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屋后,安娜一碰到床便再不想爬起来了,等她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安娜睡得不算安稳,她总是在做梦,头脑的疼痛唤醒了她。

    安娜摸上自己有点烫的额头,赤着脚下床从抽屉里翻出药,就着冷水喝下去,又回床上继续躺着。

    应该是我透支太多体力了,退热就好了。安娜望着房梁发呆,她意识并不模糊,低热比高热更折磨人。

    想事情头痛,不想事情也头痛。安娜索性披着外套坐到桌子前练字,她标准体写得很好,严苛如阿卡曼导师也夸过她两次。

    “灰暗的半纪元我还没有看完,”安娜自言自语地说,“还有五天就开学了,等烧退了就去图书馆。”

    “不知道亚当斯他们怎么样,他们几个都是住绿茵城里的,但愿没受伤也没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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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当斯状态非常好,他精神抖擞的迎接新学期,开课当天一大早就到主教室,拉着一群同学唠嗑。

    “你真走运,躲过了魔药考核。”马里奥说,“唉,你不知道我回家被我妈一顿好骂。暑假哪也没去成,天天跟着补习导师学魔药,连街区都不给我出去。”

    “祸福相依嘛,可能女神垂怜我平时吃药太多放过我一劫哈哈。”

    亚当斯已经忘记了被吓到的恐惧,他高兴地谈起自己的暑假经历:“我和我妈去了蓝山城,那里的海水可蓝了。很神奇的,我之前去海边边缘的水都是灰暗暗的,蓝山城的海水不一样,全是深蓝色的。”

    亚当斯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袋,把里面的贝壳海螺分给同学们。

    “这些都是我在沙滩上捡的,蓝山城的贝壳颜色也很鲜艳,有几个贝壳晚上还会发光。蓝山城海岸月圆之夜海水也会发光,天气好的时候还能望见海对面欧什王国的[白塔]。”

    他又掏出几本诗集给朋友们看,说:“蓝山城比绿茵城的有意思多了,到处都是乐师画师,他们喜欢到街上采景,还有很多马戏表演的人。我在海边认识了好几个诗人,他们聚在一起创作诗歌,这些都是他们送给我的。”

    “海水怎么会发光——哦哦,这个贝壳真的会发光。”马里奥用手捂着贝壳,从阴影中看见了一点荧光。

    麦尔把海螺贴到耳朵边听海风的声音,他说:“应该是荧光藻吧,我之前也见过一次。好看是好看,就是容易招虫子。”

    “你到□□看斗兽大赛了吗?”亚当斯问麦尔,“听说今年国王也到场观赛了,你看见国王长什么样了吗?”

    “没看见,普通人哪这么容易看见国王尊容。”麦尔说,“不过我看见长公主殿下了,她和传闻中一样,紫色的眼睛。”

    “长公主?”马里奥回想着,“是紫罗兰长公主吗?我听我妈说过她,说她很亲民。”

    “算是吧。”麦尔斟酌着说,“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很有威严,也很勇猛。斗兽比赛她亲自下场担任裁判员。不过今年的斗兽比赛很一般,连龙都没有。”

    “城里大竞技场的斗兽比赛也停了。”亚当斯说,“纳吉告诉我大竞技场死了不少斗兽,是被教会的人杀死的,唉。”

    “应该不会停太久,”有同学说,“我昨天在街上看见有马车拖了不少斗兽笼进城,不知道有没有龙类生物。”

    ─ ─ ─ ─ ─ ─ ─ ─ ─

    安娜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群学生正对绿茵城袭击事件讨论的热火朝天。

    “我当时是被鸟叫声吵醒的,还没整明白咋回事呢,就被我爸连人带被抗起来就跑。”

    “你还好,我可倒霉了。先被蛇咬了一口,又被鸟挠了几下,幸好我们家离教会的光辉大厅近,教会的人护着我们躲进学校了。”

    “哎哎,你们有没有人知道这么多鸟到底为什么会飞到绿茵城啊?我问我爸妈,可他们谁都不告诉我。”

    有人压低声音,小声地说:“我知道一点点,你们别传出去啊。我妈在学者会工作,我晚上听见她和我爸聊天,说城里的蛇鼠是从水井里跑出来的,很可能是有人想要从绿茵城偷什么东西出去。”

    “水井——?!”麦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膈应地想,我平时喝的水都是老鼠先喝过的?

    “嘘嘘,小点声,千万别说出去,我妈说这些都是机密。”

    “偷东西,他们是想偷什么东西?能操控这么多鸟肯定是团伙作案......”

    水井?安娜想,布鲁姆当时一身水原来是从水井里逃出去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教会没有公开说明情况,看来他们想要隐瞒这件事。

    和神采奕奕的亚当斯不同,安娜整个人焉巴巴的,重感冒缠上了她。

    安娜很少生病,这次低热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退下去。也许是她走太多路了,她这几天浑身酸疼,手脚也没什么力气。

    “安娜!”

