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安娜的低热还没有好。

    给她开了药方,甚至亲自炼制魔药的阿尔文,感觉自己的医术受到了挑战。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安娜解剖开,看看内里具体是什么情况一样。

    “我给你上点药解剖看看怎么样,放心不会有疼痛感,我会帮你复原,也不会留疤。”

    “谢谢您的好意,但容许我拒绝。”安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发热但她不觉得难受。

    还有四个月就是升院评测了,安娜数着天数加紧修习魔法,她把自己的日常排得紧锣密鼓。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一点小毛小病不影响她日常生活倒也没什么。

    安娜想,说不定过两天它自己就消失了。

    同样困惑的还有亚伯,他把今天的药剂递给安娜,心想,表现症状是低热,可阿尔文和他给安娜检查身体是没有疾病反应的。既然没有疾病反应,身体为什么会异常?除了生病还有什么会影响到......诅咒?

    这个猜想让亚伯皱起眉毛,他回想起之前在森林里,安娜说布鲁姆试图抹掉她记忆的事情。

    人类不应该拥有这种能力。亚伯想,能窥视他人记忆的魔法是禁术,属于精神类魔法,但不是人类——甚至大陆种族能修习的。这不是天赋问题,这是某个[人]特有的能力......如果真是受此影响,我得找弗兰克问问情况。

    亚伯炼制的魔药有着若有若无的苦味。

    安娜把薄荷糖咬碎,好奇地想,苦味代表了什么心情?老师炼制魔药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以老师的水平,情绪应该也不会产生味道了,大概是药材本身味道吧。

    “我取点血,检查一下。”亚伯拿出特制的工具,示意安娜把袖子捋起来。“虽然不影响日常活动,但生病总归是不好的。”

    “给我也取一管当样本。”阿尔文说,“你上次给我的记录有几条反应我没明白,我想自己上手操作看看。”

    “找他们吧,”亚伯笑着,看向高阶学院的研究生们,“健康的血液更稳定。”

    一名离得近的高阶学院男生凑过来,问:“导师你又开始研究新领域了?之前不是说在改良蓝水药剂?不研究了吗?”

    “改良完成了。最近闲,换个方向找找突破口。”

    此话一出,高阶学院的几个学生全部围了过来。开始捶背的捶背,捏肩的捏肩,端茶递水一溜烟的服务阿尔文。

    “嘿嘿,导师改良笔记给我们看看呗。”

    “在魔药存放室柜子,你们自己去拿。”

    阿尔文想起卡米拉对他的叮嘱,补充一句:“别对外泄露信息。”

    “得嘞!”高阶学院学生兴奋地搓搓手。高级魔药师笔记万金难求,也就阿尔文才毫不顾忌的任由学生们翻阅研究。

    ─ ─ ─ ─ ─ ─ ─ ─ ─

    某天午休,失踪已久的弗兰克出现在了草药室门口。

    “亚伯不在?”他问。

    专注手下实验的阿尔文没听见他声音,高阶学院研究生们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一样,不敢出声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见没人应声,安娜只好停下手上的治愈魔法,轻声回答:“老师还没下课,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弗兰克坐到办公桌主位,他看见安娜手下血淋淋的几只白鼠,问:“跟着亚伯课外补习?”

    “是的。”

    白鼠是阿尔文今天的实验对象,解剖研究之后顺手给安娜让她练习治愈术了。在面对皮肉分离、内脏骨骼清晰可见的小白鼠时,安娜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死亡面前走了一遭是会更珍惜生命,还是会活得更加恐惧?

    “你理论课全部学完了?参加过理论考核了?”

    理论考核是升院评测其中一项。初阶学院学习的内容很有限,通过理论考核的学生可以停止日常课程,把全部精力放到修习魔法上。

    冬学季每月月底会举行一次理论考核,学生们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向导师申请提前参加考核测试。

    在阿普尔导师的建议下,安娜决定先完成理论考核。

    当没有其他烦恼或麻烦干扰,安娜把全部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时,她学习进度快的可怕,已经提前完成了所有理论课程。不过她上个月生病错过了考核机会,得等本月月底。

    安娜如实回答弗兰克:“还没有,准备月底参加考核。”

    “听亚伯说你生病了?”

