十三岁,边关战况危急,我统领大军发起进攻。

    这场大战.……就这么打了两年。

    二十五岁,我看到了那只鸽子,似乎已经很久没给那个姑娘写信了,也不知她怎样,或许已经嫁人了吧。

    二十五岁,边关安定,我向皇上辞官,也该回去看看故乡了。我带了一盘旌节花,一本要给母亲的札记,还有一把墨绿色的伞。

    荣城离边关很近,我想可以先去看一下刘郎,他跟我说他和王家姑娘定了亲,下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希望我能玩玩再走。

    我去看了看沈氏书局,那的生意并不是很好,我想看可以办一场诗会来增增人气。那是我来荣城的第二天,刘郎和他的兄弟们为我接风洗尘,我们去了一个隔间品酒赏花,他那些朋友,有的似乎人品不怎么好。

    正赏花时,下雨了,我看见一个青衣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小匣子,正在屋檐下躲雨。屋檐太窄,雨点渐渐打湿了她的帷帽,眼见她的衣裳渐渐被雨打湿。

    而我身边的公子,好几个都盯着她看。我唤了小二,让她进来躲躲,又拿起了那把墨绿色的伞,让他一并给那个姑娘。我所有的东西不多,但能帮她一点也是好的。我看到她微微颔首,又拿出一本书在看。天渐渐黑了,雨势也没有减小的意思。她这么爱看书么?一点也不担心。

    刘郎的朋友喝醉了,他们非说雨太大了要搭那个姑娘一程。我悄悄跟刘郎说了几句,希望他能给那姑娘找个马车送她回家。我一边借着敬酒,一边给他们夹菜,刘郎的朋友被我拖了又拖……终于,她起身离开了...我长舒一口气。

    第二日,刘郎早早便拉着我到酒楼上等,他说他故意透露给了王家姑娘消息,就在这儿等她来。

    我一边倚在楼台上,一边看着远方的花。

    太阳正盛,有两个姑娘走了过来,一个穿粉衣,四处张望,她应该就是那王家姑娘。

    一个穿黄衣,看上去有几分沉着稳重,像一朵柔弱的花。我看着她们到了酒楼下面的茶摊,应该是在等刘郎。

    "一盏清茶,桃夭,你要什么?"粉衣姑娘说。

    "桂花米酒。"黄衣姑娘道。

    桃夭?哦,荣城的洛桃夭,那个小姑娘,长这么大了吗?还喜欢上喝酒了?

    "没事,米酒而已,醉不了,况且?"我饶有兴趣地听着,她半天没况且个什么来。刘郎倒是按捺不住去找王家姑娘了,罢了,去书局看看。

    我见她在慢慢品酒,那样子,确实像个醉鬼,正巧,多看了一眼,她也正好撩起帷帽往我这看。确实长大了很多,她也比我少不了几岁,应该早就嫁人了吧。

    诗会已经开始筹备了,但我有些事,还是耿搁了一会。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和两个哥哥评诗,那阵仗是真的大,连我都看不下去。人群涌动,渐渐安静,而这兄妹三人则被推上风口浪尖。

    "舍妹学识渊博,特作诗一首。"我看着洛桃夭被推了出来,正想着要不要让小二通融她一下,正巧,她背了几句我写的诗。几天前,店小二把我写那本札记卖了出去,原来,就被她买走了吗。洛桃夭,我们还真有些缘分。

    因着父亲的缘故,我到洛家作客。

    宴席上,我又见到了她,她还没嫁人吗?酒过三巡,洛明非居然让洛桃夭给我敬酒?我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穿着得体,梳着整齐的发簪,就跟荥城的那些姑娘相似,她会喝酒吗?

    什么,她竟然敬了我一杯,当真豪爽,我倒了杯酒,想着说些什么话,什么!!!她把我的酒喝了,我喝什么?

    终于结束了.……..她送我出门,正好,摸给我一把墨绿色的伞。原来,那天的那个青衣姑娘,是她啊。

    我问她喜不喜欢那本札记,其实,我还写的有很多,她喜欢,我也可以给她看。

    洛明轩洛明非这几天常常问我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他们什么时候也这么爱读书了。

    他还请我去他家吃饭,我刚想拒绝,但是听他说,他家家风很好,妹妹温柔贤淑。

    他把他妹妹夸得天花乱坠,还说洛桃夭酷爱诗词,定能与我谈天说地,好吧,那再去一次。顺便再去看看她。

    额……这场面,他们俩前脚刚说完他们妹妹的好,后脚她就抓鸽子,披散着头发,鞋都跑掉了一只。

    这……还抓鸽子,不过她怎么看起来这么可爱呢,还带着全府的仆人咕咕咕叫。

    等等,这只鸽子,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那个和我通信的懒姑娘也是她。洛桃夭的我们这么有缘吗?

