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尔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木剑,表情略微复杂地看向安娜。

    “比试开始!”

    麦尔奔跑起来,他想绕到安娜身侧进攻。根据这半个月的经验,他发现安娜的控制术需要提前配合禁锢术,或者石化减慢对手速度,应该是需要精准的定位才能使用控制术。如果他的速度快,控制术就无法控制住他的身体——

    刺啦一声,麦尔脚下打滑跌在地上,肩膀瞬时传来强烈的疼痛感。麦尔摔倒后,安娜谨慎地和他拉开距离,右手维持着抓握的动作,淡绿色的魔法光芒越来越强烈。

    他是想近战吗?安娜警惕地想,她不会近身格斗,如果被对手靠近纠缠她可能无法施展出法印。

    麦尔猛地挣脱腿上的力量束缚,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去捡掉落的剑,而是连续施展了两道咒语:“冰刺。”“地陷。”

    两根冰刺从上方向安娜袭来,安娜抬手控制住冰刺,却不料脚下一空,身体重心不稳向后摔倒。冰刺砸在她身上,麦尔抓住机会,抓起木剑向安娜砍去,后者反应灵敏侧身一滚躲开了他这一剑。

    麦尔的反应同样很快,他不给安娜爬起来的机会,第二剑再次迅猛地向安娜劈砍而去。

    “力量控制!”

    安娜张开右手对准他,淡绿色的魔法光芒迅疾而出,将麦尔整个人包裹住,他的身体在安娜的控制下悬空而起。

    这个咒语很耗费力量。安娜双手控制着魔法,随着手势一转,麦尔在空中侧翻摔落。安娜爬起来捡起他的木剑,架在他的颈侧。

    即使知道没有致命危险,木剑的触感还是让麦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看着安娜警惕的表情和左手淡绿色的魔法光芒,丧气地说:“我认输。”

    “比试结束。”

    格雷戈里导师面无表情的宣布,那张本就因刀疤显得凶狠的脸更加冷酷了。他拽起麦尔,说:“去通知输了的武术课学生,明天午休全部加练半小时。”

    安娜把木剑还给麦尔,她刚刚紧张之下没控制施法手势,看麦尔疼得发汗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

    安娜歉意地说:“很抱歉,我刚刚力道没控制好。”

    “比试各凭本事,用不着道歉。”格雷戈里导师用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麦尔。

    后者尴尬地干咳一声,他问安娜:“我还以为你控制术在速度快的情况下就不管用了,看来是我想错了。”

    “什么?”安娜耳朵现在还在耳鸣,不太能听清人声。她揉了揉耳朵:“我刚刚耳鸣听不清,能重说一遍吗?”

    但凡换个人麦尔都会觉得对方是在挑衅他,他顶着格雷戈里导师的目光,再次重复:“我以为你的控制术会受速度影响。”

    “嗯,是有影响,如果对方速度太快是控制不到的。”

    控制术的使用有一点非常好,对手无法提前确定自己会控制在身体哪部分。为了不让对练的同学在快速运动中没有防备的摔伤,安娜会尽量先使用石化或者禁锢术让他们身体有个缓冲。麦尔反应很快,但学生中应该没有人速度比鸟雀反应更快。

    安娜想:近身还是太危险了,她的力量比不过武术班学生,幸好她顺利胜出了。

    麦尔一口气没憋上来,她是说他速度太慢了吗?

    格雷戈里导师用记录表扇了他头一下:“问问问,输了还好意思问,现在给我到复赛区。”

    ————

    安娜站到等待区,看着比试区的学生们想:下一轮应该只有七个人了,她现在已经获得竞赛名额了。下面的比试小心应对,不受伤就行。

    ......竞赛名额有了,接下来她要做得是找竞赛的指导导师。

    安娜看向一边围观的人群,阿普尔导师碰上安娜的视线,对她轻轻点头示意;阿梅莉亚导师对她微笑,这孩子的法印使用的很好,又快又准;巴洛导师正紧张地盯着莱斯利的比试;亚当斯和马里奥站在一起向安娜招手......亚伯导师不在,可能是去观看中阶学院的比试了。

    安娜捏了捏手心,她有些不安地想:我直接去找亚伯导师请求他担任我的指导导师会不会太突然?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亚当斯说竞赛学生的指导员大多由专业课导师或者主课导师担任。我该找阿普尔导师或者阿梅莉亚导师......可我......我希望亚伯导师陪我一起到竞技场。不需要麻烦他花费时间训练我,只是挂名就好......放学、明天午休的时候去草药室看看,如果亚伯导师在我就向他询问试试,如果不在......现在不要想这个了,比试还在继续。

    弗兰克站在观看台上,他瞅着安娜的神情从有些高兴,逐渐变成不安、犹豫,最后回归平静。

    他翻了翻手里的记录表,想:怪不得格雷戈里脸色这么黑,武术班学生被治愈术班学生打趴下,格雷戈里老脸都给丢光了。她用的是控制类魔法,挺聪明也很有天赋,说不定是个好苗子。她那把刀......得抽空调查一下她背景,性格也得再观察段时间。

    ————

    这轮比试安娜碰上了莱斯利。

    亚当斯站在一边给安娜加油,他和马里奥一致认为这是命运般的对决。

    安娜在巴洛导师警告的目光和莱斯利警惕的目光中面色不变,心里却止不住叹气:果然,她的幸运只有一半。

    “比试开始!”

