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赵用顿时明白了苏午用意,他点头道,“属下等人本也准备炼造出一批龙髓真金以后,便开始进一步研究推升此种金铁品质的办法,将主倒与属下等想到一块去了。

    属下等自会全力配合将主。”

    “嗯。”

    苏午点了点头,转而向季行舟问道:“今时都以哪些锻炼方法来锻炼甲兵?”

    他在此前新提拔了函工吴六为函鬼科主事,还将东流岛种种锻法传授给了对方,吴六适应自身的入墨图尚需要一段时间,苏午令其暂且休养身体,所以今日并不在场。

    “也未有甚么成系统的锻法。

    只是自秦汉至今沿用的诸多技艺,而今仍在使用而已。”季行舟闻言愣了愣,方才出声回答,“这所谓锻法之中,莫非还暗有乾坤,内藏玄妙?”

    东流岛发展鬼神锻法、心之锻等种种锻法,一因杀生石难以取得,资源珍贵,是以要发展这种种锻法,以求最大效率开发杀生石的作用,二则亦是因为此种种锻法,确能在运用过程中,引天地同力,使刀剑自生神异。

    但是如今神工局中,僧侣对甲兵的愿咒加持,道士在甲兵之上錾刻种种符、卦象,其实在无形之间,引来天地之协力已然超越东流岛种种锻法良多,不过函鬼工们掌握一二门锻法,却也是有益而无害。

    “纯熟运用种种锻法,确可以使自心与金铁死物交融,更大可能赋予甲兵以种种灵性。”苏午开口向季行舟回道,“不过这种种锻造之法,确也不是必须要掌握住的手段。

    除却‘函鬼科’一众需要彻底参与甲兵锻造中的函鬼匠师以外,神工局其余诸科对于种种锻法,则可学可不学。”

    虽然苏午当下对锻法修行的态度随意,但在场众人尽皆对此上了心。

    他们今下正是雄心万丈、满筹壮志的时候,如今见有多一分精进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季行舟看过众学徒神色,咧嘴笑了笑,与苏午道:“既然如此,那这种种锻法,某确是必须要学会的。

    某主理诸科甲兵锻炼,却连一门锻法都未曾掌握,说出去却会让门下学徒们笑话。”

    他向苏午随意躬身行礼,嬉笑着道:“不知将主可否传某一二门锻法?也好叫某在这些学徒面前显圣。”

    众人见季行舟这一番作态,大都会心一笑。

    他们与季行舟相处已有一段时日,亦知季大师是个随和洒脱的性情,所谓师道尊严,在季大师这里却是不值一提,其根本不在意所谓‘人前显圣’,今下所言,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季行舟向苏午讨要种种锻法,实是为了传授给草庐中这些有志于此的学徒。

    “我为函鬼科主事‘吴六’也传授了几门锻法,函鬼科中函鬼工以后自可以跟随吴六主事研修刀兵锻法。

    今我所掌握的几门锻法,实则出于东流岛,与天下古今种种锻炼刀兵之法相比,其实更有些‘剑走偏锋’的意思,你们可以此种种锻法作为参考,但也不必沉溺于此道之中。() ()

    日后更当广搜天下古今传承的甲兵炼造之法,杂糅诸般,最终形成神工局成体系的锻法。”苏午借着当下叮嘱了一众学徒一番,旋而将东流岛所学种种锻法凝聚作一个念头,都交给了季行舟,由他来慢慢参修领悟,继而结合自身的经验,改革锻法,传于神工局诸学徒弟子。

    苏午与季行舟、赵用等众敲定了此次锻造‘西王母生人甲’的种种细节与程序,这一次锻甲由此正式开始。

    草庐中。

    铁桌之上,已然摆好了一刀宣纸、一支毛笔、一方砚台。

    眉目清秀的画师守在桌角,将墨锭和水于砚台中缓缓研磨开来。另一画师将宣纸于铁桌上铺陈开来,以镇纸刷平宣纸上细微的褶皱。

    苏午感应着黄天法旨中流转不息的‘玄变之仙’天人真意,《八十八神仙卷》便在他的性意之中须臾展开,八十七道神灵,每一道都深具灵性,暗藏玄妙。

    他的心识集中于居于图卷中央位置,被群神隐隐簇拥在中央的‘西王母’,以玄变之仙天人真意不断描摹、拟化那西王母的画中形象,待到自身性意成功拓印下‘西王母’图画之中流转的天人真意以后,即拿起桌案上的毛笔,饱蘸了墨汁,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勾画起来。

    此次仅仅只是勾画‘西王母’,苏午却画得比先前勾画整副‘八十八神仙卷’更加用心。

    先前那副‘八十八神仙卷’,只不过是由人赏鉴而已。然今下的‘西王母图卷’,则不仅仅是要由神工局诸多工匠赏鉴,更要以天人真意支撑画卷,使诸多工匠在赏鉴图卷之时,亦能与其中天人真意‘通感’,由此感悟出錾刻符、加持愿咒、甲片形制的种种细节。

    入墨图之所以乃是生人甲的核心,原因正在于此。

    一副入墨图,就是一宗生人甲的‘总纲’。

    函鬼工们从这‘总纲宗旨’之中,感应到易数运转之理,天人交变之机,继而将‘总纲’分解作‘细纲’,运用到造甲的各个方面。

    摹画‘西王母神形图’的同时,苏午自身亦在尝试着理解这道天人真意。

    最初,他只能在这一缕‘天人真意’的变化之中,感应到人意参合天理神韵之后,那一点忽然而来、无懈可击的‘人意’,正嵌入天理运转的某个节点之上,继而使得原本运转无滞、直通某处的天理,忽然改换了方向――天人真意便在此时凝聚而成。

    此后苏午摒去自心里对人意与天理的概念,内心里便只存留有如呼吸声、心跳声一般的律动。

    那样暗藏某种节奏的律动,最终代替了他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在他耳边擂响,他由此彻悟了‘西王母天人真意’之中蕴藏的易理――

    苏午在‘西王母神形图’上落下最后一笔。

    整幅画一刹那活了起来,一层寒气溢出纸面,将桌案都冻结起厚厚一层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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