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延续近三百年,即将覆灭的皇朝,前两年安南明商多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支持。

    能在最后关头出一点力,帮助朝廷在安南偏安下来,也算在异国他乡竖起一个小小的靠山。

    随着近两年明军在安南、云南和广西连续取得重大胜利,他们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

    这两年背靠明廷,各类商人在海贸、股票上赚到的钱非常多,远远超过仰赖郑主、清廷施舍的日子。

    他们对明廷已从最初的悲悯已变为充满期待,因为他们知道朝廷打的胜仗越多,他们能赚到的钱也会越多。

    朝廷在安南偏安已经不能让商人们满足,如果明军能打回广东,在珠三角能做的生意比安南还要多上好几倍。

    在这种心态下,商人对天子的敬畏与日俱增。

    当天子颜悦色地提出要租借新船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表示同意。

    “陛下,朝廷着急用船打仗,直接用就是,何必要说个‘租’字,折煞老朽也!”

    朱老九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话里话外有不光可以借,还有不收租金的意思。

    “是呀,我等都是大明子民,理应为国出一分力。”

    “陛下……”

    朱由榔知道商人都是人精,最会察言观色。面对强权,他们即使心里有所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和商人打交道,最重要就是互惠互利,公平买卖,不能视占他们便宜为理所当然。

    朱由榔笑着让商人们表完忠心,然后断然拒绝不收租金的提议。

    他认为朝廷不应该轻易违约,更不应该利用强势地位获利。

    商人如果为富不仁,自有国法惩处,不需要朝廷通过违反交易规则来占便宜。

    “朝廷有困难,自会想办法解决。诸位肯租船已经是为国出力,朕怎么能不付租金呢?”

    接着,他详细解释了租借方案的各项细则。

    首先,商战两用船会按时交付给买主,文书上也会写着买主的名字。

    接着,朝廷会和他们签署一份租赁合同,上面写明租金、租借期限和出现意外的解决办法。

    从律法上讲,船舶所有权完全属于买家,朝廷只不过花钱租借一定时长的使用权而已。

    每个月五百两租金必不可少,这是为了弥补延后拿船对买家所造成的损失。

    “每个月五百两应该能弥补诸位的损失。若是不够,诸位现在可以提出,我们可以继续谈。

    诸位若觉得银子拿着烫手,可以拿去修桥补路,赈济穷人,但绝对不可以不要。”

    说到这里,朱由榔的表情由轻松变为严肃,以示自己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一份郑重的承诺。

    朱老九被天子的坚持所感动,称自己的船朝廷尽管拿去用,租多久都可以。

    “每月五百两足够了,我们租其他商船用不了这么多,还有剩下的咧。陛下仁义,老朽佩服……佩服啊!”

    其他海商纷纷赞同,痛快地表示马上就可以签署租借合同。

    “不忙,朕还要为新船取船号,”朱由榔最后抛出一个小小的福利,“诸位可以把祖籍写下来,这批船将以诸位家乡取名,比如南海、番禺之类的县名。”() ()

    “如此甚好,甚好!若是咱们的船立下战功,也算给乡梓长脸了……”

    “何止长脸,光宗耀祖喽……”

    ……

    一片热烈回应中,朱由榔敏锐发现其中一个海商表情有异,似乎心中有难言之隐。

    会议散后,他单独留下此人,询问对方是否不愿租借新船。

    “李老板,若贵号有为难之处,不妨直说。朕绝不会强行租借新船,更不会打击报复。”

    李老板被单独留下奏对已是诚惶诚恐,被这么一问,更羞愧得满脸通红。

    他犹豫了一下,坦然直言道:“不瞒陛下,敝号确实有些不便。”

    李老板坦言,他家世代做中药材生意,把名贵的人参、茯苓,当归,党参等贩卖去南洋。

    中药材对运输过程有严格要求,如果药材不慎受潮或沾水,表面看不出来,实际药效会变差。

    因此他家有祖训,必须用自己的海船和伙计运输货物,否则情愿不做生意,也不会让别人的船夹带。

    “药材名贵,采购不易,敝号在南洋那边一年只做一船买卖,和下家的交割时间也是定好的。若不能按期将货运到马六甲,这些货……”

    “货就会砸在手里,等到明年药材成色也会变差,损失很大对不对?”

    “陛下英明,如果仅是银钱损失,敝号还担得起。只是……世道不靖,敝号每次派船出海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被海盗劫去,坏了百年商誉。是以新船再贵也要买……”

    “朕懂了,你的船可以……”

    朱由榔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奇怪问道:“贵号每年都要做生意,以前自然也是有船的,旧的那艘船呢?”

    李老板听对方问起这个,脸色骤变,额头瞬间满是汗水。

    “旧的那艘……已经卖掉了……”

    朱由榔怎会被这种借口搪塞过去,拍案呵斥:“放屁!你家并不缺钱,新船还未交付,怎会着急卖旧船,肯定另有隐情。若不从实招来,朕必不轻饶。”

    李老板吓得立即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连连以头点地,大声求饶:“陛下恕罪,恕罪……旧船……小人两个月前将旧船派回惠州,回罗浮山采购新药……”

    “惠州并不远,两个月还回不来?还不说实话,莫非以为朕不敢用刑?”

    朱由榔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四个亲卫大步走出,要将李老板拿下。

    触怒天子,欺君罔上是什么罪李老板不会不懂,下了诏狱,管你什么大商家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见几个亲卫上前,李老板顿时七魂不见六魄,只好豁出去招供。

    “旧船刚到惠州外海就被清兵连人带船扣下。他们还说此事乃机密,若有泄露,抄小人全族……”

    “连人带船都扣下了?”

    “千真万确,除了一个小厮被放回通报消息,连一个水手都没放过。小的也不敢向朝廷禀报……小人全族两百多口,还都在惠州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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