    莱斯利手里亮起白色的魔法光芒,与此同时安娜手心浮现淡绿色的魔法光芒。安娜不打算先动手,她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如果比试中打伤莱斯利,就算莱斯利自己不计较,也会有别人替她计较的。

    “水球!”

    随着莱斯利漂亮的手势,一道水流向安娜袭来。

    安娜心里有些惊讶,攻击型魔法?她侧身闪躲却不料左侧也出现一道水流,安娜抬手用控制术定住水流,让水洒在草地上。她小步往后退,一边警惕着莱斯利接下来的动作,一边给自己加了一道防御屏障。

    水瓶?安娜注意到莱斯利的水流是从腰侧的水瓶内流淌出来的。

    莱斯利颇为得意地看向安娜,说:“不是只有你会控制魔法,我会的比你更多!”

    说着她翻手用魔法力量控制余下的所有水流,分成多股向安娜袭来。

    控制自然水流比简单控制人体要难,即便是天赋优越的魔法者,掌握这类魔法也至少要一个月时间。雷克家还真是准备周全。弗兰克观看着两个女孩的比试,站在安娜的角度思考,他已经想到几种应对方法,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安娜什么也没做,她的防御屏障挡住了前后左右的水流;上方的水流向她砸来时,安娜不动声色收起手心的魔法光芒,头发被水浇了个透。

    她对裁判说:“我认输。”

    “什么——?”莱斯利皱起眉头,走到安娜面前,“你什么意思?故意让我?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让我,我们重新来!”

    安娜冷静地拨开额前的头发,说:“我认输。你很厉害。”

    一边的巴洛导师赶紧催促裁判宣布结果,顺便给了安娜一个表扬的眼神。安娜无视他的目光径直走到复赛区。

    莱斯利气恼地盯着安娜的背影,巴洛导师劝她说:“你的控制魔法的确比她厉害,继续打下去她也赢不了你的,提前认输保存体力进行下一场比试也是聪明的选择。”

    莱斯利这才慢慢消气回到了等待区。

    其他学生的比试还没结束,安娜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复赛等待区。她背对人群伸手扯下后脑勺的发绳,手指贴上额头潮湿的头发,用魔法引导着头发上的水渍缓缓聚集到手心。

    就当洗头了。安娜想着收起手心的魔法,让聚集的水落在草地上。她很庆幸,幸好不是在前几轮碰上莱斯利,不然少不了一场麻烦。愿女神保佑,接下来的比试不要再碰上她,再淋几次水说不定会感冒。

    这一幕被弗兰克尽收眼底,他不觉冷笑一声看向巴洛,后者猝不及防对上他目光吓得一哆嗦。

    ————

    接下来比试的同学——皮特.罗西,不到五分钟就被心情低落的安娜用控制术‘抬出’了比试区。

    在裁判的宣布声中,安娜有些烦躁地搓了搓手心的汗渍。她的头发得编起来才能扎住,现在披在脖颈上闷了一头的汗,后背也黏糊糊的。

    “要我帮你把头发编起来吗?”之前和安娜比试的那名女生——米薇走进等待区,友善的向她打招呼。

    安娜不习惯别人触碰自己,委婉拒绝说:“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又一名学生走进等待区,米薇向他招手,并对安娜介绍说:“这是我弟弟,尼尔。”

    名叫尼尔的男生向安娜点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他说:“你好,我叫尼尔,是她的哥哥。”

    米薇和尼尔长得很像,都是金发蓝眼,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安娜想,他们应该是双胞胎。

    “我才是姐姐,妈妈已经告诉我了!”米薇对谁更年长这件事很执着。

    尼尔继续那副严肃的表情,对米薇说:“你喊我哥哥,我喊你姐姐,这样就两全其美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岂不是很吃亏,你先喊。”

    “您先请。”

    两人胳膊肘互相较劲着,尼尔的力量比米薇弱一些,在即将落败的时候他移开胳膊。

    他指着又一位走进等待区的男生,岔开话题说:“好了,人到齐了,最后一轮就是我们四个比试了。不知道我们俩谁会是抽中瑞恩.伯里森的倒霉蛋。”

    倒霉蛋是我。安娜面无表情地走进比试区,心想:但总比遇上莱斯利强。

    现在操场只有一道分割屏障在中间,裁判左手侧是米薇和尼尔,右手侧是安娜和瑞恩。

    瑞恩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黑头发黑眼睛,留蓄着长发,整齐的绑在后脑勺。他向安娜露出礼貌的微笑:“瑞恩.伯里森,请多指教。”

    “安娜.卡兹。”

    “在开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瑞恩认真地对安娜说:“请你全力以赴,我希望能拥有公平的比试。放心,输了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也不会让别人进行报复。”

    安娜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轻轻点头,心想,我也没什么可能打赢你。

    “比试开始!”

