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彩蝶之中,风沙看见了香雪。

    她就是采蜜之蝶,得以环亭驻舞。

    不似其他彩蝶只是绕圈疾飞,多数一晃即逝,偶尔才停留少许。

    因为光线的关系,亭内观挑台一清二楚,挑台看亭内黑暗模糊。

    香雪显然不知道看中她的那位陈少坐在哪里,所以凉亭四面她都舞得十分卖力。

    风沙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因为永宁在身边。

    郭青娥头极少参与这种宴会场合。这场除夕宴,对两人都很有意义。

    他们两种身份、两次成婚都很冷清,如今新婚不久,又是头回过年。

    哪怕两人都喜清净、厌嘈杂,还是希望陪着对方过一个热闹的新年。

    初云等自己人知情识趣,尽量不过来打扰。

    热闹不吵,两人很喜欢,一面欣赏乐舞,不时相视一眼,感觉十分温馨。

    偶尔与近前的客人寒暄几句,说些喜庆祝福的话语,特别有过年的感觉。

    张玉冰牵着小镜子的手走过来,让小镜子分别叫陈叔叔和郭姐姐。

    她认为年轻男人喜欢被人叫大,显得老成;年轻女人喜欢被人叫小,显得年轻。

    其实论年纪,两人比她还小几岁,比小镜子大不了几岁。

    风沙不禁失笑。

    郭青娥招手道:“过来,坐姐姐身边来。”

    她瞧出张玉冰似乎想跟飞尘私下说些话,很贴心地给两人创造机会。

    小镜子看了嫂嫂一眼,过去跳到郭青娥席上,仰头道:“姐姐你好漂亮啊!比嫂嫂还要漂亮,好像画中的仙女一样呢!”

    张玉冰笑道:“我哪能跟妙真人相比。”说话的时候过去坐到风沙那一席,不过当中保持了一定的间隔,不像小镜子那样紧挨着郭青娥坐。

    不是她放不开,她有什么放不开的,纯粹因为她刚知道陈少还是马珂润的男伴。

    虽然两人都没什么往来,不显亲昵,她也不敢犯这种忌讳。

    除了张玉冰和王素素一行四人,其他宾客都自带侍女出席。

    绘声领着东果和林羊羊一直候在主人和夫人旁边,这时知机给张玉冰斟酒。

    张玉冰举杯虚敬,把刚才与杨夫人和授衣商谈的事说了,想问问到底可不可行。

    风沙静静听完,持杯道:“说白了就是官商勾结嘛~关键不在可行不可行,在于你把自己视为冰井务的女官,还是大发利市的商贾。”

    张玉冰愣了愣,小声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风沙淡淡道:“前者以皇帝利益为重,后者以个人利益为重。前者以皇权谋私利,后者以众利固皇权。”

    张玉冰听得颈后汗毛都竖起来了,忙表态道:“我当然……”

    “我明白你现在举步维艰。”

    风沙抬杯打断道:“身份落实需要时间,与上面对接财物人员需要时间,有些事不得不为。但是一定要牢记,冰井务乃是皇帝麾下走狗,狗若背主,那就是狗肉。”

    他真不是为柴兴着想。张玉冰必须严格遵从冰井务的规矩才能获得最大权力。

    反正最高首领是易夕若,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与张玉冰效忠于谁全然无关。

    张玉冰不禁肃容,郑重点头。

    风沙与之碰杯道:“事情可以做,分寸需拿捏,尤其要忠心,忠心最重要。”

    张玉冰双手捧杯道:“您的教诲,玉冰一定谨记在心。”仰脸露颈,一口饮尽。

    风沙轻轻抿了一口,恰好看见香雪舞至面前。距离不远,光照之下,纤毫分明。

    此舞曲将尽,她已香汗淋漓,小脸红扑,煞是明艳。

    风沙稍稍向张玉冰倾身,用小动作往香雪一指,低声道:“我知道她叫香雪,小丫头舞跳得不错,赏她一些红豆子吧!”

    张玉冰转眸打量香雪,见是个小美人,脸上露出了然神情,脸凑近些,悄声道:“您要是不方便出面,我来安排一下?”