    “已经好了,谢谢您的关心。”

    安娜的病被她自己‘预言’到了,在某天早上起床之后,低热症状消失不见了。

    阿尔文认为是药剂调理的作用,他说:只要体质好,有些病不需要刻意去治,身体自己会修复。

    老师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安娜想着,看向桌子上的斜挎包。

    她上星期确认亚伯饮食不规律,以及有胃疼的毛病后,就开始坚持为他带早、午饭。师生二人口味很像,都喜欢清淡饮食。亚伯打趣说她学弗兰克一样,用食物支付费用。

    阿卡曼导师找老师有什么事情?他找老师说完事情就会离开吗?希望他不要停留太久。安娜想,阿卡曼导师知道布鲁姆现在的情况吗?他为什么一个月都没有来上课,是那天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阿卡曼导师帮助过我好几次,甚至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他也尊敬他,但我不喜欢他......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安娜有些迷惘地想,他给我莫名的威胁感,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舒服的感觉。每次面对他,我感觉我的伪装全部被看透了,我讨厌这种感觉,这让我感到烦躁。

    安娜心里想着,身体不觉往一边挪了挪脚步,让自己专注治疗手下伤患,忽略弗兰克的存在。

    弗兰克喝着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娜。他想,看来她是对人有意见,挺记仇。我不觉得记仇是个坏性格,至少比逆来顺受好,但前提是记仇的对象不是我。

    “好了,完成了。”

    阿尔文从实验中抬起头,他伸了个懒腰,扭头问学生们:“你们做完了吗?先吃饭吧,我饿了。”

    学生们战战兢兢地示意他看向办公桌那边,阿尔文导师是一点没注意到草药室多了个人,他们有些时候真的很羡慕导师的慢反应。

    “你怎么回学校了?”阿尔文看见弗兰克,疑惑地问:“校长跟我说你受伤很严重,病得快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是‘病’得快死了,不是死了。”

    真不明白卡米拉大学者心思这么活络的人,是怎么把布鲁克养成这种缺根筋的样子。弗兰克想,布鲁克生父那更是一百个心眼,他一点没继承到。物极必反?

    亚伯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中阶学院的草药课,但他不知道被什么绊住脚,到现在还没回来。

    安娜看向墙上钟表,她已经背完了两页草药内容,亚伯老师还没有回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阿尔文带着高阶学院学生们到外面吃饭,安娜和弗兰克两个人待在草药室,她开始频繁地望向门口位置。

    当亚伯身上带着血出现在草药室门口时,安娜唰地一下站起来,跑过去紧张地询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亚伯解释说上课时有学生误碰了荆棘藤,他带着人到医疗室耽误了些时间。身上的血帮梅根导师治疗树猴时不小心沾上的,树猴的血染在布料上用清洁术去不掉。

    亚伯有些疑惑地看向弗兰克,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弗兰克看了一眼安娜,说:“外面的医师水平不行,身上病没好全。我记得你之前存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在实验室,向你讨两瓶用。”

    “......行。”

    亚伯让安娜先自己练习一会儿,他给弗兰克导师检查完‘伤情’就回来。

    “好。”安娜心想,阿卡曼导师是要避开我说话,希望他不要聊太久。

    ─ ─ ─ ─ ─ ─ ─ ─ ─

    “你教她魔药?”

    见亚伯没否认,弗兰克轻笑一声,调侃说:“你看我当初说的没错吧,誓言就是用来打破的。”

    “行了。找我到底什么事?”

    “讨药——我记得你之前炼制了一瓶蓝水药剂。”

    “你要用?你情绪够稳定了,不需要用蓝水。”

    想到弗兰克把批改学生作业当成解压方式,亚伯开玩笑说:“你要是心情不好我这里有一堆试卷,借你批改。”

    “给朋友的,她最近精神不大好。顺便再拿几瓶安神药剂、止血粉和解毒药剂给我。”

    “你是来进货的?”亚伯说着,还是从柜子里挑了药剂包好递给他。“蓝水还是要少用,每次使用一定要注意控制分量,用多了会损伤大脑。”

    “知道了。”

    “你明天回来上课?校长那边没看出什么吧。”

    “下午就上课。他能看出什么,布鲁克的性格估计就是他带出来的。”弗兰克语气不悦地说,“再不回来学校就改姓了,雷克家又往学校塞人,看来上次给他们的教训太轻了。”

