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真!还真是让你猜着了,这帮凉国人果真是毫无信义可言。”

    刚一听到动静的吴建第一时间破帐而出,但是与隔壁张简的吃惊不同,吴建却是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看动静是从江面那边过来的,哎!真是百密一疏!”

    现在的张简还哪有心情去和吴建扯什么咸淡,他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皇甫文业会如此之快的翻脸。

    “这才不到一天,凉国便出尔反尔毁约了!看来皇甫文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是呀,如今看来皇甫文业所谓的议和也只不过是为拖延时间罢了,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吴建边说着边跨上战马来到张简身前,“道真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待张简反应,全身披挂的吴建已然跃马而出,深知事态紧急的张简也顾不上什么其他,在季信等人的拱卫下快速的寻到了韩昌,再看此时的韩昌还哪有方才半分的傲气,陡然看到张简的到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步迎了上来。

    “张将军来的正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此时此刻张简的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那韩昌应该已经死过千遍万遍了。

    “韩大人是主使,难道发生了什么还需要区区下官解释吗?”

    “你......”韩昌被张简呛的是哑口无言,奈何现在这番处境他除了强忍着又能如何呢。

    “我军虽然未能全部离开江陵,可此行也有近三千之众,在这荆州地面上除了凉军难道还会有什么盗匪流贼敢觊觎我们吗?”

    张简冷冽的目光看的韩昌不禁后退了几步,同时更是失魂落魄的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姚柱明明已经答应......”

    “去踏马的姚柱!事到如今你还捧着那些谎话托词当宝,赶快让太子和长公主上马,趁着凉军没有包围我们快突围出去。“

    此时西面和南面爆发出的火光和喊杀声不禁让众人一惊,看来吴建已经与凉军接上火了。

    张简怒不可遏的望向东方,心中仅存的理智和顾忌霎时间被击得粉碎。

    “他奶奶的,就差一晚!就差一晚!老子自从到了荆州小心谨慎就是为了能够活着回去,这眼瞅着就要从这乱局中脱身了,眼瞅着就要脱身了!”

    狂怒的张简抽出佩剑疯狂的劈砍着身前的巨石,狰狞的面容和四溅的火花吓得面前的韩昌不自觉的又直往后退了几步。

    转眼功夫发泄完了的张简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清明,忙转头朝着韩昌大喊道:“这里距离监利如此之近,现在让他们前来接应还来得及,快快快!”

    “这...这...”

    韩昌吞吞吐吐的模样让张简顿感不妙,于是忙追问道:“监利到底有没有我们的人马?”

    韩昌低着头垂下眼帘,竟不敢和张简对视,末了才恨声骂道:“姚柱狗贼言而无信,三天前他提出条件双方应在监利各自退军,以免议和之后双方撤军时产生不必要的猜忌和误会,没想到他竟早有图谋只是为了今日。”

    张简呆了一呆,讷讷道:“你们总说凉国蛮夷狡诈少信,既然这样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荒诞的决定?”

    韩昌此时也感理亏,虽然临来前韩钊赋予了他全权和议和的底线,但是这次在汪集逗留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在韩昌眼中这次议和达成并且迎回了太子乃是泼天的大功,若是犹如丧家之犬狼狈逃回临湘那岂不是很不风光,再加上行过半途自觉安稳,于是也就有了这一夜的放慢脚步。

    “韩主使,事到如今你实话与我说,沮侯的兵马到底撤到了何处?”

    “大概在湘州巴陵一带。”

    “什么!那岂不是已经退回了长江以南?”

    此时就连张简身边的众将也不禁发出了惊呼,如果说韩钊已经将大军全部撤回到了巴陵一带,那摆在大家眼前的可就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凉国有备而来自然会想到断绝退路,先不说张简等人能不能逃脱凉军的堵截,就算是侥幸得脱那又该如何在凉军的威胁下渡过长江。

    张简沉吟片刻心念数转,对于张简来说他想逃出去希望还是很大的,可若是要带着卫荣这一大帮人可就难了。

    一旁的韩昌见张简迟迟不言语,忍不住催促道:“此番议和首在迎回太子,无论结局如何只要太子得安那便算是有始有终。”

    张简自然听出了韩昌话里的意思,再结合目前的形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张简咬了咬牙随即厉声吩咐道:“季信!你率领我的亲卫护着太子殿下和韩大人往夏口撤退,其余人马随我带着太子的仪仗和车架向湘州方向引开追兵。”

    韩昌一听要他和卫荣往夏口跑,顿时老大的不愿,“张将军这是何意呀?夏口路远为何要往那撤退?”

