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用膳后回到素缕苑休息,想着幼子刚刚的话,辗转反侧。

    “冉姑娘是当今陛下亲自见过、赞赏过的人,她现在伤势未愈,怎么能直接赶出府去?”

    “克亲一事实在是荒唐,冉姑娘一片忠心孝胆,可惜恶人作怪,才使得她遭此磨难,儿子怎么能……”

    就在张氏反复思虑之时,侍候在床前的荷香只能够暗暗焦急。

    自她及笄之后,所思所虑都是未来的姻缘。

    作为张氏身边的大丫鬟,她的吃穿无一不精,再加之容貌秀丽,比那小官家的闺秀也不差什么,她是绝对不会甘心被配给小厮,以后在厨房或别院蹉跎一生的。

    她将目光从郑府的老爷到几位少爷全都看了个遍,却迟迟没有定下目标。

    恰好此时,夫人接到京城来信,决心前往京城,想到那位芝兰玉树并且年少有为的小少爷,她的心思微微一动,时机如此恰好,谁能说这不是属于她的姻缘呢?

    果然,她让夫人成功地注意到了自己。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没想到这京城郑府竟然早早的已经有了一个内定的妾室了!

    万一夫人拗不过大人,认了府内的这个人,又觉得她身份低微想在京城另寻官宦人家的女儿做妾室怎么办?

    荷香捏紧手帕,靠近歪在榻上的张氏,试探问:“夫人可是在想那位借住的冉姑娘?”

    张氏坐起来叹气。

    “孩子都是债,兰珏大了做官了,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了。”

    荷香听出她话中的认命意思,心中一突,更觉本来已经稳妥的事情竟然要完。

    她心跳得极快,脑海迅速回想着进府后的一幕幕,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打消夫人的想法,突然灵光一闪:

    “奴婢没读过书没有文化,但从小就听说八字硬的人会刑克亲友的呢。”

    张氏不悦地皱眉,想要开口喝斥她滚下去。她自己想是一回事,但幼子已经决定如此,这奴婢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实在是晦气。

    荷香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不悦,连忙继续说:“您如果同少爷说,可能会伤了母女感情。但奴婢观察到少夫人似乎对于冉姑娘也是心生不悦,何不借少夫人之名,行夫人您所想之事?”

    张氏眉梢微挑,示意荷香上前来:“详细说说。”

    一番耳语后,张氏连连点头,她赞赏地看向荷香:“你虽然出身不好,但人还算聪明细心。以后兰珏身边有你照顾,我也能放心一些。”

    荷香大喜,但面上仍是不卑不亢,领命叫人去将府内管家寻来。

    郑府管家名为郑进,他原是郑兰珏父亲身边的小厮,因为为人机灵一步步做了郑兰珏的管事。后来郑兰珏在京城科举做官,他便也跟了过来。

    如今他的主人是郑兰珏,因此见到张氏便跪拜后称:“见过老夫人。”

    张氏吃着丫鬟为她剥的葡萄,看了会儿跪着的郑进,直到他紧张地额头冒汗才让他起来。

    “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还记得你年轻在老爷身边做事时,他没少和我夸你行事机灵,妥帖周到,才给你赐郑姓,又赐了姻缘。兰珏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成家,也是有你照拂我才能够安心。”

    郑进面露惶恐,又要跪下。

    张氏命人扶他起来:“到底距离受限,府内的事情我不如你清楚。今日你好好说说那冉姑娘和那知氏是怎么回事。”

    郑进听到这熟悉的问话,连忙低头才掩饰住脸上的惊愕。

    -

    三日前。

    郑进被夫人唤进前厅还以为她是要收回掌家权,不过毕竟他真正的主子是做官的老爷,倒是并不怵面对这个问题。

    他站在下首,打算夫人无论说什么都不应声,没想到夫人竟然给他下达了完全无关的吩咐。

    “等母亲进京,定然会唤你到跟前问话,到时候我要你按照我的话说。到时候你就说……”

    他到现在仍然记得自己那是听到吩咐的惊愕,这些话对于夫人并无任何好处,怎么会……?

