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草燃第三百四十三章上升渠道前半生的攻战杀伐,尔虞我诈不过是不得已,为了后半生的建设发展做准备。作为一个穿越者,王文佐更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一个“立法者、建设者、航海家”的声名,而非像帖木儿、铁木真那样武功赫赫,在身后只留下一片白骨和废墟的征服者。

    “大将军,长安慕容鹉有急信至!”有侍从通报导。

    “嗯,让信使进来!”王文佐点了点头,作为自己留在长安的耳目,慕容鹉定期会从长安发来简报,禀告朝廷的近况,考虑到不久前刘培吉的事情,这次的急信中应该是关于这方面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何事。

    “刘培吉在坊门口被刺杀,身中两箭,生死不明!”

    刚看了两行,王文佐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谁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去刺杀刘培吉?转瞬之间,他就意识到从常理来看,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干。

    “天子令护良闭门不出!”王文佐看到这里,松了口气:“天子倒是历练出来了,这个时候静一静是最好了,省的这个节骨眼上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又看到信中提到候营在被刘培吉被刺杀时的处置,王文佐笑道:“不错,慕容鹉这时候还不忘记举荐人才,嗯,这才是上位者的气度,我们的事业需要千千万万的有能之士,这个候营不错,临大事而不乱,处置冷静,是个可用之人!”说话间便提起笔来,在身后的屏风上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看到信的末尾,慕容鹉提到的幕后黑手的推断,王文佐陷入了沉思。正如慕容鹉在信中所做出的推断,这次对刘培吉的暗杀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让一个不知道幕后内情的第三者判断,恐怕最本能的反应就是认为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者是自己。而这无疑会破坏原本就极为脆弱的朝廷与自己之间的信任关系,甚至会激起一场新的内战,而无论这场内战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原本的大唐帝国都将从现有的巅峰上坠落下来,摔得粉碎,这是自己和李弘都不希望看到的,那么,这个幕后黑手是谁呢?

    “吐蕃人?有可能;突厥叛军?也有可能;海东对自己的不满分子?也有可能,大唐内部的不满分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王文佐的笔触在白纸上划动,留下一个个可能的对象,试图用排除法寻找最后的答案。但很快他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他发现渴望挑起内战的对象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找不过来。

    他悲哀的发现,在当今的东亚世界里,有太多太多人渴望着内战的爆发,经由太宗皇帝、卫国公、英国公、苏定方、契苾何力、薛仁贵以及自己等一众将帅半个世纪的努力,大唐帝国在东亚世界强大到已经不存在可能与其匹敌的敌人。尤其是自己,经由近二十年的努力,不但将横跨辽东和朝鲜半岛的辽东苟王高句丽连根拔起,就连百济、新罗、有大海相隔的倭国也顺便一锅端了,再加上平定了蔓延整个东北区域的靺鞨人、高句丽余党大暴动,实际上已经将大唐的边境线一直推到了日本海沿岸,半永久性的解决了大唐的东顾之忧。虽然在接下来的河北之乱后,大唐从河北地区得到的收入大大减少,但考虑到今后只需要应付西面的敌人,长安朝廷对西面敌人的相对力量反而增强了。

    国家强盛原本是好事,但问题是唐帝国继承了魏晋南北朝是的政治传统,是一个高度贵族化的社会,换句话说,是一个比较看重投胎技能的社会。有的书友可能会说唐代已经有了科举制度,但科举制度和科举制度是有很大差异的,如果说明清两代科举制是选拔官员的主要方式的话,那唐宋时期科举制只不过是选拔官员的一个补充,以唐代为例,唐代一共开科取士次,录取进士人,平均下来每科只有人;反观明代一共录取进士人,平均每年只有人,是唐代的三倍。

    更糟糕的是,明清进士只要中了,肯定就能授官;而唐代即使考中了进士,也不过是获得了一个任官的资格罢了。要想当官,就必须通过吏部举行的复试,通过“身、言、书、判”四大项,即身材外貌、口语表达能力、书法水平、判即判案的文辞,通过之后才能任官。而吏部试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四项中的最后一项,判词考的是考生的具体行政司法能力,考题是具体的政务。比如“甲的牛把乙的牛抵死了,乙要求甲赔偿。甲说是在野外放牧时抵死的,请求半价赔偿,乙不同意。此案该如何判?”;“张某准备把女儿嫁给赵某,赵某已经送了彩礼,而张某又生反悔,赵某便到官府告赵某不守婚约,但张某说没有立结婚的契约。此案该如何判?”

    像这样的考题没有具体行政经验的考生们通过难度很大,即便是通过了,得到的官职也不过是九品、从九品的低级官员,不像明清,中了进士好的可以去翰林院当庶吉士养望读书,差一点的也是从七品县令做起,而且升官速度超级快,下限极高。而按照统计,唐代官员中科举出身的只占总数的百分之,其余的大部分是荫蔽、举荐而来。所以在唐代,对于绝大部分中下层士人来说,家里啃书考科举还不如去长安游学赌人品,看看能不能抱上皇亲国戚大腿,走举荐任官的路子。

    在这种局面下,就不难理解为啥大唐反贼们的幕府里永远不缺不得志的寒门士人当幕僚了。不要说寒门士人了,就算杜甫这样有文才、出身高门的人才,也是屡试不第,混到四十三岁才得以任官。直到安史之乱爆发,他才转了运,投奔肃宗,被授官为左拾遗,所以杜甫也被称为杜拾遗。不难想象,如果没有安史之乱,杜甫这辈子估计也就在大唐官僚机器最底层来回晃荡,没有出头之日。() ()

    同样的还有李白,他的出身还不如杜甫,他这辈子在仕途上最好的机会其实就是安史之乱后的永王之乱,假若这位被玄宗皇帝给自己的好大儿肃宗添堵的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江陵郡大都督永王李璘搞出了一番局面,那当时在永王幕府中的李白自然也就可以随之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了吧!