    她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不过以前她是被人安排的那个。

    风沙笑了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最好尽快弄个歌坊,捧红一两位名角,至于有什么用,往后你会知道的。”() ()

    风月场统归教坊司已成定局,由彤管监管。

    乐籍外另设花籍妓籍,凡在籍者,皆属官妓,必须曹署行牒,方能携乐器而往。

    在隐谷的全力推动下,相关政令会在新岁当日发布。

    简而言之,经营皮肉的高端风月场将会遭受打击,卖艺不卖身的歌坊将会兴起。

    一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北周的风气。

    哪怕实际约束极其有限,也足以让墨修十分上心了。

    风沙说得含含糊糊,张玉冰反而越发重视,对香雪留上了心。

    陈风分明是暗示她专门给香雪弄一座歌坊,并设法将其捧红。

    看来根本不用她来安排,这个香雪恐怕早就是陈风的女人了。

    所以这件事非得上心不可。

    因为人家八成是陈风留下的眼睛,专门用来监视她的那种呢!

    这时,乐声渐小,只余悠扬的伴奏零星而鸣。

    一众绕花蝴蝶迅速聚拢成排,无不细细轻喘,更见前胸起伏。

    白额沁香汗,周身泛热暖。

    一个个羞答答地探手至彩裙底端,把本就不算长,露着小腿的裙角掀高至膝上,双手扯出了一个宽兜,缓缓绕着凉亭转圈。

    风沙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转目一凑。

    原来是杨渭,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条条白生生晃动的长腿。

    王素素皱眉推了一把,他这才艰难地收回舍不得收回的目光。

    刚才幽径园美女管事给大家发了红豆子,也给大家讲解过了,上来表演的诸女会绕行两圈,客人可以往她们扯起来的宽兜里扔红豆子。

    每一颗红豆子有着无形的价值,可以依数量排地位,更有着实际的价值,可以享受相应的待遇,当然也可以直接换成钱,类似赌馆的大额筹码。

    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庞晃过,满是期盼的神情,充满乞求的目光,更不乏紧张。

    香雪最为紧张,每多走上一步,双腿就会软上一分。

    她被贵客问过花名,所以班头下了狠心,不仅花费了很大的代价,还把好话歹话都给说了个遍,撕破了好几张脸,这才勉强让她们舞班排在第一场。

    这是仅次三位花魁出场的最好排次。为了有个好兆头,客人意思意思都会丢点豆子,所以大家都在争第一个出场。如今被她们舞班抢下,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如果她连一颗豆子都没得到,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回去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一圈已经转完,第二圈已过大半。

    夏冬带头,亭内零零星星地丢了些豆子,纯粹随手,根本不在意丢给谁。

    加起来十好几颗,一班舞伎十好几个,并没有匀到每个人,有几个得了两颗,笑得直如春花盛放,不住福身感谢。

    眼看入门在即,连一颗红豆子都没得到,香雪脸色渐白,呼吸渐促,不仅踉跄,扯兜的双手也开始发颤,指尖都掐白了,几乎快把裙子扯烂。

    这时哗哗声凌空脆响,一个红罐子划着半弧,准确无误地扔到她的兜上。

    香雪顿时顿步,浑身都僵了,脑袋问问乱鸣,不是红豆子吗?红罐子又是什么?

    负责唱筹的幽径园美女管事快奔过去,从她兜上捞起红罐子启盖瞧了一眼,又把罐子一斜,往时自己掌心一倒。

    她仔细数了几下,笑道:“十颗红豆子,恭喜小姐荣登花魁。”

    向旁招呼道:“快敲钟鸣告四方,幽径园博得今晚头彩,又出了一位花魁。”

    香雪娇躯晃荡起来。

    她原本只期盼获得一两颗红豆子,最好三颗,不敢奢望更多。

    哪曾想居然有一罐十颗,这意味着有一位贵客全部投给了她。

    她不仅可以享受花魁待遇,甚至有资格争今晚的头牌花魁了。

    什么叫草鸡变凤凰?这就是了。

    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香雪忽而掩面抽噎,当真喜极而泣。

    美女管事赶紧伸手把她扶稳,凑到耳边道:“还不快致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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