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摊子的伙计端上了小米水饭、炙肉、干脯,还有两碟什锦鲜蔬,风沙殷勤地将碟重摆,把鲜蔬放到周宪面前。

    周宪则张嘴要喂。

    风沙宠溺地喂了几口,顺嘴问道:“白绫那个主意是初云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周宪津津有味地鼓着雪腮咽下,又回手指指自己唇瓣,不仅抿唇,还轻舔。

    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风沙笑了笑,温柔地持手帕给她擦嘴。

    周宪这才满意,含笑道:“初云希望给她的手下寻一个安身之所在,徐徐发展,融入北周并扎根。我则希望选出一批又一批各具风姿的美人,聊以**。”

    风沙为之愕然,心道你一个女人选那么多美人,慰什么玩意儿?

    周宪小声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答应再也不骗你,当然要实话实说。”

    风沙脑中有些乱,结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不能早点遇见你,让你完整地拥有我的一切。”

    周宪垂首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虽然你嘴上不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可能没有丝毫芥蒂,所以我希望用她们来弥补我的遗憾,一遍又一遍。”

    风沙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还记得东宫吗?你无法接受李泽和周嘉敏,怎么能接受我和别的女人?”心道还一遍又一遍,你当我种马啊!

    周宪淡淡地道:“无法接受我也被迫接受了,现实终于影响到精神,因此产生了受虐的心态。当时你就在旁边,应该很清楚啊!”

    风沙有些尴尬的点头。

    当时周宪居然自己把裙子撩开,趴到窥镜上面,不仅想要给李泽戴绿帽子,还想要李泽亲眼看见她因那种事而死。

    “我的心灵事实上已经残破不堪,出现了无法弥补的缺口,虽然我不仅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仍旧无法阻止心灵的扭曲。”

    周宪忽然展颜:“我的理想已经逝去,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好在遇上你,有了美梦可以寄托。梦不尽相同,但可以相似,寄托以相似,聊表以慰藉。”

    风沙拿眼瞪着她,愣是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曾经说过:越聪明的人越像疯子。

    聪明人与疯子相同之处在于:你无法理解其思维。

    但并非说明其思维没有逻辑,只是正常人无法理解而已。

    风沙无语在于:他居然能够完全理解周宪的意思,岂非说明他也是个疯子?

    “所以你把精神寄托于我,编织一个梦境来慰藉你现实中无法弥补的遗憾?”

    周宪俏目之中闪起无比欢悦的彩芒:“我就知道你懂我。”

    风沙扶额道:“我宁可不懂。”

    他认识的变态不少,现在知道谁最变态了,不是一般的变态还听不懂这有多么的变态。

    周宪敛容,正色道:“你应该很清楚,现实越不确定,精神越要确定,我寄托于你,总比寄托给别的什么好吧?”

    风沙缓缓点头,这倒是真的。这不仅是信仰的源起,也是漫天神佛的源泉。

    任何人在现实不确定的时候都必须寻找精神的寄托,一旦所托非人,很容易陷入邪门歪道。() ()

    比如他信仰墨家学说,所以他在混沌不清的现实之中时刻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往哪去。

    信仰如灯。

    足够坚定的信仰让任何岔路,乃至狂风暴雨都无法使他偏离目标,哪怕不小心走错也能找回正道。

    周宪则是相信他,又或者相信墨修,所以打算寄托于他,以为锚定,免得不小心走错路万劫不复。

    当然,精神寄托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失去自我,失去自我相当痛苦。

    所以,周宪必须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缓解痛苦,甚至化痛苦为美妙。

    哪怕这个梦在别人看来很不合理,在她看来那是不可怀疑的真理。

    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

    比如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给人编织一个美梦。

    无论你做了多少恶、杀了多少人也不会因为内疚等负面情绪导致精神崩溃。因为一切罪孽由佛承担,与放下屠刀的“你”无关了。

    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当然很不合理,但是在某些人的“梦中”就是坚信不疑的真理。

    在这方面,各家学说也好,各类宗教也罢,看似不尽相同,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把无法解释的事情推给一个无法证伪的“东西”。

    比如墨家一股脑全部推给鬼神;道家推给天道;儒家复杂点,可以推给尧舜禹汤,也可以推给孔孟等儒门先圣。

    反正子曾经曰过,所以我没有错。至于子曰的意思到底是一、是二、还是三,那就看谁来解读经典了。

    总之,无法证伪,那就无法证明是错的。

    既然不是错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对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嘛!

    风沙一瞬回神,听到周宪喜滋滋地道:“那些美人随你喜欢,但是你得到她们的时候必须带上我,除非我说出一个跟你约定好的暗号,否则梦就不会醒。”

    正常人肯定无法理解她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更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风沙倒是心底透亮,使劲瞪着眼前周宪的脸庞,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谁说长相清纯就不能选择淫荡?看你那天拉上初云的时候挺兴奋的。”

    周宪显然看懂了风沙的眼神,微笑道:“若非有过切身的感受,我还想不到可以编织这种梦。既能够慰藉现实的缺憾,又能够得到精神的满足。”

    风沙苦笑道:“我好像应该高兴?”

    周宪嫣然一笑,把唇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出梦的暗号是:猫触琉璃盏,子亡佛像前。乞君怜我殷殷泪,断魂夜、断肠人。”

    风沙神情为之一变,这是周宪丧子之后给他寄写的一封沾泪的手书。

    这就是周宪和寻常人的区别,她可以“入梦”,但知道如何“出梦”。

    周宪说完暗号之后垂首,低声呓语,好似祈祷:“周宪对你来说,是澄透的,是一览无余的,是没有任何阴暗角落的……”

    风沙牵起她的手,温柔地握紧。

    从现在开始,在周宪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他成为周宪用以寄托精神的“神”。

    尽管周遭熙熙攘攘,这一刻,他与她一样的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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