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湖心亭的动静,震惊了亭内和岸上的所有人。

    谁也顾不上谈笑吃喝,不知不觉地靠往湖边,伸颈观望湖心亭的情况。

    奈何湖心亭离湖边有些距离,谁也听不人声,只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庄主为何夏小姐给绑了起来?黄期又为何把夏小姐当成人质?

    一时间,交头接耳,众说纷纭,猜测连篇。

    不是没有人试图过桥登亭查问情况,奈何守桥的锦衣人亮出了官府的腰牌,言说要务在身,擅入者罪,擅闯者死。

    如果是县衙的捕快,不少人或许还敢试着闯上一下,偏偏是府衙的腰牌,没有人敢硬来,只能隔湖远看。

    王艳也是其中一位,不仅兴趣盎然,更是踮脚翘首,为了跃过人群看个清楚,不时还跳上两下。

    叶三娘怎么扯都扯不动,心里十分着急。

    她以为嵩阳楼事发了,官差直接打上龙门山庄,找夏庄主要人。

    看现在的样子,夏庄主明显扛不住了,接下来恐怕会大索山庄。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奈何王艳没心没肺,加上喝了不少酒,居然死活拉不走,悄声几句,王艳反而笑她杞人忧天。

    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敢闹起惊动,引来别人注意,自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硬是僵住了。

    她正焦急呢!风沙带着珂海慢慢悠悠地沿着步道晃荡过来。

    多数人都凑到湖边,本来拥挤的流水宴和旁边的步道全部空旷。

    若非如此,他还不愿往里走呢!现在正好凑近些看看情况,权当看戏。

    正因为行于空旷,所以他和珂海十分醒目。

    叶三娘本就在左顾右盼,找寻出逃的路线,很快就瞧见了风沙,第一反应是拉着王艳躲开。

    结果王艳反倒醉醺醺地推了她一把,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风沙,顿时恶狠狠地瞪了几眼,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这一哼,又响又嗔,饱含怒意和不屑。

    旁边不少人下意识地往她看来,包括风沙。

    风沙略微顿步,转身走了过来。

    叶三娘吓得魂都飞了,心道你干嘛凑过来,深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认识?想被人一网打尽吗?

    她放开王艳,三步并作两步,拦到风沙跟前,低声道:“黑皮扎手,醒攒风紧,松人淌出。”

    风沙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好在还知道这是江湖黑话。

    珂海附耳翻译:“我们被官差识破了,赶紧溜走,不要惊动。”

    风沙还没做声呢!王艳把头凑过来,嘘道:“别说话,那边要动手了。”

    语气不乏兴奋,像是很想看人打架的样子。

    风沙转目眺望,湖心亭中。

    方宗花斜执一把短斧,带着两个锦衣人缓步逼近靠着亭柱的黄期,形成三面合围。

    风沙仔细瞧了几眼,并不看好方宗花。

    黄期出身隐谷,所学内功外功,随便一种拿出来都称得上武林绝学。

    此乃隐谷千年的钻研和积累,寻常传承绝对无法与之抗衡。

    若是在开封,侍卫司肯定拿得出与之相当的高手。

    毕竟赵仪往侍卫司里塞了不少玄武总堂的玄武卫。

    地方上那就很难说了。

    方宗花对武林高手到底有多高,似乎没有概念,又或许当真不知道黄期就是真正的武功高手。

    否则她绝不会傻到以武力压之。单论武功,在场所有的侍卫司侍卫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黄期。

    她应该以官身压之,以家族胁之,以牵挂羁绊。

    就好像威胁夏冬一样,直接把夏冬全家人的性命架到火上烤。() ()

    夏冬武功再高,也只能束手就擒。哪怕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方宗花干掉。

    或许正因为拿下夏冬太顺利,方宗花明显轻敌了。

    这时,湖上有两条小舟无声无息地滑近黄期的身后,乌蓬之中隐有箭头闪烁,显然准备抽冷子暗箭伤人。

    风沙目光锐利,扫视瞧见,还是摇头。若论器械之利,四灵冠绝天下,天下无以过之。如果隐谷无能抗衡,早就被四灵反复践踏,而非反过来。

    事情果然不出他之所料。

    方宗花自以为引住了黄期的注意,后方小舟突射冷箭。

    嗖嗖双响,一时两支。

    黄期别说回头,连眼皮都没抬下,连同挟持的夏冬一起,两人的身体瞬间晃成残影。

    两支冷箭就像射上了虚影,直接透体而过。

    方宗花眼疾手快,挥刀连抡,当当磕飞。

    尽管如此,她还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不是被冷箭吓的,是黄期鬼魅般的身法吓的。

    其中一箭迅疾绝伦地飞向授衣,且直冲面门。

    这一箭不仅有弓弦之力,还加上了方宗花的刀劲,速度更快。

    最关键,斜斜飞来,角度十分刁钻。

    厅内诸人神情皆变,奈何救之不及。

    来得及救援的初云和马玉怜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连眼珠都没转来。

    授衣不动声色地扬起纤纤玉手,似缓实疾地摘羽箭于指尖。

    轻松写意地好像赏花的时候探手折枝,仿佛下一刻就会置于鼻尖轻嗅。

    另一支箭则咄地没入另一根亭柱,箭羽嗡嗡震颤,显示劲力绝对不小。

    见到这一幕的几人难掩脸上惊诧之色,授衣的武功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岸边看见这一幕的江湖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细节或许没有近处更清楚,远观之下,视野更广,全程纳入眼帘,惊呼连连,此起彼伏。

    多数人流露出荒谬绝伦的神情,几乎难以置信。

    以他们的武功和眼界,实在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够空手接箭,还接得如此轻描淡写,偏偏事实亮在眼前,不信都不行。

    王艳都看傻眼了,下巴往下一落,愣是合不拢。

    叶三娘羡慕地道:“武林高第,果然名不虚传。”

    王艳回过神,不乏嫉妒地道:“看人家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呢!凭什么这么厉害。”

    她一直认为自己天资极佳,同龄师兄妹就她的武功最出色。刚才发生这一幕,对她的打击颇大,自以为还不错的武功与之相比,简直是庄稼把式。

    而她居然为此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差点要卖身偿还,何其不值啊!!!

    大家还没从一瞬的惊艳中回神,黄期忽然惨叫一声,凌空倒飞。

    一道白影随之凌波,六条狐尾飒飒如扇,竟是刚才还被捆个结实的夏冬。

    黄期一下子点上后方的舟顶乌蓬,尚未站稳,夏冬倏然飘至,脸挂冻霜,眼冒寒芒,双掌恍如暴雪成片横刮,带起烈烈风啸,发出阵阵怒号。

    砰砰地交击声随之暴响震颤,劲风压水,水波激荡,进而掀浪。

    舟中发出好似夜枭哭嚎的凄厉惨叫,两名锦衣人连滚带爬地翻出乌蓬,头也不抬地往水里猛扎,就好像地震将临的虫兽,慌不择路,鼠窜而逃。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乌蓬小舟轰然炸裂。

    碎布如同群蝠四散,舟身好似五马分尸。

    短短一瞬,又似很长,终于风平浪静,终于雨霁云开。

    夏冬抓着软绵绵的黄期踏水回亭,像是抓着一个装满陈粮的破麻袋,随手掷与地上,抬眸凝视方宗花,木然道:“这算将功折罪吗?”

    方宗花总算回神,咽了口口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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