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向来喜欢干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文官的无能昏庸,几乎将孟之祥给牵连进去,他叔孟珙被人说私与敌酋约定分界之事,结果被官家要求休要再提。

    居然有人说孟之祥如此能力,压制蒙古人,又会蒙语,派他出使蒙古最好,说不定可以解释清楚端平入洛之事。

    当时风闻宋廷的决定,蒙古使臣王檝欣悦地发出了鹅叫声。

    无论宋廷派什么人去,都是白废功夫,徒自受辱而已。

    大宋真要是这么大方,送一员大将进蒙,那蒙古人就笑纳了!

    话又说回来无论是宋廷的端平入洛实施与否,蒙宋战争都是一个基本不可避免之事,随着西夏和金朝的灭亡,整个东亚就只有南宋、吐蕃诸部、大理等政权势力,后两者实力弱小,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蒙古常年从事征服战争,他们决不允许临近还有未臣服的地区,诺大且富庶的南宋无非就是下一个蒙古南下攻击的目标,也是东亚大陆最关键且最后的一个目标。

    就在端平入洛的几乎同一时间,蒙古召开了库里勒台大会(指蒙古的诸王大会,大朝会),在大会上元太宗窝阔台说道:“今中原、西夏、高丽、回鹘、花剌子模等诸国尽已臣服,唯东南一隅尚阻圣教,朕欲恭行天讨,卿等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一众将领的极力附和。而在这次大会之前,蒙古重臣耶律楚材等人也向元太宗窝阔台提出过平南之策,也就是说蒙古攻宋早就已经是蒙古朝廷上下一个的共识,不过缺乏一个良机。

    可喜的是,南宋贸然进军三京,给了蒙古军一个“师出有名”的好借口,孟之祥又将入蒙古,买一送一,真是今夜做梦都会笑!

    孟之祥进得了蒙古,出去可由不得他了!

    总算朝廷中的君臣还没有彻底糊涂,又是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陈贵谊站出来,旗帜鲜明地道:“岂有把自家的看门狗送给外人之理,这不是开门揖盗吗?”

    一句话就派遣孟之祥出使的提议给堵死门中,又有人去到孟之祥那里,如枢密副承旨高玉桂到步军司公干时,不经意地对孟之祥说起:“孟差遣,陈相公把你当成狗哩!”

    孟之祥早就清楚他是赵氏(赵葵、赵范)集团中的人物,说此话不怀好意,淡然道:“能做朝廷忠狗,是我的荣幸!”

    高玉桂挑拨不成,悻悻离开!

    孟之祥继续承担护卫蒙古使团的工作,此时蒙古使团打点行装,准备回国。

    副使兔花忒找着孟之祥道:“吾有些体已话,想与孟差遣分说!”

    孟之祥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副使请讲!”

    他出动总是前呼后拥,从不落单,更不会与蒙古人私下接触,以致于兔花忒无可奈何,只得道:“承蒙孟差遣热情相待,如有机会,再与差遣把酒言欢!”

    孟之祥微微鞠躬,并不作答。

    兔花忒心中叹息,可惜的是离间之计不好使,只要孟之祥与兔花忒私下接触,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

    来时余杭门,归时也是余杭门,把门的还是左军的郭明亮,在城外接应的是马军司的王双,陪同蒙古使团出城的是孟之祥。

    蒙古使团于冬十二中旬抵达临安,赶在宋人新年前离开了临安府。

    他们不能在临安府过新年,否则就要以使团的身份向宋帝贺新年,这在他们来说是掉价的。

    孟之祥将他们直送出城门,交由王双接手。

    蒙古人与孟之祥挥手告别,打马前行,孟之祥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听到城内外的鞭炮声响起来。

    又下起雪来,雪花纷飞,蒙古人的踪影消失。

    再次来临时,只怕是千军万马南下了!

    ……

    这次外交谈判的成果惨淡,蒙古使团根本不接受宋人对于端平入洛的解释,结果郑性之等人谁都没有得到朝廷的具体赏赐,只得到一道褒奖的旨意。

    倒是孟之祥得到了一个彩头,他的品级从级的武略郎升为级的武节郎,不是因为外交事务而升级,而是他与步军司诸人护卫皇帝有功而升级,并且步军司也有多人升级,不算突出。

    即便如此,他依旧受到了台谏猛烈的弹劾!

    罪名主要有“事虏”,其与蒙古人交好,称兄道弟,身为朝廷大将,说蒙语有损国体。

    再一个罪名就是“疑阴与蒙古人通!”一旦落实,那可不得了!() ()

    还有就是他浪费公帑,收买人心,欲图不轨!

