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月舒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奇怪问:“知姐姐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不是冉月舒是谁?”

    知荇不避也不让,再次重复问出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没有回答,她也不着急。知荇微微后退,视野立刻宽阔许多,站在一旁的冉月舒的丫鬟兰心也在其中。

    “我给别人写了一封信,让他去江宁调查一下冉家姑娘。”

    冉月舒神色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兰心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唰地看向坐着的冉月舒,虽然一眼之后就快速将眼神移走,还是被时刻观察着的知荇收入眼中。

    知荇眼睛弥漫起笑意,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之前我就怀疑你的性格与容貌与真正的冉月舒截然不同,等派人去江宁后,没想到更是有了更大的发现,许多线索叠加到一起,让我确定了你不是真正的冉月舒。”

    “你伪装成冉月舒来到京城,而真正的冉姑娘则留在江宁。你扮作她人,来到郑家,是为了什么呢?”

    知荇重新伸出手扼住他的手腕,手指缓缓向上移动,越来越向上,直至轻轻拂过他的胳膊。

    宽大的衣袖的掩盖下,瘦劲的胳膊不如同一般女子那样绵软,而是略微僵硬,好像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和任霏有些相似。

    她与他重新贴近,一坐一站,低头看人时,带着说不出来的气势压迫。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眸子变得深沉且复杂,如同夜晚里闪烁的星辰,夹杂着疑惑与探究,想要对冉月舒的身份一探究竟。

    “你是暗卫还是死士?是哪家的人?你是张丞相的人,还是刘将军的人?”

    知荇想到他刚刚进屋后对于任霏莫名的关心,还有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摇摇头笑了:“不,你不会是刘将军的人,最起码与任老将军并无派系斗争。”

    她想到这位冉月舒进府后的种种举止,低声嘟囔:“难道是当今陛下的人?”

    还没等眼前的人有所回应,她就连连摇头,否认道:“陛下的暗卫怎么可能这么不靠谱。”

    坐着的人仍旧没有说话,知荇也没有什么意外,她对冉月舒所属派系并没有什么想法,无论是张丞相还是李丞相,对她来说都并无区别,无论背后的人是谁,毫无疑问,那人的最终目的是郑兰珏,并且对他的态度并无善意。

    知荇紧紧扼住眼前人的手腕,五指收缩,带着她酝酿已久的怒意、不解和委屈。

    这些情绪从郑兰珏对冉月舒有诸多不同就开始积累,在昨日知道好友因为自己而受伤时更是达到了顶峰,在此刻皆数喷涌而出。

    “不论你来到郑府的目的是什么,我猜你现在还没有完成任务。我可以帮你,条件是,我要看着郑兰珏失去所求!”

    “既然他最爱权势,那么我就要看他从高处跌落!”

    从坐下后就表情欠缺的冉月舒眉尾上挑,露出一个讶异的笑容。那笑容与他平时伪装的闺阁小姐截然不同,颇有些邪气与肆意。

    他感受着手腕上附着的力度,温软的手掌抓着他的力气有些大,还有些颤抖,他那寂静已久的心突然察觉到了一点陌生的悸动。

    知荇出人意料的举动让他的心跳不由加快,自离家后沉寂已久的枯萎的内心绽放出了一丝小小的火苗,微风吹过,如同干柴骤然碰到一丝火苗,砰的一声,火苗迎风见长,骤然燃烧起来。

    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十年前师傅将他从那个家里带出来,对他说:“阿玥,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你的双眼。”

    他当时应了是,同时主动同那些与他情况相似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打成一片。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眼中,世界是沉闷的灰色,带着压抑的色彩,一切都是装模作样的伪装。

    后来,他的想法渐渐改变,师父与年少的好友们对他的感情似乎是真实的、彩色的,他开始接纳他们,走出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有一点他的想法永远不会改变——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爱情,婚姻都是成年人们虚伪的伪装。

    ——如他的父母。

    ——也如郑大人夫妻。

    京城中的人都称赞郑大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说他们天生一对。

    只有他在听别人的夸赞时嗤之以鼻,他早已经看透他们背后的伪装。

    郑兰珏此人追逐名利,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到最后,偏偏有一副绝佳的温和的皮囊,骗过世间众人。