    前几天抽空回了趟荥城,娘说让我给他们带点礼物回去,所以我先是送了洛家两兄弟宝剑,又送了洛伯母人参,洛桃夭。她不是喜欢诗词吗?那就送两块上好的桐烟微墨给她吧。

    我把墨送给她时,小姑娘看起来并不开心,看样子我又被洛家兄弟骗了,她这么懒,又怎么会喜欢呢。再不喜欢也不用连喝三杯吧,我真的心慌,还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女子。

    洛太傅又醉了,他居然说要跟我结为兄弟,哈哈哈哈哈。

    "若不是贤侄家太远,我定要向沈磊那老酒鬼提亲。"原来他是想把女儿嫁给我,有点意思。

    又是洛桃夭送我出府,每次这时候的气氛,为什么这么尴尬呢。

    我问她要不要去评诗,其实如果她想,我也可以再办一物诗会……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她了。

    我也听说了她那两个未婚夫的事,这做派,倒是跟我打仗很像。

    我从家里带了一些藏书,都是我看过的,既然她喜欢那本札记,也应该会喜欢这些。当然,只卖给她。

    听店小二说她捧着我的书很开心,仔细一页一页地翻,当做宝贝一样。这倒是件好事,也不枉我选了几本好书。

    这天她刚从店里买完书,我瞧,天边云层浓厚,果然落下几滴雨点。洛桃夭没带伞,洛桃夭会被淋成落汤鸡的。

    当我和店小二驾马车四处寻她时,她正在逃窜,那姿态,确实像一只小老鼠。

    她看见我了,她上车了,她主动问我话了"沈将军,你去哪儿?你不是在书局看书吗?"

    “是啊”我支支吾吾,总不能说是因为担心你吧,“今日有个酒局,就在这边。”

    "噢,那雨天路滑,你注意安全。"她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举着年一步一步走回书局,雨确实有点大了,身上的衣裳湿透了,伞也被浸软。

    再画一把,我望着眼前的伞面发呆,是该在荣城有个住所,不然来往确实不便。刚好,可以再回趟荥城,洛桃夭不喜欢墨,她喜欢些什么呢?

    父亲叫我该成家了,母亲也说是该找个姑娘了,她问我有没有心仪的。有啊,不过那个姑娘不喜欢我。

    我向父亲还记不记得洛太傅一家,接着我又添油加醋说了洛太傅很想念他之类的话。

    他居然说"既然洛康这么想我,那就请他来看我吧。"

    这俩老头真不愧是知音啊,但好在他写了请谏,很快,洛挑夭就能来荥城了。

    什么?!!我刚到荣城,店小二就跟我说洛挑夭把我上次带的书都买完了。

    赶紧写封信让娇娇帮我送书过来,如果她知道这些书是我看过的,她还会不会看?我怎么感觉洛桃夭对我很冷漠呢,我得多向他哥哥打听一下她的喜好。

    "沈兄,你可算问对人了。"洛明非拍拍胸膊,"我这个妹妹啊,最喜欢的,就是吃,

    她喜欢桃片糕”

    "嗯,桃片糕。"我脑子里记了个菜名"还有呢?"

    "沈兄,你打听桃夭的喜好干嘛,哦……我知道了。"洛明非恍然大悟,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兄你想开诗会,让桃夭去棒场对不对。"

    "对对。"我连连点头,怎么感觉沈家的人都像个傻子,洛太傅像小孩,洛伯母算个正常人,那三兄妹,怎么智商都差不多。

    终于,沈娇娇带着书回来了,她非说没见过荣城。让我带她看看,正巧那天是天贶节,我们去了山伸庙。

    山神庙底下的市集倒十分热闹,她非要拽着我看。"哥哥,你为什么还打着这把伞啊,你很喜欢嘛?"

    呃...怎么跟她说呢,我只是想画出一把最好看的。但这些画好的伞也不能浪费吧。

    “娇娇,给女孩子送什么礼物她才会喜欢?”

    “哥哥陪我逛完,我就告诉你。”

    行吧,她拉我到了一处小摊前,让我也抽一张签。

    我抽到了一个……这是个什么签?

    何为铭心刻骨?难道这些签没有上签与下签之分吗?思索中,娇娇也抽了一个。上上签,心想事成。

    我这运气,真有点衰啊。铭心刻骨,倒是有个女孩在我心里。我沈定南一生信缘,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活了整整二十五年,那个与我命中注定的女子,便是我的缘,即使她不喜欢我,但我喜欢她就够了。

    "虽九死其犹未悔."洛桃夭,对你,我九死也无悔。

    "哥哥啊,你这是喜欢哪家姑娘啊?"娇娇咂舌。

    "快告诉我,送她什么会适?"

