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每日陪品橘去佛堂上香,去佛堂的路铭记于心。因提着心念着品橘,抹黑跑至佛堂时,也没摔着。

    苏吟扶着门楣喘气,她看见品橘腰背直挺的跪在蒲团上。傻姑娘平日的灵动烂漫此时变得暮气沉沉,动也不动。

    她喘匀了气,缓缓而入,跪在品橘身旁。苏吟先是拜拜佛,后看向品橘。

    品橘跪了一日,髌骨以下没了知觉,身子麻麻的,滴水未进,肉嘟嘟的小脸瘦出了下颌。

    品橘饿的头晕,苏吟握住她的手,她才知有人来了。

    她扭头回看苏吟,扯出一抹笑,“回来了,姨娘。我没迎你回来,你可想我了?”

    苏吟心疼地掉泪,泣声道:“你这是跪了一日吗?大人为何罚你?”

    品橘伸手,抹去苏吟的泪珠,轻声道:“不怪主子,是我思虑不周。没叫人跟着你,若你出事了,我死不足惜。”

    “明明是我让你们不要跟着,罚你作甚。你先起来,我去找大人说。”苏吟拉她起身,品橘不应,拨开苏吟的手。

    “时家家法严厉,跪至次日日出才行。还剩半日,快到了,你别找主子说,这是我应罚的。”

    苏吟伸手摸她的髌骨,肿的发烫。苏吟泪眼盈盈,对品橘哽咽着说:“是我的错,不能让你承担。你等着。”

    苏吟出门,问晚桃和摇杏时凌严在哪,她们二人告知她时凌严方才回府,正在自己屋里。

    苏吟拿过盏提灯,提裙跑向时凌严的卧房。

    到了月洞门,她停下脚步,喘匀气息。握紧提灯的提把坚定地走进时凌严卧房,她进房时,时凌严刚换下官府,摘下贤冠,露着上半身,还未着内衫。

    时凌严见闯入者是苏吟,几日未见,还是来找他了吧,嘴角微微上扬,内衫也不穿上,走近她,面色沉静,低声问道:“找我?”

    苏吟抬首,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时凌严见到的这双心心念念的眼眸满是愤懑,心下一紧,时凌严眉宇一皱,抚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再次问道:“何人欺负你了?苏富生?”

    苏吟用劲甩开他的手,气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质问道:“为何惩罚品橘。”

    苏吟的反应出乎了时凌严的意料,他以为苏吟受了委屈来寻他,她终于学会开始依靠他。欣喜不过一瞬,便被她推至谷底。仿佛被信任之人毫无防备推下悬崖。时凌严心脏骤跌,失望趁虚而入浸灌于心。

    时凌严紧握被甩开的手,将手背过身后,唇角抿起,暗眸散发意味不明的深凝,一步一步走向苏吟,嘶哑着声音道:“因为她做事不力。”

    苏吟自嘲地笑了笑,一串泪线掉落,她心疼品橘因她受了罚,平日品橘对她那般好,病了没日没夜照顾她,有好吃的第一时间送来...数不胜数的好,用她天真烂漫的心对待她这个原本不用如此费心的“姨娘”。

    一开始苏吟存了利用的心思,可后面慢慢相处,她喜爱这个姑娘,她从未当自己是主子,也从未当她是丫环。品橘待她好不是讨好,不是畏主,是对待一个人的好。喜她所喜、厌她所厌、气她所气...这些常人再寻常不过的情绪,她第一次在品橘身上感受。

    时凌严见她泪珠不断,眉头皱的更紧了。苏吟哽咽回道:“是我,我不让她跟着,要罚就罚我。她是时府的丫环,不是我的丫环,谁的错谁来承受。”

    这次受罚,警醒了苏吟温暖的梦,不论她与品橘对彼此的感情,她首先是时府的丫环,在时凌严绝对主权的面前,连命都不身不由己,与她在苏家有何异?

