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君山岛,云梦别院,议事厅。

    风大坐上首,巧妍坐下首。

    诺大的议事厅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初绘影毫不犹豫把信给发了,虽然她被调离江陵,却能留在主人身边侍奉,还委以重任,其他人呢?”

    巧妍冷冷道:“授衣被赶去南唐,马玉怜被迫留在江城,初云被安到武从灵身边。现在只剩孟家姐妹,一外一内,足以遮天。”

    在她看来,身为主人的贴身侍婢,被主人从身边调走,等同于惩罚。

    风大本来就不善言辞,巧妍这番话更令他张不开嘴。

    巧妍给孟凡生了一对儿女,跟绘影和绘声乃是亲戚。

    所以,巧妍此等态度极具分量。

    “自从绘影筹备传火司,陆陆续续从君山调走了多少骨干?大首领你辛辛苦苦培养的秘营精锐被一扫而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君山现在就是个空架子!”

    巧妍认为绘影和绘声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尤其还一内一外,乃是取祸之道。

    风大脸上的伤疤使劲抽搐,肉眼可见的心疼。

    他确实怀疑当初绘影给主人发信举报内奸的真实用心。

    因为孟家姐妹确实是最大的获利者。

    “君山现在别说制约君山舰队,连看都只能雾里看花。”

    巧妍轻哼一声:“的确,最近关于海冬青的传言很多,可是海冬青自己振振有词,咱们如何判断孰真孰假?”

    风大默不吭声。

    其实归根结底源于君山被掏空,没有足够的实力对君山舰队做出任何制约。

    拿海冬青毫无办法。

    好在君山岛的防御建筑机关完成大半,起码外围修造完毕,自保不成问题。

    这也意味他和巧妍轻易不敢离岛,以免给人可趁之机。

    “这一封信发给主人,后果实难预料。”

    巧妍缓和语气,语重心长道:“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大首领不可不察。”

    “你说的都对。可是你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能查实。”

    风大哑声道:“总不能等主人到了君山,再来发信吧?你现在到底查到些什么?如此谨慎,对我都讳莫如深?若再说不出个一二三,休怪我独断专行。”

    他心知自己不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所以这方面特别倚重巧妍。

    可是巧妍拖得实在太久,久到他失去了耐心。

    风大发了狠话,巧妍根本扛不住,没奈何道:“好像有人找到海冬青的家人,并且以此要挟其就范。至于她是否受制,还仅是虚与委蛇,目前无法判断。”

    风大勃然大怒,豁然起身,怒指道:“你就听之任之,不管不顾了?”

    他一发飙,云本真当面都得打怵,何况巧妍。

    “情势着实复杂。”

    巧妍赶紧跪下,垂首道:“大首领莫急,先听我说。”

    略一沉吟,快速道:“海冬青本是辰流犯官之后,被罚没为奴,分到柔公主府,后来被柔公主送给主人,之后成为伏少的亲信侍女,直到派她来主持君山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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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就扯出了柔公主和伏剑。

    风大不由闭嘴,人也缓缓入座。

    “再后来如何,大首领应该知道。主人亲授后汉书,教她班梁列传。”

    巧妍抬起头,继续道:“主人还请韩先生代为照拂。眷顾之意,简直不加掩饰。我怎敢深入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不敢下什么定论。”

    风大脸色和缓,叹道:“确实难为你了。”() ()

    孟凡是韩晶的弟子,跟海冬青算是同门。

    要巧妍顶着这层关系彻查海冬青,确实为难。

    转念又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要挟海冬青?当我君山无人了!”

    “想要拿家人要挟海冬青,前提是能查到她的出身来历,并找到她的亲眷。大首领应该知道,这当真很不容易。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男丁死光,女眷罚没为奴。”

    巧妍叹气道:“能活到今天的剩不下几个。又仅是一介犯官,不像孟家颇有来历,加上人事变迁,知情人所剩无几。在辰流没有足够庞大的势力,不可能做到。”

    风大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不出四灵和隐谷,更有可能是四灵?”

    “所以这封给主人的信应该怎样写?目前只知道海冬青可能受到胁迫。辰流那边的调查一直在进行,至今未曾回复,我什么都不能确定。”

    巧妍幽幽道:“上次绘影那封不确定的告状信牵扯到初云、授衣和马玉怜,结果是什么?这次牵扯到柔公主、韩先生和伏少。我有几个胆子敢写这封信?”

    “这件事君山绝不能坐视不理。”

    风大摇头道:“我要立刻见到海冬青,让她给我讲个清楚明白。”

    巧妍就怕他这样直来直去,忙劝阻道:“无凭无据,她若死活不承认,又能奈她何?不仅有可能打草惊蛇,更有可能把她直接推往对面。”

    “她敢!我召她上岛。”

    风大冷冷道:“在这君山岛上,我风大还是说了算的。”

    “如果她推脱不来呢?如果她派舰队围住君山呢!就算她本人没这个意思,会不会有人打着她的旗帜帮她围?”

    巧妍有些急了:“一旦陷入对峙,稍有不慎,岂非遂了某些人的心愿?说不定人家正等着这个机会呢!事若至此,哪还有面目去见主人?”

    风大气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行?”

    “只有等。我们没有给主人发信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巧妍沉声道:“主人一直收不到我们的信一定会警惕,警惕就会派人先行暗查,再怎么暗查也一定会生出波澜,我们只要盯住这些波澜,必要时候全力协助就行。”

    “我依你之言,按信不发已半月有余。可是,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风大冷静下来,凝视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相信你忠诚主人远大过忠诚自己的夫君,但也没有那么相信。任凭你舌绽莲花,休想再说服我按下不发。”

    “唐律疏议有载,奴婢、部曲,身系于主;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巧妍笑了笑:“我就是贱人。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说是等同于畜牲,其实哪里比得上畜牲……”

    风大听她岔话,本还有些不耐,听到这里,安静下来。

    弓弩卫就是主人的部曲,剑侍都是主人的奴婢。

    他是部曲的首领,剑侍首领是云本真。

    “孟凡说他能帮我脱出贱籍。我知道他八成是在骗我,可是我连想都没想就从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都愿意拿自己的一切赌上一次。”

    巧妍的嘴角勾出一抹讥嘲,不知是笑孟凡还是笑自己:“他果然是在骗我。”

    风大听得直摇头。

    孟凡这小子确实害人不浅。

    “我是贱人。玄震和玄霁不是。”

    巧妍那对俏目忽然放出了光彩,笑容异常明媚:“他俩的名字是主人取的。”

    风大沉默少许,缓缓道:“你最近辛苦点,时刻盯着岳州和洞庭。有什么情况立刻报知,我会全力支持。要人要物,要什么给什么。务必尽快查清,给主人发信。”

    巧妍应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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