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曾化身“黑杀”,在试炼境中大杀四方,威名赫赫。还与那些世家公子斗到了最后……

    甚至,自己还阴差阳错地救下过“风眠”,梦境中那“俊秀”的样貌,也曾印在伊人心中。

    可是,试炼境中还是留下了太多未解之谜。

    那把黑剑,到底是什么?自己为何会失去意识?

    战至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洛冼玉保留了记忆,但也仅限于黑杀浑身浴血地救下她为止。

    如今梦境之中,又为何会映照出试炼境中的场景――难道说试炼境当真是一个梦境,且与自身梦境融为了一体?

    太多疑问,朦胧间,也不知是在梦境中苦思,还是半睡半醒地迷糊乱想……

    一觉醒来,只觉脖子被牢牢锁住。睁眼一看,小小的嫩脸埋在肩头,几声哼唧,让雒原心中烦忧一扫而空。

    虽有些舍不得妹妹的睡脸,但雒原还是轻轻抬开肚子上的小肉腿,坐了起来。

    原本不大的一张床,他已被挤到边上。可小小身后,竟还有一个仙姿卓卓的少女,蜷曲着曼妙之身,睡得正迷糊……

    可怜原大侠一时失神,滚落床下。还好本能地运起风羽术,才没发出声响,吵醒床上两位姑奶奶……

    顺势一滚,原大侠狼狈地爬出卧室,还没等抹上一把汗,又被堵了个正着……

    “阿原你醒了,来吃点早茶吧。”

    洛冼玉亭亭玉立,目光楚楚,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原大侠只觉嗓子一紧,想解释点什么,又实在词穷气短……

    “劳你费心了……”

    雒原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句,霭霭晨光之中,二人在茶室桌前落座。只见桌上摆满了各色小点心,还有一壶清茶散着淡淡清香。

    “我也不会做什么,就把现成的糕点热了一下,你尝尝……”

    悠悠茶香中泛着暖意,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取了一块点心,含入口中――笑容,便凝滞在那一刻……

    “抱、抱歉,好像火大了些……”洛冼玉首低垂,只露出发红的额尖。

    “没事,挺好吃的……咳咳……”雒原连忙灌口茶水,强咽了下去。看来不管历经了多少风霜,楚大小姐的厨艺并不曾长进半点……

    为表赤诚,原大侠每种点心都尝上一口,一壶茶便喝得干干净净。

    “阿原,门中都有哪些产业和事务要打理?我今日便开始着手……”良久,洛冼玉总算压下了梨涡上的红润,悄声问道。

    “产业?”雒原愣了片刻,才明白洛冼玉之意,“你是说玄元峰的?没有。你也别操那心,好好修炼,或是先休息一阵……”

    洛冼玉摇了摇头,道:“蒙峰主不弃,担下干系收我入门,我身为唯一的外门弟子,又怎能荒嬉门中事务?”

    见伊人目光坚定,雒原沉吟了一下,道:“那我一会就带你去藏玄阁露个脸――反正玄元峰就那么一处‘产业’。若是见到风师兄,再看他有没有什么安排。”

    …………

    乐得丢下一桌“早点”,雒原带着洛冼玉下了玄元峰,一路讲些门中之事,终是穿过坊市,进了藏玄阁。

    藏玄阁中,一个淡青衣衫的少女,正捧着一本古卷,凝神静读。

    “屏幽师妹,怎么是你在看店?”雒原笑着招呼道。

    “雒师兄此行立下不世之功,名满天下,屏幽与有荣焉……”屏幽微笑上前,屈身一礼,又迎向洛冼玉,“小妹丹桐峰外门弟子屏幽,见过洛师姐……”

    洛冼玉轻轻回礼道:“不敢当,我名为洛冼玉,玄元峰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自该称您一声师姐才是……”

    屏幽连连摇头,深揖及地道:“入门不分先后,达者为先。洛师姐才情胜我百倍,凝元晋升内门指日可待。小妹能一睹师姐的仙姿玉骨,已是毕生的福分……”

    雒原生怕她们客套下去,忙笑道:“屏幽师妹,我这一去多日,幸亏有你照料藏玄阁生意――师妹兼顾两头,还手不释卷,真教人佩服。”

    屏幽娇柔一笑道:“师兄取笑了。如今并非兼顾两头,我奉命调来协理玄元峰之事――这已是我的主职,看书偷懒什么的,还望师兄大度,不计较才好……”

    “啊?调师妹来管这藏玄阁?谁这么大面子?”

