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疼。”

    喻鱼眼皮子一阵乱跳,她有些心虚:“妖也会肚子疼啊?”

    那只刚刚化形的小锦鲤压根不管这么多,开始大哭大闹:“姐姐,我疼嘛,我就是肚子疼。”

    “我都不知道你把我带到哪个荒郊野岭的地方了,你要不去草丛里……”

    喻鱼话还没说完,小锦鲤就开始闹腾:“不行不行,莲心姐姐说人是要上茅厕的,我是人,我要上茅厕!”

    喻鱼:“......”

    喻鱼被闹得脑袋嗡嗡疼,四下张望:“好好好,我带你去找茅厕。”

    她五步并三步,就跳上了一处不高的台阶,敲了敲面前的朱红小门。

    “笃——笃——笃——”

    没有人应声。

    喻鱼又敲了两下。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喻鱼耐心地等了几秒,发现那个脚步声却没有再向门边靠近,反而停止了。

    “姐姐,我憋不住了。”小锦鲤急得哇哇大哭,眼角都是泪水。

    喻鱼的眼皮跳得更快了,她加快扣门的动作:“你好,有人吗?深夜本无意叨扰,奈何我妹妹突然内急,想借主人家茅房一用。”

    “我知道里面有人!如果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了!”仍得不到回应的喻鱼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吱呀开了一条小缝,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来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眼白混浊,皱纹堆叠,浑身上下散发着被岁月侵蚀老去的痕迹,一看就不像是修行之人。

    她手里提着盏简陋的烛灯,火烛被风吹得忽旺忽湮。

    “跟我来。”老人说。

    喻鱼拽着心满意足还不忘摸摸肚子的小锦鲤从臭气熏天的茅房里出来的时候,老人还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等着。

    “多谢老人家。”喻鱼连忙给对方行了个礼,还不忘扯了扯身边小锦鲤的衣袖,“快说谢谢奶奶啊。”

    小锦鲤呼溜溜转了下圆眼,转身躲到喻鱼的身后,只伸出一个脑袋:“谢谢奶奶。”

    喻鱼随即跟老人告辞:“多有叨扰,我们先行告辞。”

    刚刚遮蔽的乌云这会儿被风吹走,趁着十五明朗的月色,喻鱼这才发现,老人右眉上有一道贯穿性的伤疤。

    这人没这么简单,此地不宜久留啊。

    只是还没等她话说完,身后的小锦鲤又抓紧了她腰间的衣服,痛得喻鱼眉心一拧,眼皮却跳得更欢了。

    “姐姐,我又想上茅房。”

    喻鱼:“……”

    “姐姐,我憋不住了。”

    拉起小锦鲤一边向茅厕跑一边不忘回头的喻鱼:“老人家,不好意思,我再带舍妹去上趟茅厕。”

    等喻鱼和小锦鲤再次从里面出来,却发现老人不见了。

    小锦鲤说:“姐姐,我们走吧。”

    喻鱼伸手手动闭上了自己的右眼,原本跳得厉害的眼皮终于好受一点了,她凑近小锦鲤:“你终于知道怎么回去了,快,把我变回去吧。”

    她想师兄们和陆凌了,至少大家一起行动,自己的小命还是安全的。

    小锦鲤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她叹了声气:“看来今晚咱俩只能风餐露宿了,要上厕所也只能在草丛里蹲着。”

    “什么叫风餐露宿?”小锦鲤积极提问。

    “就是只能喝风吃露水。”

    小锦鲤惨白着一张汗涔涔的脸,咬着嘴唇想了想:“那也不错啊,有露水喝最幸福了。”

    喻鱼刚想反驳,但转念一想,对于人家一条鱼来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

    莲心被沈兆昭绑了扔到船角,和穆傲昂待在一起。

    她不哭也不闹,甚至方才沈兆昭刚一走到她面前时,就乖乖伸出了手:“我不知道她俩去了哪。”

    沈兆昭没有回复她,兀自在莲心手上打了两重扎实的绳结。

    贺子温和林无暇自告奋勇去湖上找人了,绑了莲心之后,现在船上只剩下留守的陆凌和沈兆昭大眼瞪小眼。

    今日的月亮比昨日客栈房顶的更圆了,夜色也远比以往更清凉如水。

    四下安静,只有水波轻轻拍打木头船板的声响。

    陆凌往手上呵了口气,将朝露剑换了只手拿着。

    早上那个瞎眼道士说这趟祸兮福所倚,还真是没有说错,也不知道喻鱼到底被那个鱼妖拐到了何处。

    他也不该将话说得那么满——什么保护她,都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的随意承诺。

    沈兆昭擦着剑,压根没有施舍给陆凌一个眼神,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安全距离,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过一会儿,在湖上绕了一圈累得气喘吁吁的贺子温和林无暇回来了。