    “你是主子,你想做便做,想说便说,可她们不行。”

    “既然我想做便做,我现在让她起身。”苏吟倔强道,说罢便要离开。

    时凌严拉住她的手臂不放,沉声道:“时府家规,谁都不能破!”

    苏吟挑眉,嘲讽道:“时凌严,你要我如何做,才能不罚了?你要的不过是你主子行使之权。好,姨娘私自回娘家,在时府规诫里应受什么家法?抽板子?打木棍?”

    “够了!”时凌严撒开她的手,“回房去!”

    苏吟盯着他不愿看她的阎王脸,“还剩半日,我来跪。”怕他再次拉住她,她说完立即跑开。只剩浓郁的兰花香留在屋内。

    深更半夜,时凌严在书房,卷宗是一页没动。

    他唤来时一,时一见烛火快燃尽,重新点了灯烛置于案上。

    明焰锃亮,照在时凌严明晦不定的脸上。时一知晓,这全是因为苏吟,大计未成,主子还挪出心思在女子身上,难怪世人告诫下山的和尚,女子同蛇蝎,见了要远离。

    “她如何了?”时凌严头未抬,声音略嘶哑。

    “姨娘还在跪。周大夫去看了品橘,髌膝肿胀,说是血滞不通,再跪下去,腿便废了,她涂了药便睡下了。”腹诽归腹诽,傻子看不出主子对苏吟的情意,时一不敢染指主子之事,只能稍加提醒...

    果然,时凌严听罢,“蹭”地起身。时一赶忙跟上主子,替他照路。

    时凌严到了佛堂,见她跪得直挺,跟她性子般倔。佛堂冷些,虽是盛夏,穿堂风掠过,不禁让人打了寒颤。苏吟的轻薄羽衣被风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换个香点上。”

    晚桃换香后,苏吟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倒了下去。

    倒下去前被时凌严抱住。

    ——

    次日,艳阳高照,苏吟从房内醒来。

    没有闻到佛香,是卧房内的女子香气,阳光射进窗棂,暖香四溢。苏吟起身,晚桃刚好端水进来,发现姨娘醒了,忙放下水盆,至床沿察看苏吟的身体。

    “姨娘,你醒了。如何,你有甚感觉不适?”

    苏吟扶额,“晚桃,我为何在这。”

    “姨娘,昨夜你在佛堂晕倒了。是主子抱你回来的。”

    苏吟上下摸着自己,除了髌膝青紫,其他地方无受伤痕迹。

    晚桃瞧姨娘查看自己,关心问道:“姨娘,你有何处不适?要不喊大夫过来。”

    苏吟摇摇头,“无事。对了,品橘呢?”

    晚桃扶她下床,“放心姨娘,她歇着呢,已经给她上过药了。”

    “嗯,我待会去看看她。”

    ——

    都督府

    晚桃和摇杏对视一眼,姨娘在马车里坐一会了。

    “姨娘,下车吗?”摇杏问道。

    苏吟握紧食盒的提手,时府上下都知道主子和姨娘昨晚吵架了,今日苏吟提出要送饭食和衣物,个个乐得其见,把东西交予她,苏吟瞧她们抿唇憋笑的表情,深感头疼。

    苏吟不是为了求和而来,只是她想出门不能再以去苏家为由了。看时凌严的架势,她去哪必须有人跟着。若她硬抗,跟着她的就是那些护卫。来无影去无踪,暴露得更彻底。

    “走吧。”

    守卫不认识这三名女子,便让她们在门口等候,派人去通传。

    时一听到通传,看了眼主子正忙,他让守卫暂等,他缓缓走近,时凌严埋首于卷宗上,沉声道:“说”

    “姨娘送饭食来了,正在大门等着。”

    时凌严闻言,握着笔的手一顿,凌厉的眼神射来,时一读懂了,这是骂他愚蠢,还不赶紧请进来!

