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秋”后面的几个字含糊不清,听起来并不似景朝官话,更像是建真王朝某个族群的语言。

    但执刃却说得极为认真又温柔。

    “诶?”

    山意秋疑惑地望向执刃,她好奇的眼神却被冰冷的蝴蝶铁面阻隔。

    执刃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将年礼的礼盒叠成高高的一摞,轻轻松松地就抱在了怀里,稳稳当当地走着。

    她摇摇头,离开前对山意秋说:“没什么,就是祝你新岁平安。”

    而后她高耸的马尾一甩,只余下一道潇洒的影子。

    只是说句祝福,怎么也这么别扭呀?

    山意秋也笑着朝着执刃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新年快乐!”

    却见执刃原本稳健的步伐也逐渐变得凌乱了起来,她肉眼可见的越走越快。

    看得山意秋哈哈大笑,只觉得自己抓住了她的命脉。

    此时,小七却突然出声,困惑不已:“诶,秋秋,执刃刚刚那句话好像是对不起的意思啊。”

    科技学习系统本身并不精通语言学,一般只收录十多种星际常用语,但奈不住小七逃跑时不知道未来会用什么通用语言,就从星际某个顶尖大学的数据库里塞了上万种语言。

    不然山意秋在科技系统里的学习之路只会更加困难。

    不过,那么多年后的星际时代了,还完好地留存着建真某个小族群的小众语言吗?

    建真族群太多了,景朝就在它隔壁,都不晓得究竟他们有多少个族群。

    山意秋狐疑道:“啊?你确定是这个意思吗?”

    小七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那倒也没那么确定...有些古代语言只有一些语意不详的孤本。如今这个时代离星际实在是太远了,星际对古代语言的研究一直不怎么样。”

    “其实星际没有记载过这种语言,刚刚我还是结合其他的语言逻辑分析出来的意思。”

    一般这种没把握的事,小七不会与山意秋说,但这句话数据分析出来的意思和执刃的解释相差太多,它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山意秋从不想无端揣测亲近之人。

    她也不觉得执刃会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比起一味去猜测未知的事,不如过好当下吧。

    “哦,那就不奇怪了。建真那边好多古老的族群,有几支在深山里窝着好多年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别说星际时代了,如今很多建真少数族群的语言也失传了。”

    小七点点头:“也是哦。秋秋你今年不在王府过年吗?”

    她说得在理,小七也暂且按下疑心,只想着之后多留心就是了。

    过年实在是件太开心的事了,所有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畅快聊天,哪怕它只是个旁观者,心中也会很欢喜。

    一提起“过年”,山意秋眼睛都亮了起来,此时已是深冬,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下雪了,到时候一块窝冬,好舒服啊。

    “不啦,黎叔他夫人带着庶子一道过来陪他了,王伯也想回京城瞧瞧朋友,我们就在军中过,还热闹些呢。”

    “我还没有和那么多人一块过过年呢,听孙叔说,军里还有篝火晚宴诶...”

    “还是赶紧拆信吧,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能回军中过年啦!”

    透着窗户,她仿佛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寒冬、散发着光与热的篝火、近在咫尺热气腾腾的食物,以及围坐一圈的友人、长辈。

    怎么想,都是件美事。

    她勉强忍住兴奋,又静下心来去看李志与赵文寄来的信。

    那日与曹焕谈话时,她只有一点没提过。

    就是林奇与林生长得有点像。

    林奇一直以不修边幅的武人形象示众,只在公主府时她才瞥见过他文质彬彬的俊朗模样。

    虽然林生毫不犹豫就否认了二人的关系,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想要查出一点什么后,再与曹焕说。

    不然贸然提出来,对林奇并不好。

    当然,宿子年也另外找宿游的旧部,去了解林奇了。

    李志在京做副掌柜的这半年里确实成长了不少,原先那笔略显笨重的字已经轻灵了不少。

    信中他写得很详尽,街坊邻居的话都写了进去,生怕自己漏了点什么。

    “小姐,林大人曾经有过一个精才绝艳的大儿子,可惜十二岁就死了。大儿子在寺庙为母亲上香祈福时偶遇劫匪,就被乱刀砍死了。他的尸首抬回府上时不少百姓都瞧见了。”

    “后来,林夫人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如今才及冠,并未而立。此子名唤林锢,取自禁锢之意,就是为留住这个儿子。也许是觉得自己将大儿子管得太严了,整日苦读,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就死了,林大人对林锢极为娇惯。”

    “林锢之前整日欺男霸女,不过没闹出过人命,林夫人前些年成日里就跟在他后头赔礼道歉。不过林锢十四岁调戏良家妇女时,被女子的兄长殴打了一顿,再也不能人道了,就老实不少。”

    “尽管如此,林大人也没有纳妾、再生。”

    李志几乎就是长在市井中,从闲谈中能了解到这么多已是不易。

    而林奇与林大夫这两个小人物,京城鲜有百姓晓得,只有从赵文的信中才能得到解答。

    “林奇,前御医林炳之子,京城人士。林奇七、八岁时作为药童随长公主一同去建真和亲。约莫是在建真学了一身好武艺,回了景朝后,应召入伍去了天垂。几场战役后,被调去北凉做了城门校尉。”

    “林奇之父林炳原是御医,后被迫卷入了后宫谋害子嗣的案子里,虽无死罪但被免去一切职务,跟着旧友乔霖之去了北凉做大夫。”

