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骞看着郑标脸上的神情,只觉得头上一热,随即化为一股寒意,顷刻间,冷汗已将他背上的衣袍全部打湿了。

    “我只是,希望还有人和我一样,能逃出来送信罢了。”岳骞开口,气息有些不稳,却还是强自镇定:“毕竟逃出来报信的人越多,才能有越多的人知道卢子林的阴谋,避免中计。”

    “是这样吗?”郑标脸上神情难辨,看不出来他有没有被岳骞说服,只听他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出口成真。可巧了,临近的几只军队都说有人从平昌堡中逃到他们营地里,也都说……他们身上带着赵将军的信物。”

    郑标脸上露出一个刀口舔血的笑意:“我倒是好奇,怎么拿到赵将军手上信物的人这样多,你们这群逃出来的人中,几乎是人手一个。难不成卢子林当时还特意许了赵仲与你们告别,这才让你们一个个排队上前,从赵仲手里领到了遗物?”

    岳骞说不出话来,面色青白交加,极为难看。

    郑标从桌后起身,慢慢朝着岳骞走来:“说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手里拿着赵仲的信物?难不成是赵仲知道自己有去无回,才早早安排了你们出逃?可你不是说,赵仲什么都不知道吗?”

    岳骞眼神阴狠地看着郑标,忽然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刀刃上泛着幽幽蓝光,俨然是淬了毒。

    “把他拿下!”郑标一声厉呵,周围的将士一拥而上,将岳骞团团围住。纵然岳骞武艺高强,可架不住对面人多势众,不过片刻,匕首便被打落在旁侧,有士兵扭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

    郑标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提起来:“说,平昌堡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岳骞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你从何时看出来的?”

    郑标还未说话,就有站在一旁的士卒上前,一棍打在岳骞身上:“老实些!将军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木棍极沉,砸在人背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脊骨给砸碎。岳骞忍了又忍,才将口中的血腥气咽了下去。

    “平昌堡中情况如何?”郑标又问了一遍,岳骞却不答话。见状,郑标冷笑一声,偏了偏头,立刻就有人上前,压着岳骞走到营帐外面。

    岳骞抬头,只见帐外齐齐站着一排排士兵,看着他的眼神几位不善。

    郑标掀开帐帘走了出来,指着岳骞道:“此人通敌叛国,被我识破,今日出战,便拿他的头来祭战死的弟兄们的亡魂!”

    听到这话,被压跪在地上的岳骞顿时挣扎起来,口中还要叫喊什么,却被人团了团白布牢牢塞进嘴里,顿时只能发出些许呜呜声。

    郑标亲取了刀刃,叫人把岳骞压到众将士前,手起刀落,一颗满是血污的脑袋便滴溜溜滚落到了地上。

    原本放在帐中的酒水全被搬了出来,一人一碗倒在阵前将士的手中。郑标举起手中酒碗,也未多言,只是先洒了一半在脚下尘土里,再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学着郑标的模样,洒了一半给脚下尘土,又将剩下一半全数引尽。

    “平昌堡被瓦剌围困良久,今日,我等必要从瓦剌人的包围中撕开一道口子,解了堡中百姓将士的围困。”郑标声音洪亮,借着冽冽寒风,几乎传遍整座大营。

    “卢相已将堡中状况尽皆告知于我,只消我们与平昌堡里应外合,定能击败瓦剌!若有此战大胜,拜相封侯,便在今日!”

    将士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图的便是功勋爵位,封妻荫子。先杀了岳骞祭旗,又听得郑标如此说,一时之间,军中人人热血上涌,战意昂然。

    郑标拽过亲卫牵来的马,翻身而上。马蹄高扬,鸣声嘶嘶,郑标牢牢伏在马背上,一马当先,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数万大军紧随其后,一时之间,狼烟四起。

    瓦剌人并未料到大越的军队会在此时忽然发起攻击,仓促应战之下,倒让郑标占得先机。只是瓦剌人到底骁勇善战,在初时的忙乱之后,倒是慢慢镇定下来,与大越陷入胶着。

    大越骑兵不如瓦剌,在平原与瓦剌作战,大多是要吃亏的。虽然方才趁瓦剌不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此时瓦剌已将军队组织起来,若再僵持下去,只怕大越支撑不住。

    有亲卫策马赶到郑标身边,面上带着几分担忧:“将军……”

    郑标神色严肃,遥遥远眺着平昌堡的方向:“再等等。”