    时一马上招守卫过来,交耳几句,守卫飞奔出去。

    时一退一旁,不敢再多话。

    苏吟深吸口气,带着晚桃和摇杏走进堂内。时一知趣地领晚桃和摇杏去堂后膳厅布菜。剩时凌严和苏吟在此。

    时凌严头也不抬,仍旧书写什么。苏吟捏着玉指,她也不知如何开口。一个站立不安,一个仿若无人,迂缓片霎,兰花香不断侵鼻,来找他又不开口说话,这股香得气人,时凌严内心郁结,他放下笔,暗眸望向眼前的女子。

    眼皮跳动了下,她今日,为了见他特地装扮了一番?苏吟白皙娇嫩,平日不用扑上厚厚的白粉,两颗含情目光看着便醉人了。

    今日的她薄妆桃脸,身着翠荷点缀粉霞胸衣,腰束乳白软烟罗裙,外罩一件轻巧拖地的葱绿蝉翼纱。头上顶着莲花玉冠,坠着莲花粉石耳环,微抿粉.唇。似烟雨朦胧立于石桥的江南女子,柔静脆弱,美好又遥远。

    苏吟见他放下笔,拨动玉指,浸蜜之音糯糯开口道:“大人,您还生妾的气吗?”

    时凌严可算知道何为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方才繁扰的兰花香再钻入,所经之处顺滑无比,心都化了,偃旗息鼓,头次心败了还甘之如饴。

    时凌严起身,拉着她的小手置于自己手中摩挲,带着一丝不可言明的情意,看她小脸泛红,低声道:“我若还气,你要如何?”

    苏吟心想美人计都用上了,不管了。贴上时凌严,环住他,抓住他的胸襟,垫脚轻吻上时凌严的薄唇,时凌严反扣她,加深了这个吻,时凌严抓住跳动柔软的丰盈,正在犯乱的大手往胸衣里钻,娇噤声在这个肃静浩气的府衙响起。苏吟的脸彻底红了。

    她按下用力的大手,轻轻推开时凌严,柔声制止,“大人,不可。”

    “嗯。”时凌严稳了稳气息,帮她拂正被揉捏的胸衣。

    时凌严抱住她,闻她发丝上的香味,低声问道:“说罢,还有何事?”

    苏吟抬起沾着情欲的眼眸,咬了咬唇,说道:“妾也想上街看看,有没有可观莲节上能做的小生意,妾也给自己赚点钱。”

    “你要钱我给你,何苦去赚?”

    苏吟轻声说,“有些事,妾想用自己的钱。”

    时凌严沉默半响,后道:“需要我给本金吗?”

    “不用。妾问苏富生便是,赚了大人的银子,非吐出来点。”

    “嗯。”

    苏吟笑道:“大人这是答应了?”

    时凌严拉着她的手往膳厅走去,沉声回道“先吃饭。”

    “髌膝还疼吗?”

    “不疼了。”

    “晚上回去我瞧瞧。”

    “不..不用了,大人。”

    时一、晚桃和摇杏见二人如沐春风,亲密走来,皆放下心来。

    ——

    日昳,宅子巷口,秦无笙瞧着被香迷晕了的晚桃、摇杏不禁头疼。又看向刚扮上的隐愫,无奈道:“你要日日如此吗?抬着两个人来来回回,太引人瞩目了。”

    “最多三日我便画完了。先别抬她们了,让马车从后门进,牵至凉棚,敞开窗子。我待会扶她们躺平,辛苦这几日。”苏吟说罢下车,正准备进入宅内,回头问道:“褚琯在吗?”

    “没有,一早出去了。”

    苏吟放心地点点头。

    ——

    都督府,时凌严整理好观莲节计划,时一禀报说,驿站有了消息。去打探的暗卫回来了,问时凌严见否?

    时凌严沉思了下,低声道:“叫苏富生和陆显翊明日来都督府,明日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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