    “找到了吗?”陆凌问道。

    “别说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林无暇左手握着刀,右手挥了挥,他和陆凌在秘境里打过照面,倒也乐于跟对方分享消息,“这水绝对有古怪,静得从高处看无波无澜,大晚上就跟见了鬼似的,一点大的水花都看不见。要我说,都这么久了,喻小师妹准到鱼肚子里去了。”

    “胡说,别咒我师妹!”贺子温皱着眉打断话题,“人不见了,鱼怎么可能也不见,我试过了,这里的水可没有多深,再找找,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林无暇刀不离手,麻溜就顺着刀哐当一下坐到船板上:“要找你找,我是找不动了。”

    “师弟,你跟我去。”贺子温把视线对准沈兆昭。

    沈兆昭看着水面,压根就没有抬头:“要我说,不用那么麻烦。”

    他一动不动,就像是要被一池摇曳的灯笼光所吸引一样。

    “不用麻烦,师妹可是师娘留在世上……”贺子温快要把后槽牙咬碎了。

    要他说,他和这个师弟一向八字不合,他和大师姐从小受到师娘的照拂,而这个师弟是师娘去世后才上执剑峰拜师的。

    要他说沈兆昭就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九尺寒冰,就跟他的那把久转寒光剑一模一样,甚至身子里面可能还有炼器峰专门给他安置的发条,每日拧上一拧,几点练剑,几点引气都分毫不差。

    “沈兆昭,你如果要弃师妹于不顾,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贺子温拔了星崖,剑指站在船边的男子。

    “啧啧。”林无暇坐着拉了一旁陆凌的衣摆,唯恐天下不乱,“陆小师弟,你确定不坐下来看会儿戏吗?”

    原先他以为只有他们凛刀峰一堆师兄师弟才有这么多乱七八糟争锋相对的戏码好看,没想到执剑峰也不逞多让。

    精彩啊精彩,等他回去就跟师傅说上一说,让师傅日后和喻峰主打架有话可聊,不那么无趣。

    “不好意思,林师兄。”陆凌一个箭步冲上前,“恐怕我们看不了戏了。”

    “啥!”吓得林无暇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他们俩打架你可别瞎掺和啊。”

    陆凌亮出朝露剑,朝露剑刃上滚出一道银白的亮光,像是在回应他内心的疑惑。

    “你也相信她还没死对吗?”

    陆凌明显感受到手上的朝露兴奋起来,自从喻鱼掉到水里之后剑身一直保持颤动的剑身此刻配合着剑刃不住地嗡鸣。

    “那就让我们一起——”

    “破船。”

    陆凌蓄力跃起在船正中,落地之刻,朝露剑的剑刃被他用力插入船板之上,随着他脚步后移,原本就不怎么厚实的船板裂开长长一道口子,原本被阻挡在外的水一下就涌入了船舱之内。

    “你疯了吧,陆凌。”林无暇忘了自己还在船上,急得跺了一脚,差点给本就进水的船踩翻,“真是要命了,我好端端的在家吃饱喝足不好吧,干嘛脑子抽了要来帮这个忙!”

    要他说,这帮剑修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

    喻鱼思来想去,还是肉痛地给老人在石桌上留了十个灵石作为感谢。

    她感觉这个老人没这么简单,然而深夜打扰人家确是真的。

    她是想给聚气丹,按道理来说老人到了这个年龄,最重要的就是延年益寿,聚气丹对她来说百利而无害。

    但是——喻鱼低头看着拉得一脸惨白的小锦鲤。

    小锦鲤感受到从上而下投来的一道同情的目光,乖巧地歪头:“怎么了,姐姐?”

    喻鱼嘴角一抹尴尬的笑差点没憋住,作为弥补,她只好俯身捏了捏小锦鲤圆圆的脸蛋。

    三岁小童软乎乎的脸最是好捏,嘴也最是贪吃,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拉肚子拉得眼泪汪汪了。

    “等姐姐找到药铺,就给你买个专治拉肚子的丹药。”喻鱼道。

    “姐姐,可是我现在觉得神清气爽了,而且姐姐你为什么不自己炼啊,你炼得丹药也很好吃呀。”奶声奶气的小稚童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点讨好的意思,跟没化形时水里那只大鱼妖露出如出一辙的眼神。

    喻鱼:敢情当时她就是想吃啊!

    喻鱼:“姐姐炼得丹药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小锦鲤追问。

    当然不行了,这唯一一个漏洞就是她自己啊,她炼得聚气丹,目前看来除了她和陆凌吃了没啥问题,其他人无一能幸免。

    说到这,也不知道陆凌他们是不是还被困在那个船上,有没有什么危险,自己又该去哪里找他们会合呢。

    喻鱼拉着小锦鲤,两人就差几步就要走到来时的那扇朱红小门处。

    马上就要跨过门槛了。

    “小姑娘,你们这就准备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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