    裁判声音落下后,瑞恩并没有马上发起进攻,他向后撤一步并再次询问:“你准备好了吗?”

    安娜点点头,也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同时抬手显现出魔法光芒,瑞恩左手心浮现青色的魔法光芒。安娜有些惊讶眨眨眼,她第一次看见和她一样魔法光芒不是白色的人。

    “火流。”

    瑞恩配合咒语刻画出一道攻击法印,三道细小火焰如箭般向安娜的方向袭来。安娜抬手用控制术将它们停滞在半空中,并迅速翻掌将火焰反制,同时左手刻画出一道石化法印试图定住对方,但没有成功。

    瑞恩的反应很快,用防御术避开了火流和石化,同时刻画出一道新的攻击法印,新的火焰将安娜包围住。在她被困住的时候瑞恩迅速向她靠近,安娜也没慌乱她快速刻画一道禁锢法印,在对方即将靠近时将他右脚定住使其险些绊倒。

    安娜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利用他制成出的那些火焰将他包围,并给他加了一道石化法印。趁他被困,安娜迅速向后退步拉开距离。

    他的速度很快,魔法力量也比其他学生强很多。安娜紧绷着,将手掌稍稍向外舒展一些,让感知能力扩散出去。异样的波动从脚下散发,安娜后撤,刚刚站立的地方塌陷下去一块。

    瑞恩一边解除石化法印,一边刻画出新的攻击法印。安娜给自己加了一道保护屏障,警惕着对方可能的动作,再次小步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瑞恩心里有些奇怪地想:她为什么不主动进攻,一直依靠禁锢术和控制术,是留有后手吗?

    数十道尖锐的冰锥在安娜和瑞恩之间浮现。

    安娜看着密密麻麻的冰锥心想:这就是魔法师和魔法者的力量差距吗?我得小心,我不想给自己治疗这么多伤口。

    淡绿色的魔法像线一样游走在冰锥间将它们缠绕住,青色的魔法光芒同样控制着冰锥。大半的尖刺对着安娜,小部分对准了瑞恩,一时间两人魔法力量互相较劲僵持不下。瑞恩惊讶于安娜的控制力,安娜则艰难地抵抗着他的魔法力量。

    这样不行。两人同时想到,并同时做出了新的动作。

    “风刃!”

    “力量控制!”

    控制术锁定了瑞恩的双腿,突然的发力使他狼狈地摔倒,魔法力量的压迫下,身体动作变得艰缓。

    安娜这边魔法形成的气流绕着她身侧旋转将她包围,风像利刃一样划过身体,留下一道道血口。手背被风刃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安娜不得不松开手,让魔法停息下来。

    瑞恩抓住机会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她,安娜下意识侧身避开他袭来的拳头,却不料对方趁机抓向她的后领,想将她拽倒在地。

    被人触碰到后颈,安娜瞬时浑身紧绷,以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转身抓住对方的衣领。

    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摔倒的瞬间,瑞恩也没停手,他反应敏捷再次使用咒语:“冰锥!”

    十几道冰刺抵在安娜后背,而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瑞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一道由他制造的短冰刺抵在他的脖颈侧,大动脉上。他的对手正压制在他身上,他看见她手臂上蜿蜒而下的血流一直延伸到手心,半截冰刺正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

    背上冰凉尖锐的触感让安娜恢复理智,她松开手里的魔法控制,让血水流散在地上。

    尖锐的耳鸣在耳朵里回响,安娜站起来急促呼吸着,试图压下恐惧的情绪。她用力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反应太过了,一道伤疤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差点伤害了别人——我怎么能用魔法对准别人的致命处,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裁判喊停了比试,向两人快步走来。

    安娜站在原地垂着脑袋,等待着耳鸣的散去。她抬起右手摸上自己的后颈上方、后脑勺偏下一些的位置,手指按了按凹凸不平的旧疤。心跳渐渐慢了下来,身上的伤口开始向她叫嚣着疼痛。

    在裁判过来时,安娜说:“我认输。”

    “不、是我——”

    “我认输,你赢了。”安娜抬起眼睛对视上瑞恩的眼睛,语气平静的打断他的话:“你很厉害,谢谢你最后控制住了力度。”

    然后她看向格雷戈里导师,再次重复:“是我输了。”

    格雷戈里拧着眉头,刚刚他们看见的情况的确是瑞恩.伯里森用冰锥制住了安娜.卡兹。他宣布结果:“瑞恩.伯里森获胜。”

    听见宣布结果后,安娜忍着身上的疼痛向比试场外走去。

    瑞恩拉住她说:“我很抱歉,我下手太重了。”

    “比试各凭本事,用不着道歉。”安娜抽出自己的胳膊,平静地说。

    她想:我一定是魔法用多脑子不清醒了,居然和他们较真比试,我拿什么和他们较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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