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

    安娜把课程看了一遍,发现必修课大多排在上午,选修课则多排在下午。今天上午是自然魔法课和自然生物课,下午是治愈术课和魔法植物课。

    自然魔法课导师[阿梅莉亚]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她盘着厚重的白发,眼角笑纹显得她愈发慈祥。

    这节课真正开始接触魔法,学生们都很兴奋,课前他们忍不住张开手让魔法光点从手掌心散发出来。

    安娜扫视一圈周围同学,她的魔法光点是淡绿色的,颜色和别人不一样;他们的光点都是白色,区别只是有的亮一些、有的黯淡一些。

    安娜不安地捏了捏手掌心,她决定先观察一会儿。

    ————

    前半节课,阿梅莉亚导师给大家讲解如何引导出体内的魔法力量。讲完理论内容后,导师打开讲台上的盒子,手指在空气中画一个符号,让盒子里的物品漂浮起来。一粒粒青金色不规则的石头精准的落到每一位学生的桌子上。

    阿梅莉亚导师拿起一颗大一些的石头,对同学们说:“孩子们都拿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刚刚讲过的[容金]。有同学愿意重复一遍容金的介绍给大家听吗?”

    学生们积极举手,亚当斯屁股离开了座位,把手举得最高。

    导师点中他,亚当斯照着课本内容背:“容金是一种稀有的炼金矿物,蕴含魔法力量。魔法者可以通过汲取容金的魔力,来练习魔法力量释放与控制。”

    “使用容金的方法是:用一只手触碰容金,引导身体里的魔法力量吸取容金储存的魔法力量,吸取成功后另外一只手心向上——按书本标准手势:手掌摊平,五指张开,将魔法从手心释放出来。”

    “很好孩子,你记得一字不差。”阿梅莉亚导师继续说:“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进行实际操作。首先看我示范,用手轻轻握住容金,想象自己的手心有一股吸力,用自己身体里的魔法力量把容金内的魔法吸取到身体内,再把魔法从另外一个手掌心释放出来。”

    阿梅莉亚导师手心浮现出一团白色的光芒,待所有学生看清楚后,她合上手掌熄灭了光芒。她示意学生们开始操作:“现在拿起你们桌子上的容金原矿,按照刚才演示的步骤开始尝试吧。”

    步骤很清楚,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指甲大的石头在学生们手下,或碰、或捏、或攥紧,用力到手筋都绷起来了也没感觉到什么。

    导师提示他们:“孩子们,是用你们身体里的魔法力量去吸取,不是用蛮力去捏碎石头。留心些,别把手捏破了。”

    话音刚落,一位学生就被容金尖锐的棱角刺破了皮肤,他痛喊出声。阿梅莉亚导师走过去查看他的伤口,学生的手心被戳出一个小血洞。

    导师捧起他的手念叨一句:“愿女神庇护你,我的孩子。”然后念了一段安娜听不懂的话,那个学生手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这是治愈术吗?安娜好奇地想,还是复原魔法?

    “孩子们都小心些,记住是运用身体里的魔法力量去吸取,不是用蛮力。”阿梅莉亚导师再次提醒。

    安娜收起好奇心把容金握在左手手心,摊开右手向上。她看着自己手腕上清晰的青色经脉,想象着魔法力量顺着经脉流淌到手心。

    随着心跳节奏,手心接触到石头的地方开始发烫,微弱的热感像蚂蚁爬过肌肤一样,从手心到上臂再到胸膛。

    安娜胸膛内现在有两种温度,一种是热烫的,一种是冰凉的,它们在互相碰撞,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安娜,安娜,”亚当斯小声地问,“你成功了吗?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尝试了用不同的力道握着石头,手心都出汗了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安娜压下不适感对亚当斯说:“想象力量顺着手臂经脉流淌到手心,你试试看。”亚当斯当即按照安娜的说法做,他闭上眼睛努力把精神集中到手臂上。

    她继续自己的步骤:张开右手,让魔法力量顺着血液游走到另外一条胳膊。魔法力量缓慢轻柔地从手心释放——白色光芒像火苗一样出现在手心。

    安娜还没来得及高兴,巨大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她耳朵边响起。

    接下来短短的几秒,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变得异常尖锐。大喊声、讨论声、嘀咕声、纸张揉搓的声音、肢体碰撞的声音——周围所有原本正常或细小的声音全部放大。

    噪音一个接一个如雷鸣般,拼命往耳朵里挤;脑袋要炸开一样疼,心脏急促激烈地撞着胸膛。安娜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她看见手心的青金色石头直觉可能和这个有关系,赶紧松手把石头扔到桌子上。

    “我成功了!”