    只能继续咬牙坚持。

    眼见着瓦剌人越战越勇,人数也越战越多,亲卫再忍不住,又开口道:“将军!瓦剌人是把围困平昌堡的人也调过来了,只怕他们是确定了平昌堡里的人要龟缩不出,咱们……”

    “再等等。”郑标先前已上过一回战场,刀刃与衣袍上都见了血,此时面无表情,透出几分肃杀来。

    亲卫还要再劝,忽然听得平昌堡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瓦剌人的阵营忽然一乱,郑标找准了时机,亲自上阵,领着骑兵往乱处冲去。

    瓦剌人的军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开。

    郑标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将瓦剌人的军队杀了个对穿,终于看到平昌堡前同样浴血奋战的大越军队,城墙上,卢子林拉弓挽箭,郑标只觉一道劲风从耳畔掠过,将他身侧意欲偷袭的瓦剌人射杀再地上。

    郑标对着卢子林遥遥一拱手,打马回身,再次冲入瓦剌阵中。

    平昌堡解围的消息很快传到宫中。

    为着大军出战,华珣连日里几乎都泡在内库的账册之中,若有什么东西户部一时之间拿不出的,都需华珣从内库里抽出补上,万幸华珣之前备了不少,这才不至于短了前线将士的东西。

    段竹来报时,华珣顾不得手中正点着的账本,霍然起身,问道:“平昌堡果真保下来了?”

    “保住了。”段竹得了平昌堡大捷的消息,立刻赶来说与华珣:“听说是郑标郑将军手下的探子避开瓦剌人摸进堡中,这才让卢相与郑将军里应外合,将瓦剌人打退。”

    “好,好。”华珣脸上漾出一抹笑意:“此人定要重重赏他。”

    段竹继续道:“听说在那探子回来之前,曾有人到郑将军营中假传消息,说卢相通敌叛国,叫郑将军等人万万不可发兵。”

    华珣听了这话,脸色微沉:“瓦剌人?”

    “是平昌堡赵仲的人。”段竹说:“卢相发现赵仲与瓦剌人有所勾结,于是将赵仲斩了,他手下的人估计是逃到了瓦剌人营中,瓦剌人便指使他们四处散播卢相通敌叛国的消息,还好郑将军没信,不然卢相等人,此时还被围困在平昌堡中。”

    赵仲?华珣蹙眉,前世的时候,她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曾听闻平昌堡中有谁通敌叛国……

    可既然卢子林说他与瓦剌人勾结,自然不会无的放矢,只怕是前世潜伏太深,不曾被人揪出来。

    如此看来,还是要多多留心朝廷与军队中的人,就怕还有如同赵仲一般,未被发现与瓦剌暗中勾结的人。敌暗我明,那可就不妙了。

    华珣一边想着,一边又问起平昌堡里的状况:“这一战将士伤亡如何?百姓呢?”

    “卢相打探出赵仲心术不正,提前做了防备,倒是保全了堡中大部分的军队。瓦剌虽然来得突然,但也大多是围困,甚少攻城,郑将军等人也来得及时,故而百姓虽受了些惊吓,倒也没什么伤亡。”

    “如此便好。”华珣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欣喜,却总有几分不真实感,前世平昌堡与瓦剌拉扯得那样艰难,她本已做好了此次也要和瓦剌拖上一段时间的准备,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可有人告知了父皇?”华珣问。

    不等段竹回答,华珣又说:“罢了,我亲去紫宸殿一趟,这样的喜事,再怎样与父皇道贺都不为过。”

    说完,便让笼烟领了仪仗,匆匆往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刚刚落轿,便隐隐听得殿中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华珣含了笑,提裾而入,只见华珩与朝中众臣俱在,就连齐王也站在其中,脸上是恭谨的笑意。

    齐王怎会在此?

    华珣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自从上次齐王暂缓出兵的主意被自己和皇兄驳斥后,齐王便告了假,许久不曾上朝,今日怎得忽然来了?

    可这样的疑虑在满堂的笑声中转瞬无形,明合帝见了华珣,招呼她到自己身旁来。华珣含笑上前,正微微俯身向明合帝行礼,口中的祝颂之语还未说出,殿门便猛地被人推开了。

    一刹那,殿外涌入的寒风将满堂的欢声全部吹散,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心底泛起一股凉意。

    明明笑意还残留在脸上,却叫人无端打了个哆嗦。

    华珣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在一句话的时间里,僵直了自己的身体。

    来人凄声道:“宣府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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