    雒原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熟悉的笑声――“除了师弟你,还有谁能有那么大面子?”

    藏玄阁主人飘然而至,带着几分戏谑向他们拱拱手,道:“师弟倒是勤快,不在隐溪庐里和妹妹们好生欢聚一下么?”

    雒原面皮一紧,忙正色道:“师兄莫说笑,我哪来的面子?”

    “托你的福,宗门这次狠狠吃了一笔仙盟封赏――吃人嘴短,谁敢不卖你面子?”

    风师兄红光满面,笑语不绝,一看就是赚足了好处的神情,“我料你以后不会再有空管这藏玄阁了,所以就势从各峰请些帮手过来,屏幽师妹细致贴心,与你相熟,自是上上之选……”

    洛冼玉闻言道:“风师兄,以后玄元峰的琐碎事务,交给我就好了……”

    风扬一愣,笑道:“师妹有心,倒是不错。可你这金相玉质,哪敢劳你分心旁骛?还是好好修炼为上,俗务自有我来安排……”

    洛冼玉微赧道:“峰主有命,让我操持事务,磨炼心志――还请风师兄不吝赐教。”

    风扬沉吟片刻,道:“也罢,那你就先和屏幽一块,熟悉下藏玄阁的事务。我和原师弟还得赶紧去主峰一趟。”

    雒原奇道:“主峰?又有何事?”

    “当然是仙盟的赏赐啊!”风扬满眼放光,一拉雒原道,“宗门之赏,掌门早已安排妥当。个人的赏赐,还得你亲自去申领才是……”

    “眼看过年了,再不定下来,说不定拖出什么状况,快走快走……”

    …………

    风扬不由分说,拉起雒原就走。

    一路上,风扬又问起鬼雾寨中之事,雒原支支吾吾,答得心不在焉。说到底,许多事他也还一团浆糊。

    “这次你和沈思查明真凶,救出婴孩百余,立下奇功,各得上赏一例。”() ()

    “你在无殇教营寨中击杀邪酋二人,教众数人,得中赏两例。”

    “另铲灭杀人妖兽貔犰一只,各得下赏一例……”

    “除此之外,计算到师弟你名下的功勋有三千余点,这可不是小数……”

    上了主峰,遥望见赤铜柱,风扬兴致高涨,预先将仙盟封赏定格讲了一遍。

    可雒原意兴阑珊,并不言语。

    风扬奇道:“怎么?师弟好像不在意的样子?”

    雒原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想想仙盟的所作所为,只觉这赏赐有些讽刺……”

    风扬停下脚步,凝望了雒原片刻,沉声道:“师弟知道当年仙盟劫掳婴幼之事了?”

    雒原默然点了点头。

    风扬拍了拍雒原肩膀,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看不上仙盟了吧?”

    “仙盟早已暗中掌控了神州中土,天下尽为其利,却始终藏头龟缩,不敢应劫――如今天地之变已至,他们也没法再装什么清高仙家了,总要出来操持天下,镇卫神州……”

    “你也无需太过介怀,仙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过往各个时代的统治者,也未必坏到哪去……”

    “如今仙盟势大,我们违抗不了。神州结界岌岌可危,神州子民也离不开其庇护――守土安民是其职责本分,你救人无数,领功受赏也是本分。理所应当,受之无愧。”

    风师兄的一番劝慰,倒让雒原有些哭笑不得――或许风师兄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自己正是被困锁在天都上十几年的“婴孩”之一,才会劝得跑了偏。

    但往事并无记忆,如梦似幻,雒原心中对仙盟的观感,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怨无恨――就算有,也不至于平白拒领奖赏。”

    风扬放下心来,大笑道:“就是!管它是猫是狗,有好处不拿,那是傻子!”