    亚当斯手心冒出白光,他高兴的伸给安娜看。安娜正用手帕捂着鼻子,鲜红的血液在手帕上晕染开。亚当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要呼喊,安娜眼疾手快用书堵住他的嘴,摇摇头示意他别喊。

    亚当斯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他小声关切地问:“没事吧,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安娜低头擦干净鼻血,她耳朵在耳鸣,但噪音消失了感觉好多了。安娜也很疑惑,她自己没确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和别人说的。

    她把沾了血的手帕叠起来放到口袋里,平静地说:“没事,天气干燥容易流鼻血。”

    “是这样啊,吓死我了,我还因为是魔法异常。”亚当斯点点头,最近天是热起来了。“可以多喝点水。我家里有很多水瓶,下午可以给你带一个过来。”

    “谢谢,我明天自己带水瓶就好。”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嘛。”亚当斯重新展示给安娜看,白色光芒在他手掌心浮现,光芒很活跃,忽明忽暗的。“你看我成功了!你刚刚说的那个方法很管用。”

    他高兴的把手举给阿梅莉亚导师看,导师走过来夸赞亚当斯并询问安娜的情况。

    安娜紧张地抿起嘴巴,在导师的注视下将容金再次握在手心。按照刚刚的步骤,白色的光芒像小火苗一样出现在右手掌心,随之出现的是刚刚体验过的噪音。

    阿梅莉亚导师对她说了句什么安娜没听清,只感觉每个字都在大力敲击着她的耳膜。导师走开后安娜立刻翻手让容金从手心滚下来。

    安娜眼神复杂地盯着容金,等耳鸣消下去。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体验,在魔法天赋刚显现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

    那段时间安娜过得很糟,巨大的噪音无时无刻都在摧残她。小镇上人们嘈杂的声音让她感到窒息,只有跑到寂静的森林深处那些声音才放过她,让她短暂的静下来。

    最严重的时候,连他人的情绪都在干扰着她,那些复杂的情绪使她几次崩溃,她一度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噪音慢慢降了下去不再出现。安娜本以为这是魔法力量初显现带来的影响,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安娜看向自己的手,心想:难道是和使用魔法有关?从魔法天赋显现到今天,她一直没真正使用过魔法力量,最多不过看看手心浮现的魔法光点。

    如果是和使用魔法有关,难道说只要一使用魔法就会有这种情况吗?其他同学似乎并没有这个情况......魔法异常?魔法异常难道是指这样吗?异常是不是表示她不适合学习魔法......不能成为魔法师?不!她必须成为魔法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即使要永远忍受这种噪音她也可以承受......先不要慌,有问题就有答案和解决的方法,冷静下来。

    “......安娜,安娜?”

    亚当斯把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在听吗?你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刚刚容金吸收的步骤。”安娜回过神看向亚当斯,谨慎地问他:“你刚刚说魔法异常,魔法异常是什么情况?”

    “啊?你怎么了吗,是刚刚流鼻血感觉不对劲吗?应该不会吧,阿梅莉亚导师刚刚夸你表现的很好。”

    “课本上没有写,我有点好奇。”

    “魔法异常有好多情况的。像我们这样的新手出现异常,很多是和魔法控制不当有关系。”亚当斯比划着动作,“比如我们刚刚吸收的容金是属于借力。如果身体不能适应吸收来的力量,控制不住或释放过猛就很容易导致身体受伤,书上记载甚至有身体炸开的情况......”

    亚当斯咬住手指感到后怕:“魔法真的太危险了。”

    [控制]。

    安娜抓住这个词,她想:会不会是因为我控制的力度有问题?从容金吸收的力量似乎直接全部释放出去了,如果能控制住释放力度,噪音会不会消失或者变小一些?

    安娜观察其他同学情况,学生们的操作看起来都挺正常,最夸张不过是本该在手里的白光从头顶出现,似乎没有像她一样的情况。

    安娜决定先观察几天,自己摸索一下方法。

    ————

    自然生物课导师叫托比.格兰。她的形象和艾琳.阿普尔导师形成鲜明对比,托比.格兰导师留着黑色及耳短发,手里拿着教棍,神情严肃。

    她讲课不算生动,近一小时的课堂时间配上单调的课本内容,大部分学生听得昏昏欲睡,要么走神,要么和同学聊天开小差。导师课上不断地挥舞教棍、敲打讲台,试图让学生们集中注意力。

    格兰导师作业布置的很多。因为大量的作业,第一节课结束后学生们对这位导师印象不大好,有些抱怨。

    ————

    中午大部分学生回家吃饭,没回家的学生家里给准备了午饭,他们拉着刚认识的同学到小花园里分享食物。安娜今天也带了午饭:抹了刺莓果酱的黑面包。

    她待在座位上快速吃完面包,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想着明天要带水瓶到学院里。

    午休三小时,安娜把生物课作业写完背完,又到后面书柜把那本《治愈术:生物构造》拿过来看。

    这本书的原主人很不爱惜书本,后面的书页被涂画了大量的涂鸦。导师们提醒过他们要尽可能保持书本整洁,书到毕业是要回收的。安娜想,这本可能就是因为被画得太糟糕才没被收回去。

    翻完这本书钟表还没转到一点。安娜转身扫视教室内,只有几个同学在低头写作业、或趴在桌子上午睡。确认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安娜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释放魔法力量。

    容金里的魔法力量就像一股气流,从吸收到释放这股气流在她身体里走了一遍,依旧和课堂上一样情况。

    安娜趴在桌子上等待着耳鸣消退,她想:如果我把容金的力量想象成水,我的身体是一个瓶子,瓶子的口越小水流淌的越少。问题是我要怎么控制瓶口的大小?