    亚当斯跑到她边上,想要给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安娜避开他的动作,用手帕捂住口鼻,防止传染给他。

    亚当斯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担心地问:“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没事,感冒了。你别离我太近,容易传染。”

    亚当斯留了三个贝壳给安娜,贝壳的颜色是不常见的绿色,亚当斯在沙滩边找了好久才找到三个。安娜也把贝壳贴到耳朵上听气流振动的声音。

    亚当斯想起麦尔之前对他说的话,看向安娜的目光复杂了许多。

    安娜颇为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什么。”亚当斯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安娜你碰到野兽了吗?我之前听莫丽说你家里森林很近,家里人都还好吗?你有受伤吗?”

    “没受伤,只碰到几只野猫野狗。”安娜抿了抿嘴,说:“没出什么事,我们跑的快,躲到别的村庄里去了。”

    “他可担心你了。”麦尔知道亚当斯想问什么,他想,问也没用,她肯定不会如实回答你。

    麦尔岔开话题说:“我们猜测野兽是从森林里跑出来的,他一听见森林就想到你——你看我说的对吧,她全须全尾的,身上连道疤都没有,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我们俩可惨了,躲进教室还被藤蔓袭击,一群人被藤蔓缠住甩来甩去的,背现在还疼呢。”

    “藤蔓?”安娜问,“校区当时也出现藤蔓了吗?”

    “是啊。说到这个,有件事很奇怪。”亚当斯从桌子上拿了纸笔开始画,“我跟着我妈出校门后,在路上看见很多藤蔓碎渣;我家在西北区,但我们从学校走到中心广场就没藤蔓痕迹了,我猜测这些藤蔓只出现在了东南区。你还记得教室是几点出现藤蔓的吗?”

    “四点多吧,”麦尔说,“你想到什么了?”

    亚当斯把画出来的简易地图展示给他看,他指着标记出来的路线,说:“四点多大家都躲在学校避难了。这些藤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人全部聚齐了才出来袭击,你们不觉得是有人通知了这些藤蔓吗?”

    麦尔点点头,说:“是有点巧合,不知道这些藤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长出来的,没根没须跟蛇似的。”

    “你是想说当时学校有内鬼接应?”马里奥托着下巴,做出思考的表情,“推测合理,但是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能操控植物,有这种魔法吗?”

    “应该有吧......动物都能控制,植物肯定也能。”亚当斯挠挠头,他感觉自己的推理哪里不对劲,他想不通。

    “放学到图书馆查资料看看,总感觉是哪里想错了,动物们到底因为什么失控的?偷东西的话没必要这么大动静吧......”

    这件事很离奇,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想不出的。听他们说话,安娜心情轻快不少,他们都没有出事,也没有受到灾祸影响。

    一切重新回到了正轨,前几天的事情就像是书页上的一段话,已经翻篇了。

    ─ ─ ─ ─ ─ ─ ─ ─ ─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亚伯伸手摸上安娜的额头,还是有些热。

    安娜这次生病有些久,已经开学半个月了,她的低热还没有好。亚伯用治愈术给她退热,可第二天会莫名烧得更厉害。

    安娜想,这大概就是病去如抽丝。

    这有些奇怪。亚伯想,我给安娜检查身体情况没有异样,怎么反复起热?

    “还没好?”阿尔文问,“给我瞧瞧。”

    他让安娜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给她检查,温热的魔法力量慢吞吞地在身体里游走。

    安娜想到一个问题,她问:“老师,每个人治愈术是不一样的吗?”

    “是,每位治愈师的体质不同,施展治愈术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亚伯说,“魔药也会受此影响,炼制魔药时的心情会影响魔药的味道。”

    “影响味道?比如生气的味道会是辣椒味,高兴的味道是蜂蜜味,这样吗?”安娜很好奇,她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亚伯笑着说:“都有,千奇百怪的。一会儿你炼制解毒药剂的时候就知道了。”

    冬学季课目上学期一样没有变化,除了日常课程安排,安娜每天午休都会到草药室或者亚伯的个人实验室学习魔药。

    魔药的入门很简单,和寻常草药配制一样。

    亚伯本打算这学期先教会安娜基础草药配制,他没想到安娜对此已有经验,她学得很快,不到两星期学完了魔药班学生半年的内容。

    亚伯惊讶于安娜娴熟的手法,安娜解释说婆婆经常生病,外面的药剂很贵,她们经常到森林找草药自己熬制。婆婆是久病成医自学了一些草药知识,自己耳濡目染也会一点点。

    安娜有些疑惑亚当斯几人为什么没有通过魔药考核,基础药剂的配制真的很简单:按照配方步骤,处理药材、称好重量、按顺序添加,熬制时注意看着药锅火候就行。

    阿尔文表示他也想不明白,初阶学院的药剂照着纸上配就行,他搞不懂这群学生为什么总能给他整出点新花样。

    亚伯也不大能想通其中缘由,他觉得可能是小孩子没耐性,毕竟熬煮药剂要一直盯着,多耐心教他们就好。

    “嗯......没病?怎么回事。”阿尔文收手之后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娜,接着又把手搭回去再次检查。

