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帝师第一卷第章我生君未生<b>最新网址:</b>没错,徐鹤此时笔下之石正是他在瞻园一览楼看到的【倚云峰】。

    瞻园有两块江南名石,其中一块名叫仙人峰,另一块叫倚云峰。

    另外还有友松石、步石、炸石等名石,皆为园林山石的珍品,而倚云峰和仙人峰则是宋徽宗的花石纲遗物,特别珍贵。

    倚云峰突兀灵修,玉丽多姿,经过徐鹤几笔勾画,看起来短促了些,但又显得更为秀气,所以既保留了倚云峰的构造,又不会让人觉得粗苯,毕竟这是要给顾横波花兰花的。

    兰花多为小品,搞个硕大的石头上去,就算再好看,也有些不搭调的。

    果然,顾横波对徐鹤画的倚云峰非常感兴趣,她站在案旁惊叹连连:“公子的画石之法似乎跟常人不同,看起来灵秀无比,而且没有丝毫轻浮刻板之意!”

    徐鹤微微一笑,岭南画派的黎大师有《山水画谱》存世,穿越前他潜心研究老师的画石之法,虽然不敢说达到老师的水平,但有些特殊的技巧和创新,在这个时代的画家眼中,还是很新奇、独特的。

    可惜,其实他对画兰也很感兴趣,不过还没来得及请教老爷子,老爷子却仙去了……

    徐鹤指着自己画的石头道:“画石之法,用笔快慢,阴阳、纹理、虚实得宜方可……”

    两人交流了一会儿绘画的技法,搞得对画法不感兴趣的薛沈二人听着感觉云里雾里的。

    终于到了顾横波画兰的时候,但此刻的她却鼓着嘴故作嗔状:“还是徐公子一并画了吧,你对画石这么了解,不可能没有画过兰花!”

    这话倒是不假,画石之人,多喜兰花。

    徐鹤闻言,于是也不矫揉做作,点了点头,拿着笔道:“若是画得不好,还望顾大家勿要笑我!”

    说完,他想了想之前老师书里有关兰花的绘画要点,然后一共下笔十四次,便将一幅兰花画好。

    顾横波这次是真的傻了,她喜欢画兰、擅长画兰不假,但她从未见有有人像是套用公式似的画兰。

    主次之间,一丛兰叶永远只用五笔,兰花永远只用七笔。

    但就是这五笔、七笔,便将兰花的疏密、正侧、向背、偃仰、含放、呼应等等关系表现了出来。

    可能徐鹤在调墨的水分多少方面,或者笔意方面有些瑕疵和失误,但总的来说,兰花那种润透、雅致等特性已经被他画了出来。

    不过在兰花之旁,徐鹤多添了几笔荆棘,众人觉得空谷幽兰,兰旁有荆棘,这点颇为写实,于是也就没问。

    这时,顾横波惊喜道:“还说你不会画兰,这明显是学过的,徐公子,你不老实!”

    沈瑄在旁听了,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徐鹤。

    他是找人调查过徐鹤的,说实话,这人让他有些看不懂。

    几个月前,不,准确的说是在县试之前,这个徐鹤表现的还平平无奇。

    但就是县试之后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地,不仅脑子活络、诗文也好,如今看来,就连绘画也有造诣。

    “就算是世家子弟在这年纪,也绝做不到如此地步!”

    这时薛永志凑热闹道:“小鹤不如在上题诗一首,赠与眉生。”

    徐鹤朝顾横波看去,只见她眼波流转,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

    他叹了口气,无奈啊,又要被迫开始装x了。

    “写得芝兰满幅春,

    傍添几笔乱荆榛。

    世间美恶俱容纳,

    想见温馨澹远人。”

    沈瑄和薛永志见他写完,特意转过来看了。

    看完之后,舱中三人全都默然不语。

    画是好画,但诗却有些直白了。

    徐鹤心说就知道你们这种表情。

    接着,他取了一张新纸,在上面写道:“东坡画兰,长带荆棘,见君子能容小人也。吾谓荆棘不当尽以小人目之,如国之爪牙,王之虎臣,自不可废。”

    “兰在深山,已无尘嚣之扰;而鼠将食之,鹿将齿之,豕将瀦之,熊、虎、豺、麛、兔、狐之属将啮之,又有樵人将拔之割之。”

    “若得棘刺为之护撼,其害斯远矣。秦筑长城,秦之棘篱也。汉有韩、彭、英,汉之棘卫也;三人既诛,汉高过沛,遂有安得猛士守四方之慨。”

    “然则蒺藜、铁菱角、鹿角、棘刺之设,安可少哉?予画此幅,山上山下皆兰棘相参,而兰得十之六,棘亦居十之四。画毕而叹,盖不胜幽并十六州之痛,南北宋之悲耳!以无棘刺故也。”

    古往今来,画兰者不知凡几,但是大家都没见过,画兰之人竟然有此论述。

    顾横波如水的美眸看向徐鹤。

    世间男子他见得多了,但从没见过像徐鹤这种男人。

    吟风颂月算不了什么,但诗词之中透出的那种家国情怀却不是腐儒能作的。

    以荆棘喻之藩篱,以兰芝比以家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操?

    这已经脱离了秦淮河上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的庸俗,上升到顾横波心中一直追求的那种境地。

    她自幼漂泊,被家人卖到秦淮,若不是年幼时琴棋书画崭露头角,此时早不知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这么多年来,她见惯了,也见腻了那些所谓的才子在自己这卖弄才情。

    可惜,在她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些寻章弄句的平庸之辈。

    她所重者,乃是伤时不遇,则决然引去者,是遇风乍起,则遨游九天者也。

    很可惜,这么多年,她遇到的大多是一些可笑之辈。

    只有薛永志,还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伤时不遇的悲壮,这也是她把薛永志当着半个朋友的原因。

    但眼前这个徐鹤,第一次让她感觉自己应该是遇到了那个人。

    画作让她感觉到了徐鹤与自己兴趣投契,诗文则让她觉得,世间男子如他这般少之少矣。

    想到这,她心中一黯。

    徐鹤如今尚未及冠,而自己则二十有一。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顾横波看着徐鹤,不知不觉间,眼角湿润了。

    薛永志见状,还以为是这位才女见到诗文画高兴成这样,于是打趣道:“眉生,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志趣相投的人嫁吗?我看小鹤就不错,哈哈哈!你看他把你哄得高兴成这样!”

    顾眉生擦了擦眼角,嗔怒地瞪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薛永志,但始终不敢朝徐鹤看去,两颊不知怎得,火烧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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