    说巧不巧的是,林奇离开天垂的第二年,天垂沦陷。

    父亲怜惜儿子在战场中受苦,凭借关系将儿子调去北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为何,当初要将儿子送去建真做药童呢?林奇那一去几乎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那时林炳还是御医,就算再说不上几句话,也轮不到他儿子去做和亲公主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药童。

    山意秋以指尖蘸水,在桌上随意写了几笔年份。

    就岁数而言,林奇确实不是林生的儿子。

    林生世代单传,林炳世代学医,除了都姓林,再无干系。

    有没有可能林生偷偷有个儿子或者兄弟呢?但这一切全都苦于没有证据。

    山意秋隐隐觉得这几个人是可以串起来的,可林生这般老谋深算之人,若是有意隐瞒其中关键之处,必然做得几乎滴水不漏。

    这个关键性的缺口,一时半会很难填补上啊。

    当然也有可能,这几个人确实没有关系。

    山意秋托着腮,苦恼地在桌下晃了晃腿,看着这几页白纸黑字心里有些烦燥。

    不过这次除了这两页的调查外,赵文居然还另外写了好几页的信。

    要晓得他对于赵崇将他除族一事,基本也就回了两个字:已阅。

    真难得啊...

    她倒要看看他这次又写了什么长篇大论来找她要钱。

    山意秋定睛看了下去,脸色越来越不对。

    一目十行后就发现这洋洋洒洒的几页字里,不出所料,实际写的都是:师妹,我结婚,给钱。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真的要怀疑赵文,是不是真的一心想要与赵家鱼死网破了。

    这人竟然年后竟然要尚公主,去做驸马了...

    但因为他才脱离家族,囊中羞涩,想找她借点钱置办聘礼。

    山意秋忍不住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隐约间只能看清少女身上湖蓝色的毛领披风,但瞧着也不富贵啊,难道她长得这么像冤大头吗?

    自从新帝继位,赵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几乎是节节高升,被除族不久后,更是直接升到了四品。

    相应的,赵文要的钱也越来越多。

    怎么就升官,不发财呢?

    她都有些后怕,赵文年纪不大的时候仅凭每月例钱,就能捣鼓出江南科举腐败的真相,不晓得如今这个四品大官又想折腾出什么真相。

    赵家人,真的没考虑过去刑部发光发热吗?

    而另一旁的赵文,却并不如自己信中所写的那般美满。

    在山老板的鼎力支持下,加上帝王宠爱,赵文已经从破旧的小院子搬进了大宅子。

    门口的牌匾上镌刻着飘逸灵秀的“赵府”,只是赵文的“赵”。

    枯井老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小桥流水。

    哪怕是如此寒冷的日子里,绕府一圈的池水在下人的悉心养护下,也未结冰。

    流水潺潺,极尽曲水流觞之美。

    如果山意秋在此地的话,必定会发现自己一部分的钱被这厮用来装点门面了。

    赵文刚回府不久,就在书房里瞧见了熟悉的背影。

    顾毓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双脚垂在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晃,脚腕上的银铃随着翩跹的裙边,似有若无地拨弄心弦。

    房内原先只有沉沉檀香,而她一来,那股浓烈的春日牡丹之香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蛮横地挤了进去。

    这是赐婚后,他第一次见到顾毓。

    赵文径直走到榻前,这么大个人却可怜兮兮地坐在榻尾一角,眼波深沉地望着她的发丝。

    他一点也不敢多瞧。

    “公主,你真的要与我成婚吗?”

    这句话他问得很艰难。

    若她不愿,他愿意想尽一切办法退婚。

    哪怕这是他费尽心机谋划来的。

    顾毓面上轻笑,缓缓坐了起来,两臂像藤蔓一般牢牢地攀附住赵文的脖颈。

    她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嗅着他身上的清冽竹香,婉转低语:“你晓得,我也有算计吗?”

    娇媚的声音在赵文耳畔轻轻抓挠,他的耳垂倏地红了起来,像是滴血一般,她更是坏心眼地又咬住了他的耳珠。

    莺声呖呖,暖风熏人,清明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石子,一圈又一圈地荡着涟漪。

    赵文面颊发热,只觉微醺,鼻间全是她的香气。

    他眼神颤抖,克制自己不去看她,飘忽的视线在房内漫无目的地乱瞟,却不想,这书房里处处是她的影子。

    椅子上整齐地放着她用来保暖的薄毯,书案上的青瓷花瓶里插着她带来的绢花,绣工精绝,栩栩如生。

    而最宝贵的书架正中歪歪扭扭地塞着她爱的话本,那些个圣贤书委屈巴巴地挤在书架两边。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就被染上了她的颜色。

    见怀中的人僵得像是一根木头,顾毓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樱唇轻启:“赵靖安,你想踩着我往上爬,做父皇的心腹,可我也想利用你。”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父皇培养孤臣的一颗棋子,我的婚嫁从不由我做主。我若不嫁你,我也要嫁给旁的远不如你的人。”

    “公主,若不想,我...”

    明明很早就知道彼此的算计,可是当真的听见时,朝堂中舌辩群臣的赵大人还是语无伦次了。

    “嘘。”

    忽地,一根芊芊玉指抵住了他的嘴。

    顾毓一张口又是游戏人间的轻浮态度:“嘘,后面的话就别说了。赵大人难不成没听过先婚后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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