    如他在“吉祥客栈”与蒙古人、步军司军官、礼部官员等人大吃羊肉,一顿饭就吃去了二百贯,这不是浪费公帑还是什么!

    护卫工作中,单是伙食费,他就花掉了上千贯钱,花那么多钱,在收买人心,欲图不轨!

    出手的人非同小可,乃是殿中侍御史洪咨夔在任的最后一个弹章,他很快就要调任吏部侍郎兼给事中了,临行前顺手来上一折,弹劾孟之祥,说宜将孟之祥斥逐出朝,好好接受教育,让他懂得为人臣、处事之道。

    洪咨夔,南宋诗人,字舜俞,号平斋,临安人,嘉泰元年(年)进士,先授如皋主簿,寻为饶州教授,作《大治赋》,受到宋理宗赏识,洪咨夔(夔念kui)位高权重,折子一出,朝廷着孟之祥即行停职,在家里写好自辩疏,明白回奏!

    不仅如此,他的停职正赶上春节衙门封印,换言之封印这么长的期间内,他的职务属于冻结状态,他人都不敢向他送礼贺新年!

    亲密的朋友们担心孟之祥想不开,纷纷跑去看他,结果一看,孟之祥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正饶有兴趣地指挥家丁分派给诸朋友的礼物。

    等过年时,他将送给亲朋好友们以肥猪、活鸡、腊肉、腊肠、肠猪肝、坛装臊子、卤肉和酱油等等,琳琅满目。

    看到院子里堆放着的大堆物资,孟之祥挥挥手道:“大家好心好了,不能让人破坏俺过年的心情!”

    造反定理四:必须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而不少的胜者都是经历了漫长的隐忍,经过厚积薄发,最后功成名就。

    世人看到他们成功时那辉煌的样子,却忽略了他们为了成功那怕受尽屈辱而隐忍的过程。他们的隐忍便是忍所不能忍,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忍”字,看似简单,却要付出很重的代价,比如你的尊严、你的时间……

    韩信忍了胯下之耻、勾践卧薪尝胆,甚至去尝夫差的翔,他忍了、苏武牧羊,在冰天雪地中忍了十九年才能归国、还有老乌龟司马懿,更是王者段位的,硬是熬死了曹魏的三代君主。而且他还要一边隐忍一边为君主出谋划策,稍有不慎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好不容易熬死了曹操,又等来了曹丕,因为有着曹操的提醒,曹操也是处处防范着司马懿,不给他放权,司马懿还是得忍。没想到曹丕英年早逝,司马懿便觉得机会来了。

    在曹睿时期,虽然司马懿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力,但是还不够,自己还要继续忍下去。你没法想象一个人把忍发挥到了极致有多么的可怕。曹睿也是早早的就去世了,还把兵权收了回来给了曹爽。

    但曹爽压根不是司马懿的对手,司马懿一日又一日的忍啊,一直忍了年,终于等到了机会。在曹爽对司马懿放松了警惕后,司马懿发动了高平陵政变,一举夺权成功,摘了曹魏的桃子。他的后人也是成功建立了晋朝。

    司马懿一忍就是年啊,人生又有几个年呢?

    他都忍得了,站在二千年历史巨人肩头上的俺,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更何况,以大宋那些酒囊饭袋的本事,一旦蒙古人南下,朝廷敢不用俺?能不用俺?

    只要外放执掌军权,就是斩断金锁走蛟龙,撞破铁笼跑虎豹!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打住,打住,小妾喊我去写自辩疏了。

    ……

    在自辩疏上,孟之祥谦虚地承认了错误,除了“疑阴与蒙古人通!”等重要罪名不认之外,其余罪名,他承认说他不应该用蒙语与蒙古人交流、不应该与他们交往、更不应该浪费公帑……由于年少无知,水平有限,他把事情给搞砸了,所以,希望在下次蒙古使臣再来时,恳求朝廷不要再让他负责接待蒙古人,以免再犯错误云云。

    看着他的奏折,大员们面面相觑,不要孟之祥去接待蒙古人,意味着蒙古人会惹是生非,口出不逊之言,想见见官家最漂亮的贾贵妃,蒙古人在宋朝国都打死宋人,骑马撞倒宋人扬长而去,走在官家才能走的御道上……除了孟之祥之外,谁可压制住那些蒙古人?

    最终,对孟之祥处置是“留中不发”,即冷处理,把事情拖过去。

    这手对于朝廷而言是熟能生巧,能拖就拖,能捱则捱,大家糊涂而过!

    然而,能拖过蒙古人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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