    知荇此人,别人说她虽为孤女,但处事温和端庄是世家夫人的典范,但他一眼就看穿她伪装下的胆怯与犹豫。

    他们虽然看起来恩爱,但实际上只要他略施小计,一切就会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郑大人会变心,郑夫人会爆发,他们之间的平静会被打破,平日里的甜蜜与恩爱碎成一地,被京城中人嘲笑。

    就像他小时候的那对夫妻一样。

    最后,他会轻飘飘的离去,而他们会吵吵闹闹,最终重新修复与好,一如往昔。

    但破裂的瓷器修复只能得到表面的光鲜,内里的破碎只有自己知道。

    他又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观点:

    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恩爱的夫妻。

    但他没想到,在他亲手编制的故事还没有如预期一样结束时,戏中人突然发现了他的破绽。

    平日里文文弱弱的郑夫人突然锋芒毕露,将矛头指向了旁边看戏的他,问:

    “你是谁?”

    事情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发展,但他却并为此不难过,一成不变的看戏使得他也有一些疲惫,郑夫人的转变与察觉让他久违的刺激。

    因房门紧闭而略显昏暗的书房内,冉月舒的一双凤眼骤然发亮,里面闪耀着知荇不能够理解的种种情绪,好像是孩童般的好奇与求知,又好像有着让她毛骨悚然的兴奋。

    “郑夫人,你想要郑兰珏失去权势?为什么,夫妻同体,他不是你的夫君吗?”

    知荇反问:“我要同他和离那便不是夫妻了,还谈什么夫妻同体?”

    她又补充道:“请叫我知荇,而不是郑夫人。”

    冉月舒欺身而上,他仰起脖颈,两个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知荇可以瞧到卷翘睫毛掩盖下漆黑的瞳孔,近到她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那温热的呼吸喷到她脸颊的皮肤上。

    他如同一个纯白的刚刚见到世界的孩子,眼里是纯粹的求知欲,想尽一切办法非要知道事情的答案。

    “你真的要和离?难道不是为了威胁郑兰珏吗?”

    “你想过和离之后要怎么做吗?你要再嫁给谁?”

    “你是已经找到下一个相好了吗?”

    知荇:“?”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啊喂!

    知荇再也忍受不住这近在咫尺的呼吸喷到皮肤上的触感,以及这奇怪的求知欲了。

    她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略显气恼地将张嘴还想要不断问问题的冉月舒的脑袋推回原处,用手掌抵住他还要不断凑上前来的肩膀,警告道:

    “这些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一点。你说,你不是冉月舒,那你是谁?”

    看着知荇此刻绷着个脸想要审问他,却偏偏脸上还有根本掩饰不住的气恼,冉月舒只觉得自己之前好像瞎了眼睛,怎么会觉得知荇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呢?

    这分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崽,为了安全只能伪装成优雅贤淑的样子,实际上记仇得很,一旦得罪了她,就会雀雀欲试地伸出爪子。

    他轻咳一声,尽量掩饰眼中的笑意以免她恼羞成怒。

    “真名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名字中也有一个玥,你可以叫我阿玥。”

    “阿玥。”知荇如他所愿叫了一声,眉目舒展下来,刚刚的攻击性与压迫感随之散去。

    “你一个女子假扮真正的冉月舒,接近郑兰珏来到郑家肯定是为了某项目的,可是你现在迟迟没有离开,我猜只有你一个人很难完成任务。要不要和我合作?”

    “合作?”阿玥飞快应下,“好啊,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离,我就和你合作!”

    知荇拧眉看他,为他随意的态度而不满。

    “你怎么就关注这些没用的问题。难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比刚才那些莫名莫名其妙的问题重要?”

    “我猜你来到郑府是为了搜寻什么东西?是账本?书信?还是……但既然你来着这么长时间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一定遇到了瓶颈。现在你一个外来人员多有不便,我的身份可以为你带来许多便利。”

    阿玥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眼神戏谑,出言否认:

    “对我来说,任务不重要,还是我刚刚的那些问题比较重要。”

    从知荇开口质疑老大身份开始就目瞪口呆的兰心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恨不得立刻上前晃晃老大脑袋里的水,但迫于淫威,最后只能停在原地悲愤地小声嘟囔:

    “老大,别玩了,当然是任务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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