    当然,杜甫是不会为了自己出头而期盼安史叛军起事,但他不会不等于别人不会。在如今的大唐,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自己跳出来试试武德爆棚的唐军的刀锋,但期待王文佐起兵,东西大战然后乱中取利的野心可是不少人都有的。要想在这些人中找出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实在是太难了。

    “真是活见鬼!”王文佐丢下手中的笔,苦笑道:“就这般满地干柴的样子,李林甫、杨国忠他们是咋撑到六七十年后才搞出安史之乱的。我原先觉得他们就是群祸国奸臣,现在看来我自己恐怕还不如他们呢!至少他们不会带兵打长安城!”

    “看来这件事情必须给予慕容鹉更大的权力,让他尽快把这件事情查清真相!还有天子方面,我也必须与其沟通,表明我的诚意,以避免误会的发生!”王文佐心中暗想:“说到底,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希望爆发内战!那要怎样才能表明诚意呢?”这时王文佐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将军!”随从的声音打断了王文佐的思绪。

    “什么事?”王文佐抬起头。

    “夫人的婢女在外面,询问您晚上要不要回府吃饭!”

    “吃晚饭?”王文佐看了看外间的天色,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日暮时分,他点了点头:“你告诉来人,我今晚回内宅吃饭!”

    内宅。

    “夫人,大将军说了,待会要回府吃饭!”绿衣婢子向上首的崔云英敛衽行礼道。

    “哦?好好!”崔云英闻言喜形于色:“你去和厨房说一声,让陈师傅多做三个菜,一个蘑菇煎鸡肉、一个水盆羊肉、一个鲜鱼脍,都是大将军平日里爱吃的,都准备好了,大将军一进门就下锅,可以吃刚出锅的!”

    “是,夫人!”

    看到整个宅院在自己的命令下行动起来,崔云英松了口气。随着丈夫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力不断高涨,崔云英也随之步步高升,但在她心中却始终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自己和丈夫的儿子还太小,而王文佐与其他女人们的儿子们已经渐渐长大,有的甚至已经独当一面,那丈夫百年之后,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这些强大的兄长们逼迫侵杀呢?

    这个梦魇始终困扰着崔云英,但她又不敢和丈夫提起,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从丈夫那儿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原因很简单,除去从娘胎里带着倭国宣称权降生的彦良之外,丈夫对其他的所有儿子们一视同仁,都采取了斯巴达式的教育。崔云英曾亲眼目睹丈夫的儿子们像普通士兵一样在军队里行军、宿营,他们的骑术、弓术和使用其他武器的能力都熟练的不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所以王文佐的侍卫们中流传一个笑话:大将军公子们的母亲们当初肯定都很辛苦,因为公子们出娘胎的时候肯定都带着弓矢,所以他们生下来就射的那么准。

    崔云英当然知道侍卫们说的不过是个笑话,这些孩子们的武艺是用无数的汗水和鲜血换来的。丈夫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必须在自己的儿子中选拔出足以接替大业的人,所以他才让这些孩子们离开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严酷的训练,十四五岁就投身行伍,给予各自任务,来磨砺他们的才能与器量,寻找自己需要的那个人。崔云英甚至无法指责丈夫对这些孩子们太好了,但她看到这些英武刚毅的少年时,确实为自己的孩子感到恐惧。

    所以崔云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尽可能乘着王文佐还在世的时候,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多争取一些东西。王文佐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假设他还能再活十五年,那时自己的孩子才刚刚成年,而他的兄长们已经三十上下了,正是一个男人鼎盛的年纪,如果平等对决,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能赢。

    “郎君回府了!”

    大门的通传声将崔云英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她赶忙带领着婢女们来到二门口,她看到王文佐正穿过步道,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赶忙敛衽下拜道:“妾身恭迎郎君回府!”

    “夫妻之间,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王文佐上前扶起妻子:“今天盛儿怎么样?书都读的如何?”

    “已经背完一段《左传》了!”崔云英道。

    “《左传》?不错,不错!”王文佐笑道:“这个年纪就学《左传》,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崔云英道:“在我们崔家,男孩这个年纪学《左传》正好!”

    “哦哦!”王文佐笑了起来:“我忘记了你们崔氏的家学,读《左传》使人明智,挺好!”

    崔云英看着王文佐满意的神情,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三郎,你那些在岛上的孩子们,盛儿这个年纪时候都学些什么?”

    “那些岛上的孩子?”王文佐闻言一愣,他皱了皱眉头:“盛儿今年才五岁吧?这个年纪他们也就认认字,读读《千字文》罢了。在倭国兵法师范多得是,文事方面的老师就差远了,哪里能像盛儿一样,有个能讲《左传》的妈妈!”

    “是吗?”崔云英笑道:“可我觉得那几个孩子都很不错,不但武艺过人,而且处事稳重,文辞有礼,不像是一介武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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