    夫人看他久久没有应下,沉着眉头开口:

    “我掌家这三年来,你有好几次呈给我的账单都有问题。但我念在你是郑家的老人,加之水至清则无鱼,便无视了你的一些小动作。三年来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少的银钱,你说郑兰珏如果知道了会怎么对你呢?”

    郑进想到可能的被老爷押解进牢房的场景,激灵一下。连忙跪下:“小的一定听夫人的吩咐,在老夫人问话时如实作答。”

    坐在上面的知荇笑着点头。

    “这才对嘛。而且我也没有叫你说谎,只不过是说的夸张一些罢了。”

    -

    此时,郑进看着等着他回答的老夫人,回答道:

    “自从冉姑娘进府后,老爷和夫人便接连爆发了几次争吵,夫人提出要和老爷和离,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老爷气急了,当即决定要……”

    张氏听着管家的回话,脸上的表情既喜又怒,似怒还笑,色彩纷呈。

    半响,她抬手重重拍了下桌子,斥道:

    “如此大不敬,想和离?等着接休书吧!”

    -

    “所以你打算怎么和离?郑老夫人已经来了三日了,我看你一直多没有其他的动作?”

    被邀请来一起用膳的阿玥问出了和执笔同样的问题。

    “急什么?我一旦和离就要离开郑家了,那怎么帮你找东西?”

    阿玥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脸,实在猜不出她此时此刻到底在想着什么。

    她与他过去遇到的那些官夫人实在是不一样,就好像一把雪白珍珠中的那一抹突兀的绿色,从前同样披着白色的外皮伪装在珍珠之中不觉突兀,如今不再伪装,才能够发现其竟然绿的沁人心脾,捉摸不透。

    “我听说郑老夫人最近参加宴会时经常说你的坏话,说你不尽孝道,对丈夫不敬。”

    阿玥不再伪装自己有对外的消息渠道,面带疑惑地希望眼前人能够给一个解释。

    知荇抿嘴一笑,不同于过去恰到好处的弧度,这一笑有一些她小时候的俏皮,就像是瞒着家人偷吃到好吃糖果的小女孩,她故作神秘地摇摇头,并不打算解释。

    “只不过是我不想再尽那些礼数,于是她不满意罢了。”

    她只在郑母到来的当天做好了礼数,之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不见外人,这个外人自然包括了郑母和郑兰珏。不用再假模假样地面对他们,她最近的心情好了许多呢。

    天蓝了,水清了,睡眠也变好了。

    阿玥:“……”

    他知道眼前人在敷衍自己,可是他们不是暂时的盟友吗?竟然连敷衍都是这么的不走心,都不屑掩盖一下的?

    他不想再问了,继续低头用膳,余光看见知荇已经吃完了,正在慢条斯理地用湿毛巾擦手。

    郑府的厨师手艺不错,尤其擅长甜品。阿玥正专心喝着他从前没喝过的醪糟甜汤,就听身边这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今天你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吧。”

    阿玥:“……?!!!”

    什么?!

    阿玥口中的甜汤差点直接喷了出去,还是他素来注意外在形象,觉得喷出去实在太不雅观才勉强控制住。

    他将甜汤咽下去,半晌才控制住扭曲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知荇挑眉看他,十分不解道:“让你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啊,你这是什么表情,就好像……”

    她拉长语调,颇为不可思议,“就好像我会趁你睡觉时偷偷杀了你似的?”

    “你有没有搞错,你会武艺,而我只是个弱女子,我都没怕你,你竟然怕我?”

    阿玥:“……”

    怕什么怕,他不怕!

    他是不怕知荇偷偷杀了自己。

    可是他怕知荇发现自己男子的身份意图不轨,或者让他对她负责啊!

    阿玥将汤盅飞快放下,只觉得有苦说不出,他偷偷咽下喉间的血,问:“你让我晚上留下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夜探外书房啊!”知荇理所当然地回道。

    知荇看向松了一口气的阿玥,略显无语地瞥他:“难不成还能是我想和你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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