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孙希希进入办公室时,发现段主任正在严厉地批评唐棠:“你说你……有那么多婆媳事迹供你评选,你怎么就非得跟群众反着干?”

    唐棠满眼的委屈,不服地道:“是,是有很多好儿媳。”

    “可她们是好儿媳、好妻子、好妈妈,却惟独不是她们自己。主任,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咱们不能还拿旧社会的标准来评选吧?”

    孙希希听得一头雾水,朝赵春花投去疑问的一瞥。

    赵春花就悄悄挪过来,低声跟她叙述。

    原来问题出在头天晚上的“最美婆媳事迹”评选上。

    一开始,唐棠让社员们推举候选人时,以为大家推的人选,肯定又有当公婆的,又有当儿媳的。

    谁知推上来的全是儿媳。

    比如多年伺候半身不遂的公婆,给她端屎端尿、清洗换药的;又比如自己饿着,也要让公婆吃饱,自己穿旧衣,也要让公婆穿新衣的;再比如公婆脾气不好,儿媳就任她打骂出气,绝不还口的……

    这些儿媳也不是不好。

    人家甚至很有传统美德。

    可妇联办真的该弘扬这种旧式美德吗?唐棠陷入了深深的疑问中。

    她试图引导大家:“公婆们呢?就没有待儿媳好的公婆吗?咱们多少还是得选一个好婆婆出来吧?”

    社员们却不太赞同,觉得孝心才是排第一的。

    父母嘛,只听说过孟母三迁,为儿子有个好环境搬家的,就没听说过孟母把儿子儿媳当祖宗伺候的。

    你妇联办宣传还是得分清主次,分清应该不应该嘛。

    唐棠被那么多人同时教育,轴劲儿顿时就犯了,非要给一位公社女办事员的公婆评。

    理由是那位公婆家里婆媳关系和睦,哪怕儿媳在社里工作得再晚,当公婆的都会替其留饭留门,还时时对其嘘寒问暖。

    社员们当时就怒了,说她哪儿是想评儿媳呀,明明就是在评祖宗。

    还说她心里没有群众,荣誉都只给干部家庭。

    又去指责那位女办事员的公婆,说她把辈分都搞颠倒了,骂她坏规矩。

    这下可把那位当公婆的给吓到了,赶紧表示自己不够格,倒过来指责唐棠乱选人……

    可唐棠脾气属实别扭,死活认为自己没有不对。

    这不,事情都闹到段主任这边来了……

    赵春花给孙希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要去劝架?

    表情里带着两分小嫉妒。

    孙希希连忙摇了摇头。

    这种是三观问题,劝不了的。

    你要过去劝了,没准会被反过来输出一堆大道理,直到你表示服气为止。

    这种傻事干不得。

    只是……她望了眼唐棠。

    这个娇小的城市女孩,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倔。一堆人教育她,都没能把她摁低头。

    要真说起来,她其实更站她的观念。

    段主任那意思听上去,也没觉得她错,只是认为她的观念在当下环境来说过于前卫了,群众可能接受不了,想劝她做法委婉些。

    孙希希想,这可真是头小倔驴。

    她午饭照例是回家吃的。

    到家的时候,她发现院子里已经大变样了。

    不仅堆了昨晚运过来的抽水瓷蹲坑,还有数袋水泥,跟几根直径大约一掌长的镀锌管。

    院子里那间厕所门口也堆满了土石。

    她走过去一看,傅佑平正在里面挖坑,看样子是要铺设下水管道。

    她看他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你一个人搞啊?”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然呢?”

    她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厉害厉害。”

    面对赞赏,傅佑平极为淡定:“厉害什么?就是点力气活儿而已。”

    这还能叫力气活?

    孙希希有些震惊,心想,那对你来说,什么才能叫技术活?

    她又问:“你自来水管也打算自己接?”

    傅佑平:“……”

    她是觉得他能从水厂接几十里地的水管吗?

    他有点怀疑她是在笑话他,但她表情又特别真诚。

    于是他解释道:“水箱不必非得接自来水管,把水挑过来倒进去,用的时候拉抽绳也一样的。下水道就修到道旁的自留地,再挖个化粪池就可以了。”

    他说:“等过段时间,我找人过来勘测一下,看这附近哪儿有地下水源。最好是在院子里就能打上口水井。到时候用水就方便了。”

    为了用水厕,还要再打口水井,这拳拳孝心连孙希希都感动了。

    小武红和小和平也在一旁帮忙。

    他们能力有限,就一个拿着簸箕装土,一个捡石块去扔。

    孙希希嘱咐他俩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贪多拿太重。

    她估摸着中午这顿饭该是周芜君在做,把挎包放下,就径直去了灶房帮忙。

    周芜君昨晚把话跟儿子说通透后,心情就一直不错。

    现在又看到儿子卖力地在为她修抽水瓷蹲坑,心里满是柔软,洗个菜嘴角都带着笑。

    孙希希系上围裙,笑着恭喜:“傅团长可真孝顺,甘谷驿那么多户人家,婶子可是头一个用上冲水瓷蹲坑的。”

    周芜君只是笑。

    吃过午饭,孙希希又陪着周芜君边洗碗边聊天。

    聊着聊着,忽然听到院子里陡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紧跟着,是小武红惊惶失措的惊呼声!