    他有些纳闷:“是没病,到底哪不对劲,没理由我检查不出来。”

    他这样反复试了三次,最后给出结论:“她需要调理身体,身体基础好了,小毛小病的自然就没了。”

    阿尔文拿笔唰唰唰写了两张纸的药方。安娜接过来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没认出这种文字。

    安娜感觉纸上的字是莱戈若文字,但她就是没看懂写得是什么,阿尔文的字就像一根线,从纸张开端一直溜到末端。

    她扭头看向亚伯,说:“我看不懂。”

    亚伯莞尔:“这是医用体,我之后会教你。别担心,不是新语种,只是国语文字写法稍稍变化一些。”

    ─ ─ ─ ─ ─ ─ ─ ─ ─

    解毒药剂是安娜炼制出的第一瓶真正意义上的[魔法药剂]。

    和基础药剂不同,魔药不仅仅依靠药锅的火候熬煮,重点是通过魔法精准调补,加强药剂作用,最大可能将药性发挥。

    安娜现在做不到直接将魔法力量引入药剂中,也把控不了力量融入的程度。新手魔药师借用搅拌棒,让魔法力量沿着中空管道‘滴’进容器中,半透明的药剂在魔法力量的影响下逐渐显现出微弱的水蓝色,而后演变为淡绿色。

    安娜想,水蓝色应该是来自水芯梗,淡绿色是我的魔法力量。

    她停下力量流泻的动作,接下来她要将魔法力量彻底融入草药中,解毒药剂最完美的状态应该无色无味。

    这个过程很熬人,得全神贯注的搅合上半小时——当然,这是安娜手生的原因。

    刚刚亚伯给她演示过程,从头到尾只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一瓶无色无味的解毒药剂便完成了。安娜觉得亚伯如果不是为了给她观察的时间,他可以更快的完成。

    这让安娜很惊讶,她没想到魔药师的炼制速度可以快到这个程度。她想,可能有些药材的药性挥发非常快,需要足够快的速度,让草药在最完美的状态下完成炼制。

    “还行。”

    阿尔文瞅了一眼安娜炼制完成的药剂,透明的液体盛在玻璃药瓶里,看起来像水一样。

    “感觉很不错诶。”几名高阶学院研究生凑过来。“比我第一次炼制的时候好多了,看起来没什么杂质,成色非常好。”

    “哈哈哈,让我们来猜猜会是什么味道的吧。我猜是酸味——人一紧张就容易产生酸味药剂,就是不知道是酸黄瓜味还是酸苹果味,但愿不是柠檬味。”

    安娜有些忐忑地嗅了嗅药剂,她没闻到什么味道,但不确定尝起来是什么样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亚伯用药挑蘸了些药剂,他评估着炼制情况:融合的很好,解毒效果达到标准。

    “怎么样怎么样,导师喝出啥味了?”高阶学院的学生们兴致勃勃地问,他们一直记着阿尔文导师第一次尝他们药剂差点吐出来的场景。

    安娜有些紧张地看向亚伯,她一点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亚伯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味道。”

    安娜炼制的药剂味道非常寡淡,魔法力量几乎把药材本身的甘甜也盖过去了。

    “没有味道——真稀奇,我尝尝。”

    “我也尝尝。”

    高阶学院的几个学生挨个用药挑取了一些,他们砸巴砸巴嘴,惊奇地说:“真的没味道。奇了,这白开水一样的味道跟阿尔文导师您很像。没想到小学妹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沉得住气,情绪这么稳定。”

    阿尔文也好奇地尝了尝,他评估说:“药效达到标准了,是没什么味道,你魔法力量把药材本身味道都压下去了。”

    “这会有影响吗?”

    “有影响,”阿尔文说,“不算坏影响,不会影响药剂作用。”

    安娜松了口气,亚伯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也算是为我的舌头着想了。”

    第一瓶魔法药剂顺利完成了,虽然只剩下半瓶不到。

    亚伯找人搬了个小储藏柜,放在实验室给安娜存放药剂。她认真的给自己药剂写上标签:

    [解毒药剂]

    1510年10月16日

    配制者:安娜.卡兹

    指导导师:亚伯.雷克

    这是我的记忆瓶,安娜高兴地想,未来我会拥有一柜子的快乐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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