    安娜歪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淡绿色的光点在她手心一闪一闪的。

    从容金中吸取释放的光芒是呈现白色,和其他同学一样。但她自己的魔法光点依旧是淡绿色的,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也是一种异常?安娜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对魔法了解的太少太少了,她对自己的异样情况感到不安。

    不听话的小羊会被放羊人从栅栏里抓出来卖掉或宰杀;不合群的人会被其他人排挤孤立;如果我是魔法者中异常的那个,我是不是有可能会被学院退学?再也不能修习魔法,不能成为魔法师......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安娜心里的不安感就越强烈,她感觉自己站在湍急河流的独木桥上,谨慎、紧张地往前挪动。

    右手反复开合着,安娜盯着自己手指的动作出神。她的手掌比常人要小一些,显得手指细长,看起来像鸟的爪子一样。她把五根手指头聚在一起,让指头间的空隙形成一个小小的五角星。

    五角星,空隙......安娜灵光一闪想到:魔法光芒是从手心释放,书上描述的标准手势是五指向外张开。如果她把手指当成瓶口,控制瓶口大小的不正是手指开合的程度!

    她立刻坐直身体,再次握住容金。这一次她把右手摊开,手指先正常舒展开,当白色光芒浮现在手心,噪音再一次将她裹挟。安娜忍着噪音,慢慢将手指向内弯曲,耳边的声音似乎降低了一些。

    有用!安娜高兴地想,并继续控制着手指动作。手指间越靠近声音越低,彻底聚拢时噪音也随之消失。在这个收拢的过程中,魔法光芒也随着动作逐渐黯淡消散。

    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安娜心里松了口气想:看来异常确实和控制有关系。我得找到适合我的力度,能正常使用魔法,同时噪音不会过分影响我。

    可能是使用魔法的次数过多,安娜感到困倦。她站起来拍拍脸走出教室,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

    初阶学院学区种植了大量的藤本植物,它们攀附在一切能攀附的东西上;常春藤缠在雕像上,翠绿的叶子垂进水里,随着水波轻轻漂浮。安娜舀起小喷泉里的水拍打在脸上,空气里馥郁的黄木香味道让她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很美。

    安娜站在花园里欣赏了一会儿。和森林里的花儿一样,学院里的花朵开得非常旺盛。只是森林里的花儿生长得更加恣意张扬,昆虫会爬到它们身上汲取花蜜;花园里的它们是精心呵护修剪出的美丽,大片大片的花朵也没有一只蜜蜂的身影。

    是有魔法吗?安娜用力嗅闻着花香想,这么香的味道一只蜜蜂都没有,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它们的气味。

    安娜抬头望向天空,大片大片的白云遮挡住耀眼的阳光,空中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有透明的罩子盖住了整个学院,只是她看不见。

    安娜对照地图把学区内所有建筑认了一遍。

    教学楼后方是跑道操场,整齐的石道包围着草坪形成一个椭圆形,草坪的中间立着一尊奔跑者石雕。奔跑者的背面方向是三座楼,医疗室、导师楼和综合楼,学生们选修课大多在综合楼进行。

    在跑道最边上,靠近学院围墙的地方,有三个方正的柱式灰色建筑是[体能馆];是学生们武术、剑术等运动学课上课的地方。

    ——

    安娜下午第一节课是治愈术课,最后一节课是魔法植物课。她摸到外套口袋里的硬币,心情很好。

    亚当斯心情不太妙。他第一节课是武术课,他不认识武术活动室的路,意味着他要跟着引路妖精走。

    亚当斯眼神飘忽地瞟向教室门口飘着的一团,他在想到底是谁把引路妖精发明出来的,为什么要做成幽灵的样子。他光是看见引路妖精的身影就头皮发麻。

    麦尔故意迈着大步走向引路妖精,他发出指令:“武术课教室。”然后扭头和身边的同学一起嘲笑亚当斯的胆小。

    要和麦尔一起上武术课亚当斯心情更不好了。强烈的情绪或许会使人短暂地忘记恐惧,亚当斯噌地站起来跟着引路妖精走,尽管他握紧拳头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安娜不怕引路妖精,也不怕故事书里所描写的幽灵,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存在。她对引路妖精很感兴趣,走到引路妖精面前,这个半透明的绿色生物分成了两个,在安娜发出指令后其中一个飘了出去。

    安娜跟在它后面想:它不会说话,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睛,只是一团漂浮的绿色团状物,是怎么听见学生说的话、找到正确道路的?

    安娜观察到它飘过的地方散落下一些亮晶晶的光芒,像蜗牛爬过会留下痕迹一样。这种亮晶晶让安娜想到了书里描写元素妖精的话:类似光点的微尘。

    治愈术课教室在综合楼二楼,引路妖精在教室门口原地转了一圈。安娜试探性对它说谢谢,引路妖精当然不会回答她,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从安娜身边飘走了。

    亮晶晶散落在安娜的手上,她搓了搓手指什么也没感觉到。

    真奇妙。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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