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楼上时宛宛脸红扑扑的,贺星晚还担忧地走过来摸摸她额头问是不是发烧了。

    她不好意思,躲闪着贺星晚的目光,含糊其辞说屋子里温度太高了刚走路回来有点热。

    话音刚落,就见贺铖南淡定从容地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低了几度气温。

    贺星晚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宛宛揪着发丝,有些恼怒地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贺铖南。

    在贺星晚笑声的铺垫中,贺铖南唇边的笑意也逐渐无限绽开。

    贺星晚下厨的确是有一手的,清蒸鱼做得鲜香四溢,宛宛又去起锅烧了油,炒了两个小菜配着饭吃。

    虽说只有三个人,但公寓里仍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贺星晚咬着鱼肉喝了一口饮料,忽然聊起她身边许多同学竟然都飞快悄悄领证结婚,她刷到朋友圈的时候还惊讶了好久。

    “不知道是种什么潮流,怎么现在都流行闪婚了吗?”她笑了笑,“看来我果然是跟不上现在这个社会节奏了。”

    宛宛本来没搭腔,没想到贺星晚下一刻目光就忽然锁定了她,话锋一转问:“对了宛宛,你和二哥是怎么打算的啊?有没有规划过?”

    规划?

    宛宛下意识抬眸看向贺铖南,但他一只手斜斜撑在下巴上,看见她的眼神也只是目光随意动了动,看着并没有想开口的样子。

    “……”她就这么憋了好一会儿,对着贺星晚期待无比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随便说了句“过了今年再看吧”。

    “肯定是过了今年啊,”贺星晚听了哭笑不得,“宛宛你糊涂了,今年不就只剩下两天了。”

    宛宛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啊……”

    她总不可能明天就去民政局跟贺铖南领证吧,还什么流程都没有,那也显得太过随意不负责了。

    先前她和杨宇辉的婚姻就已经很胡闹儿戏了,总归这辈子她不可能再结第三次婚,也算一桩人生头等大事,还是要稍微慎重一些。

    在平城的时候贺铖南挺执着地问过宛宛好几次能不能结婚这件事,回云市以后倒是没有再提,她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这时候想了想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有必要和他好好沟通一下。

    “还是早点定下来好,”贺星晚真是生怕宛宛长翅膀飞掉一样,先明远见说,“不然保不准以后又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糟心事给耽搁了,那不就越拖越远了吗。”

    她说得有道理,但宛宛内心其实是觉得可以先做商量,不必太着急真的去实施。

    她还有些芥蒂,想着她才结束上一段婚姻没多少时间,虽然那是事出有因,但别人不一定能理解,兴许会因此认为她是个不正经的人。

    也并不是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只是即将要去和殷诗雅正式见面了,宛宛心中不免惶然不安。

    那毕竟是二哥的妈妈,是他的血脉至亲,她爱他的同时也希望能够得到他家人的认可和支持。

    “但是星晚,说实话我如果要和二哥结婚就已经算是二婚了,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左右不过算帮朋友一个力所能及的忙而已,我不后悔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堪。我知道你和二哥也不会在意,因为你们知道事情原委,可换成别人会怎么想就不一定了,那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贺星晚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怕自己二婚一事不被理解:“但是这个没关系的啊宛宛,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都知道真相就好了,别人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又和我们没有关系。”

    宛宛摇摇头,将心中顾虑和盘托出:“这个事我都没敢和殷爷爷说,就是觉得以长辈的思想不一定能够接受,也就不必要说来给他们徒增烦心了。”

    可她要想和二哥有个长久的未来,她必须要去面对他的家里人,也要把这些话都说开来讲明白。她自己是身后无家,可贺铖南不是,摆在二人面前的路上其实还是存放着些许说不上阻碍的阻碍,因为不是实质,所以暂且算作虚无,但不代表并不存在。

    贺星晚眼睛眨了眨,像终于领悟过来宛宛的言外之意一样:“宛宛,你是不是觉得,怕我妈妈不满意你,或者说不同意你和二哥在一起?”

    宛宛没说话,默认了。

    贺铖南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一直静静听着她们二人的交谈,这时候理清思路抓住重点,终于是伸出手轻轻搭在宛宛的膝盖上按了按,舒了口气说:“我当你是在怕什么,原来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烦恼。”

    宛宛不明所以,坐在二人对面的贺星晚同样一脸茫然。

    “我也是有过婚约的人,协议是盖过章签过字有法律效力的,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等同于结婚证明了,但最后也还是被我解除了,要说不正经不靠谱那我才是严重得多。”

    贺铖南望着宛宛,一字一句庄严郑重道:“宛宛,你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得志。”

    明明是诙谐玩笑的话,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面目也那样认真,一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玩笑话了。

    宛宛哑然半天,又听贺星晚犹豫着说:“二哥……你也别这么说自己,都是特殊情况罢了,你又不是存心的。再说宛宛,你也真的不要担心,我妈她想法绝对没那么死板,她一定不会不喜欢你的,你信我。”

    这不愧是亲兄妹俩,话语间的笃定自信一个比一个重,就是坚定的神情也都如出一辙,些许相似的五官里又长出一些逆生长的不似,宛宛看得久了总是要心神微荡,感慨血缘基因真的是世上最为奇妙的事情。