    孙希希和她周婶子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急步奔出去察看情况。

    院子里,小和平正抱脚蹲在地上,稚嫩的脊背因忍受疼痛而蜷成了虾米状。

    小脸煞白,连回答他姐姐问他痛不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佑平着急地抱起孩子,对他妈和孙希希说:“被石头砸到大拇趾了,我带他去卫生所!”

    孙希希扫了眼孩子蹲处的那块大石头,足有两块砖头那么大!

    这么重的东西,砸在那么幼嫩的拇趾上,想想都疼得慌!

    她拉住想跟去卫生所的周芜君,说:“人多误事。我年轻,跑得快,我去看看。”

    又对已经快哭出来的小武红说:“你在家里好好陪着奶奶,万事有你爸呢。”

    一路跑着追出去了。

    傅佑平负重训练惯了的,孙希希使出体育课跑八百米的劲儿,还追了老长一段路,气喘吁吁地才追上了。

    小和平这会儿缓过劲来了,“哇”地哭出来,金豆子一串一串地掉。

    孙希希瞅了眼他的脚拇趾,整块指甲一片深紫,全是淤血!

    好不容易到了卫生所,只经过了短期培训就上岗的卫生员摊着手说:“被砸到就被砸到,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好。还有,你别这么抱孩子,你把他伤脚稍微抬高点。这样血液才能回流,淤血才能好。”

    说着,又嘀咕了一句:“孩子脚能砸成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当家长的……”

    傅佑平自责地换了种抱法,把孩子的伤脚托高,安慰地揉揉他的小脑袋:“没事,爸再带你到县医院看脚。那里的大夫肯定能治好你。”

    孙希希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心里也着急。

    她让傅佑平等在这儿,转身就去找田铁柱。

    彼时,田铁柱正挽着裤管到处跟人诉苦,说他亲叔仅仅因为他往外说了大实话,就狠心地罚他跪了一整天:“瞧,膝盖都跪成这样了!”

    再接再励地破坏田横生的公众形象。

    转头,他一听说孙希希要用车,诉苦和八卦都没心思说了,问她:“人在哪儿?”

    孙希希担忧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腿:“……你这膝盖……能行不?”

    他奇怪道:“开车又不用站着开。”

    左手离合,右手摇杆。刹车倒是要用脚,但也不用时时刹啊。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孙希希给他拿的跌打酒拿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擦揉了一番。

    孙希希有点怀疑:“……你这该不会是擦头一次吧?”

    田铁柱没回答,搔着后脑勺憨笑。

    她想,难怪伤势看上去就没比昨天好多少。他为了破坏他叔形象,也真是够卖力的……

    拖拉机颠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县医院。

    怕孩子的伤脚受影响,傅佑平一路都费力地托着。

    孙希希提议两个人交换着托,他也没让。

    等拖拉机停稳在急诊部门口,他抱着孩子就进去了。

    而孙希希则选择去了医院旁边的副食店,询问有没有冰棍和毛巾。

    也是运气好,这个时节竟然也是有白冰棍卖的。

    她买了四根冰棍、两条毛巾。

    还摸了两颗大白兔给柜员,请人家把其中一条毛巾滚过热水,再卷成卷儿保烫。

    等她忍烫走回急诊部门口,田铁柱正百无聊奈地趴在方向盘上。

    她把烫毛巾递给他:“膝盖还是要好好治,落了病根,你想一辈子当瘸子啊?喏,拿去好好热敷,淤血散得也快些。”

    又取了根冰棍给他:“吃了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膝盖,知道不?”

    那腔调就跟班主任哄不听话的小学生一样。

    田铁柱双手接过两样东西,感动得眼眶都有些热意了。

    他给那么多人看过膝盖、诉过苦,大家都只当八卦在听,最多说两句“回去好好休息”、“少走路多热敷”也就算了。

    只有他孙老师是真的给他拿了跌打酒和热敷的毛巾过来的。

    怕他不听劝,还请他吃冰棍……

    他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毛巾……是新的吧?敷我这个粗人的膝盖,太糟蹋东西了,到时候给您弄脏了……”

    孙希希命令道:“快敷。毛巾都要凉了。”

    转头就进了急诊部。

    田铁柱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把毛巾按到了膝盖上,融融暖意汇集而入……

    是老师对学生的心意啊!

    他热泪盈眶,又咬了口冰棍,心中澎湃起一片挚情,当场作诗一首:

    老师心意千钧重,问你感动不感动!

    然后他被自己的文学素养震惊到了,在孙老师的带领下,他——会——写——诗——了!

章节目录

穿进男主传记中的她[六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幺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幺宝并收藏穿进男主传记中的她[六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