    雒原笑笑,见风扬心情正好,趁机道:“师兄,你借予我的蛟尾弓,乱战中不慎毁了――等我拿了封赏,正好赔给你……”

    风扬大手一挥,笑道:“嗨,区区小事,不过一千五百灵圆,和师弟给宗门挣来的荣耀封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师弟别在意……”

    雒原咽了下口水,明明标价三百灵石,一下子涨到五倍――可见物价飞涨,更可见,风师兄定有图谋……

    说笑几句,二人来到赤铜柱前,风扬上前伸手一拂,铜柱上顿时现出一行行金色文字。

    “师弟先来看看这个!”

    雒原抬头一看,铜柱上映出的,乃是一张“青州宗门功勋榜”。

    多亏了肚子里的上古墨水,雒原知晓“青州”乃上古十九州之一,名字流传至今,大致覆盖长阳山、露隐国、夫余国、以及半个金铭国这片土地。

    十个宗门之名,不算少也不算多,巍巍金字由上至下,层次分明。

    朗镜宗、琅琊宗、落云宗、长阳宗、藏墨派、苍梧派、丹峰书院、归墟派、伏龙派、乌涂派。

    这份榜单上倒满是意外,高居第一的朗境宗,顿时让雒原想起倚文殿上的朴镜道君。

    曾路过丹阳城,知道丹峰书院文名传天下,却不知其在仙门亦有一席之地。

    而琅琊宗,更是早存于雒原心底――风琅山徐霞道君,正是琅琊宗一峰之主。

    “凭师弟一己之力,硬是把我落云宗从倒数的位次上抬到第三位――虽说恐怕持续不了太久,但能压长阳宗一头,也要让不少人气得跳脚了……”

    风扬说得兴起,但见雒原不动声色,又笑道:“可惜仙盟说为保护弟子,取消了修士功勋榜,否则师弟之名说不定能位列榜首,独占鳌头……”

    雒原笑着摇了摇头,时转境迁,他已经没了出风头的念想,更不愿登上仙盟榜单。

    风扬笑着又挥手一拂,铜柱上金光变幻,流映着一行行文字。

    “重头戏来了――”风扬戏谑地躬身一引,“师弟,上前领赏吧……”

    雒原一笑,心中也生出几分期待,上前手抚铜柱,飞快浏览着一行行金文。

    “仙盟上赏,乃是直通大道的玄门内诀、秘藏宝典、稀世之珍,每一样都足以让一个普通弟子脱胎换骨……”

    “仙盟中赏,乃是千锤百炼的凌霄外法,种种超卓手段,绝世神通。”

    “仙盟下赏,则是仙家杂学佐术,炼器、画符、炼丹、种植、星象、占卜、风水等等……”

    风师兄在一旁轻声讲解,让雒原心生澎湃之余,面对书名录海,也有些茫然无措。

    “但还有几件事,得向师弟说明。”风扬又道。

    “师兄请讲。”

    “按掌门和轩辕老祖商量的意思,师弟拿的封赏当中,若是功法典籍之类,当留下拓本,成为宗门典藏,供门内弟子共同修习参详――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这没问题。”雒原一口应承,他本也不是藏私之人。何况落云宗收留楚涵玉,也担了干系,不损己利而回馈宗门,何乐不为。

    “那就好说了。”风扬点了点头,“仙盟之封赏虽按例发放,但其实也暗藏品级,决定了能选择的目录……”

    “二位师弟所得之下赏,乃是下等,故只能换些丹方炼图之类,并不能换取通法典籍。”

    雒原闻言略感失望,不过貔犰的确算不上凶恶之兽,平平之功分与两人,也不指望能换来《炼器十法》那样的秘典。

    “我问过沈师弟,他醉心于机关术,对这仙盟下赏并无兴趣,师弟你两份一并选了就是――不过,既是要卖宗门人情,师弟不妨选炼器和炼丹的图方各一,回头把拓本分给青凝丹桐二峰,也能拿些好处……”

    见雒原点头,风扬脸上笑意更浓,道:“师弟独得的两份中赏,乃是上品,仙盟名录中所有外法,师弟尽可选取。”

    “而二位师弟查明真凶、救下百余婴孩所得的上赏,乃是特品!因此仙盟特旨,提升了二位师弟的赏格……”

    风扬特地拉高了声调,望着目光热切的雒原,朗声道:“――两枚筑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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