    贺星晚虽然来找贺铖南找得勤快,但也基本只是聚在一起吃个饭不会多留更不会过夜。她走后,贺铖南将餐厅收拾整洁,从卧室抱了两条毛毯出来铺在沙发上,阳台的推拉门开着透风,室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宛宛和他并肩靠在一起,身上盖着同一条毯子,四周的灯都关了,投影仪在漆黑的墙壁上投出一部温情电影,片子的声音调得很低,稍微有些别的动静就听不到电影里的人物在说什么。

    宛宛饭后惯性犯低血糖,脑袋靠在贺铖南肩上,昏昏沉沉间察觉到他换了一个姿势坐下,接着顺势把她抱进了怀里。

    公寓楼层高,但室内太过安静,因此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又都显得动静大。宛宛意识迷迷糊糊,却还能清晰听到楼下广场里有小孩子肆意玩耍的尖叫喊叫声。

    她于是被尖锐的声音刺激了一下,手臂无意识地打了个颤,很快翻身慢慢坐了起来,毛毯很厚实,被她拱出一小块空间来:“二哥?”

    电影不知何时被按下了暂停键,投射出来的光影打在贺铖南立体分明的脸上,他睫毛长,眨眼间眼下出现一小片阴影,脸孔灰白。半明半昧的视线里,宛宛听见他低低一声淡笑:“我在呢。”

    他说着随即从身后覆上来,手往前抱住了她的腰。

    宛宛打了个哈欠,轻声嘤/咛:“好困。”

    冬天的被窝温暖如火,觉是怎么都睡不够的,她接连上了好久早班,每天都是天还灰蒙蒙没亮尽就起了床赶到科室换白大褂开始工作。晚上只要跟贺铖南在一起就别想安分睡觉,总是要熬到很晚,按在公寓里不同的位置被摆弄成不同的姿势方便他予求予取,这段时间她睡眠严重不足,眼窝下面已经逐渐长出一团青黑。

    宛宛义正严辞抗议过,振振有词跟贺铖南讲道理,说她还得上班工作,而他身为资本家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因此希望他能稍微节制节制再节制一点,体谅一下她这种苦逼的打工人。

    贺铖南听完也不会有任何反驳,只是再做的时候就总用一种受伤的、暗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目光小心盯着宛宛,尽量把动作放到最轻让她的舒适度最大化,微抿的嘴唇也紧紧咬着,像哪家被人辜负了的卑微小媳妇一样委屈讨好。

    宛宛刚开始还能心如磐石,到后来简直是被贺铖南湿淋淋要哭似的幽暗眼神弄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然后直接破罐子破摔抱住他的脖子自己往下坐,还要一边忍着疼一边揉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你了……”

    贺铖南这才能心满意足。

    宛宛一想到这些就头皮发麻,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二哥还有扮柔弱可怜的绿茶潜质呢……

    “要在这里睡还是回房间?”贺铖南的声音响在耳边,拉回了她的思绪。

    宛宛懒洋洋地不想动:“就在这里吧,反正都一样。”

    冬季夜里的寒风格外猛烈,不多时阳台上的透明门帘被刮得噼里啪啦幌动起来,贺铖南起身去推关了门,顺便接了杯温水回来递给宛宛。

    结果一杯水下了肚,她的困意就这么硬生生被驱散了,又再没法睡着。

    于是被按停的电影继续播放,温馨悦耳的背景音缓缓流淌在整间屋子里,沙发的软垫向下陷了进去,宛宛后背抵着沙发扶手,整个头部往外悬空,提心吊胆地被贺铖南握住脖颈缠绵亲吻。

    这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儿,她动手推着他的胸口:“二哥……脖子疼……”

    用力撑得太久,又僵又疼。

    贺铖南结实的手臂把宛宛捞过来,两个人紧贴着往后倒在了一起,这回变成她压着他,耳廓刚好压在他心脏的位置,随后听见他心脏扑通跳动的声响,在宁静暗夜里显得沉稳有力。

    她喘着细细的气,留恋地凑在二哥光洁硬实的胸膛处亲了亲,小声说了句:“还在跳呢。”

    “是,”贺铖南嗓音低哑,“还活着。”

    “还有命娶你。”

    宛宛心间一紧,故意别过脸不看他:“我才不嫁你,你总欺负我。”

    贺铖南恣意轻笑:“不嫁就不嫁,那等你以后有了老公我再给你做一辈子地下情人。”

    这人真的是一天到晚净顶着张淡漠疏离的脸说些让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的话,宛宛没好气地轻哼了哼:“想得真美,就算是地下情人也轮不到你。”

    她指尖挑起他修长下巴,仔细端量,口吻轻佻:“长得还行,但你这样的,最多给我当个舔狗,时时刻刻都在舔我,但我瞧不上你。”

    贺铖南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似是格外受用:“行,舔狗我也乐意,心甘情愿。”

    宛宛轻声笑出了细白的牙齿,眼睛眯成弯月牙儿:“那你完了二哥,做舔狗到最后你会输得一败涂地。”

    暖气洋溢,热晕扑腾。

    迷离不明的昏暗视线里,贺铖南深深凝望着她,掷地有声落下四个字:“甘之如饴。”

章节目录

柑苔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黎诗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黎诗愿并收藏柑苔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