    张简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韩昌冷冷道:“凉军有备而来如何会不在长江沿路设伏,太子若是朝着湘州跑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如今之计唯有我带着太子仪仗引开追兵,韩大人则是护着太子北上到夏口避险方为上策。”() ()

    韩昌虽然高傲自大但却不傻,尽管这心中对于投奔卫则是老大不愿,可眼下却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张简遥望着吴建厮杀的方向深望一眼,随后长叹一声亲自坐上卫荣的车驾,一行由独孤鸿开路、吕庆功断后,朝着临湘方向扬尘而去。

    汪集距离监利不过五六十里,可张简却没有选择经监利向南,这一来是无用二来是不敢,只因监利紧贴长江,既然韩钊已经撤走,若是李开在监利设伏堵截,那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张简决定绕过监利向东朝着州陵撤退,这一来既可以吸引凉军的追击又可避免跳入凉军布好的口袋,正可谓一举两得,至于其他就只能寄希望于巴陵的韩钊和夏口的卫则能够收到消息快速发兵救援了。

    可惜张简一番苦心谋划,到最后却再一次化作了无用,李开仿佛早就已经预知了张简的谋划般,竟先一步在华容登岸并于华容至州陵一线设兵堵截。

    就在张简以为自己能够出其不意逃出生天之际,却是一头扎进了李开早已布好的口袋阵,这一战直杀了张简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最后竟是连装也没办法再装了,只得在独孤鸿和吕庆功等人的拼死掩护下向北逃去。

    东方鱼白,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总算是听不到后面凉军追击的呼喊声,浑身泥污的张简失魂落魄有气无力的端坐在马上,一阵微风吹过却好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张简颓然晃了几下后径直从马上跌了下来。

    “大人!”

    “大人!”

    紧随在张简身后的吕庆功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刚要伸手搀扶却被张简挥手制止。

    “不碍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身下便是潮湿泥泞的云梦泽,但张简却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抬眼望向白昼交替中的天空,反而让张简感到了久违的宁静和心安。

    “从甫州到晋安,从越州到荆州,我就仿佛是那被驱赶追逐的麻雀一般,停歇不得也喘息不得,想我离开关洲之时手下数千之众,如今却被我拖累的不足千人,慎之等人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罢了,罢了,不跑啦!”

    说心里话,张简是真的感觉到累了,此时的他已再无余力去思考,只想就这样躺着望着。

    张简陡然间的悲观颓废让相继赶来的独孤鸿、徐庄通等人大为诧异惊慌,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眼下正是需要刚毅果决当机立断之时,可张简这个头却要放弃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支狼狈不堪士气低落的队伍里并没有能够出言劝说的人,此时的众人除了束手无策面面相觑,便是扼腕长叹为何王勉没有在此。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北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霎时间让众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这里可是州陵,南边是华容、西边是监利、东边是长江,唯一的生路就是北边,可现在就连北边都......

    一股绝望的气氛瞬间在队伍中弥漫开来,让本就士气低落的众人产生了不小的骚乱。

    可就算如此张简也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或许在他心中与其去无用的逃命倒不如直接死来的痛快些。

    “不行!”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独孤鸿是降将身份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吕庆功追随张简日久,眼看马蹄声越来越近,吕庆功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只见他和徐庄通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二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竟直接把张简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凉军已经追过来了,你们快各自逃命去吧!”

    这一次大家不约而同的无视了张简的命令,吕庆功更是低垂着头边把张简推上马边目光坚定的赔罪道:“请大人恕罪,这次属下怕是要违抗你的命令了。”

    “徐庄通!快护着大人走,其他人随我挡住敌军!”

    “吕庆功!你大胆!快放我下来!”张简被一群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可嘴里依旧不甘的大喊着。

    吕庆功没有回头,就连目光也未曾移动半分,然而他的目中却绽出了两滴泪珠,因为他知道或许这一别就是生死两隔了,但就算是有千般不舍他也要如此去做。

    长刀出鞘,借着清晨的朝阳映出慑人的寒光,粗重的喘息声早已盖过了一切,大家仿佛都在等待着这最后的结局。

    “大人勿慌,前方来人不是敌军!”

    就在这生死骤明间,一连串的长吁释然之声不绝于耳,毕竟在人的心中活着还是要比死好的多的多。

    但欣喜只是一瞬张简便发现不对,之前因为是在逃命所以张简这边并没有亮出任何旗号,但前边的斥候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人的身份,难道来的会是援兵不成?

    可还没等张简高兴,抬眼望去只见一面“韩”字大旗首当其冲,随后便是张简一阵颤抖险些再次从马上跌下去。

    “那不是韩昌的旗帜吗?他怎么会在州陵?!他不往夏口跑怎么还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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