    "她是荥城人吗?"洛伯母是荥城人,洛桃夭,算半个吧。

    "是吧.."

    “那你直接送簪子不就好啦。”

    言之有理,我选了五根簪子,材质不同,所戴的场合也不同。

    六月十五,刘郎和王家姑娘成亲。洛桃夭闯入我的眼里,她穿了一身绿,洛明非也没告诉我,她喜欢绿色啊。我送的簪子没有绿色啊,她会不会不喜欢啊。

    大堂上,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她的眼神,是在羡慕吗?啊?洛太傅跟她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洛明轩洛明非会朝我这边看。这……怎么了这是,洛太傅,他对我笑了,我惹他们生气了吗?

    为什么这么奇怪,看来挑夭对我的偏见很大啊。

    "洛伯父。"我上前寒暄,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说我要回荣城了,她也毫不在乎,这.……看来真是讨厌我。

    "上次的墨有失礼数,这次补上,洛姑娘见谅。"

    "多谢沈将军。"

    她打开匣子了,她又把盒子关上了,这是什么情况,算了,撤吧。

    终于有一座自己的府邸了,一切按她的喜好来,她应该,会喜欢。

    她会送我什么礼物呢?嗯..我搭掂手里的藏书,她倒是知道我喜欢看书。她这几天怎么不对劲?找个法子约她出去逛逛散心。

    "洛姑娘,打伞吧。"我将一把新的伞递给她,她却……扔了?

    "活小姐对我的伞很不满?"怎么说这伞也是第一次见她给她的,她竟……这般讨厌我?

    “我不是娇滴滴的女娇娥,我用不着。”她这话,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懂了,她受委屈了。我皱皱眉,谁惹她不开心了呢。

    哦,她要给我买贺礼,看来也不算太讨厌我嘛。

    她说这根好,我觉得不好,她说那根好,我说瞧不上。

    本来想和她多逛一会的,但她好像生气了。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买些她喜欢的哄哄她吧。

    果然小女孩就是好哄,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小时候受委屈,我剥糖给她吃,她就笑了。这么傻傻的姑娘,真可爱不一般。把她送到家了,还想蹭顿饭,洛明轩洛明非这个点应该快到家了吧……快看看我,我走得极慢……

    终于,在她将要关门的那一刻……洛明非来了。

    "沈兄?什么时候来的,用顿饭?"

    “好啊”我强压欣喜。

    请柬给了洛太傅,刘郎非要跟我说要介绍个姑娘,他说那姑娘学识渊博,酷爱诗词。噗,上一个说他妹妹学识渊博酷爱诗词的还是洛明非呢。

    刘郎,什么时候也这么庸俗了。

    "我都答应了人家,你就见一见,见一见。"他把我骗到他家就算了,还不让我走。

    "没时问啊。"我哪有时间见什么姑娘,推搡之际,我看到她了。洛桃夭?那我可有大把时间了。

    她今天打扮得真漂亮,那是?我送她的簪子?她到底懂不懂啊,洛伯母没告诉她吗?她怎么还是气势汹汹的,说我有红颜知己,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我知道了,那次在山神庙的事被她误会了,她喜欢我?

    赶紧解释,为了她原谅,再请她吃顿饭吧。

    噢,她答应了,我按下心底的喜悦。看来她没把我当外人,洛太傅一家要去荥城了,我自然要与他们同行。洛桃夭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她之前叫我沈将军,沈公子,但现在都会叫我沈定南,我真开心。

    边关急服,噢,这是怎么回事。

    她也睡不着吗?她怎么也在院子里,还摸着我远她的小白兔。她向我打听起“我”来了,难道是我漏出破绽了?

    "沈定南,如果要打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她……好像真的开始在乎我了。

    一路到了塞外,杨将军从笼里抓出一只信鸽递给我,一看鸽脚上的信,我明白。合着就是为了这个,我都卸甲归田了,还以为蛮夷又打进来了。

    杨将军笑呵呵地问我是不是要成亲了。

    我笑笑.她也喜欢我,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们成婚后,她总也跟个小孩子一样,她说她很喜欢荣城,也很喜欢我。我们在院子里玩雪,去听书,去酒楼吃饭喝茶,她好像很喜欢我抱她。在遇到她之后,沈定南觉得生活都有了意义,因为他的身边,总是有个洛桃夭。一个又爱哭又爱闹又爱发脾气的洛桃夭,但对沈定南来说,她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旁人可以说她不好,也可以认为她不好,但在沈定南这,她很好,甚至不用做一丝改变,只因为她是洛桃夭,往那一站就能让他神魂颠倒的洛桃夭。

    "沈定南,为什么你这么多年都在打同一把伞啊,为什么你书房里面的宝贝是雨伞?"

    “因为是那把伞结的缘啊,桃夭,我相信一切都是缘,我真高兴你能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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