    他看向亚伯,问:“都是姓雷克,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碰巧一个姓氏而已,我又不认识他们。”亚伯淡淡地说,“你还是注意点,别太过了。”

    “不会太过分,平衡的基本法则:多了就减,少了就加。”

    ─ ─ ─ ─ ─ ─ ─ ─ ─

    这个月参加理论考核的人依旧很多。大家都想知道自己的水准,顺便看看考试题型难不难,就算没过下次也有经验了。

    本次理论考核安排在月底,两百多名学生集中在新生大厅考试。

    考场很安静,阿卡曼院长亲自监考,学生们作答的书写声都放轻了许多。偌大的教室只能听见导师们巡逻的脚步声,和窗外的雨声。

    考试时间长达三小时,所有课目试卷统一发放作答。

    安娜写完历史试卷后揉了揉手腕,阿卡曼导师出的试卷题目多得离谱,她感觉自己写了有半本书那么多的字数。

    和历史对比起来,其他课目的试卷显得格外清爽。

    安娜作答完所有试卷后,开始重新检查——已经有人交卷了,安娜绝对不会提前交卷,她耐心等待考试结束统一收卷。

    接下来治愈术考核。安娜想,带上复读班学生,治愈术班有一百多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参加考核。听亚当斯说上个月的选课考核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通过,不知道难度怎么样......希望巴洛导师考核时可以公正一些,别再为难我了。

    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让巴洛消气,他还是保持上学期的态度对待安娜。安娜很无奈,开学短短两个月,她已经被罚站十七次、抄书六次、打扫教室九次......

    安娜苦中作乐地想,我的清洁术法印使用的越来越熟练了。

    我觉得他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冒犯’而生气。安娜纳闷地想,巴洛导师的行为有一半是迁怒。为什么?他和阿卡曼导师关系不好吗?应该是。之前借书的时候听芬格说,阿卡曼导师把巴洛导师的亲戚,入校实习的一位治愈术导师给开除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讲道理的人。

    亚伯巡逻考场从安娜边上走过,安娜闻着薄荷味道心情变好了一些,她想:都是姓雷克,区别为什么这么大?老师和他们肯定不是一家人。

    接着她又生出新的疑惑:可莱斯利为什么认识老师?她的态度很奇怪。从她问我的问题来看,她应该很久之前就认识亚伯老师了,可她从来不在下课之后和老师说话,老师也从未和她多说过什么......莱斯利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呢?

    安娜想不明白其中逻辑,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她想,这不重要,只要他们不影响到老师,也不影响到我就行。

    ─ ─ ─ ─ ─ ─ ─ ─ ─

    选课考核没理论考核这么严格,由对应的选课导师安排考试内容,判定考核结果。

    保险起见,阿普尔亲自陪着班级的几位治愈术学生到考场,看着巴洛评测学生们考核。

    治愈术考核的‘试卷’是中阶学院三年级剑术班学生。

    第一次参加治愈术考核学生被他们狂野的比试吓到,虽然他们手上拿着的是木剑,但砍在对手身上时,魔法毫不留情地劈开一道道伤口。安娜从未想过会在学院内闻到这么重的血腥味。

    “有劳了。”安娜的‘试卷’是位女生,她的校服被血染红了大半,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安娜托着她的手腕,犹豫了一下,提醒对方:“我的魔法比较冰,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没事,总比烫的好。”女生说,“上次治疗系有个人魔法热得跟开水似的,治个伤像泡了趟热水澡。”

    尽管有心理准备,冰凉的治愈魔法还是让女生打了个哆嗦,她开玩笑地说:“有机会真想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你俩要是一起治疗,不知道是冰火两重天,还是中和变成温水一样。”

    安娜第一次治疗这么严重的伤,耗费的时间比治疗魔法竞赛那只火蜥蜴还久。

    等她治完女生停下魔法,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只治疗了一个人而已,安娜这下才真正体会到课堂上那句话:[治愈术是消耗治愈师的魔法力量和生命力施展。]

    以及,魔法真的是太危险了。只是学生比试就造成这么严重的伤,真正的战斗......安娜想起森林里的那场厮杀,她想,我已经见识过了,真正的生死决斗。

    阿普尔见安娜完成了,她走过来看着巴洛评测成绩。

    剑术班女生夸赞安娜治疗的很好,她身上的旧疤都淡了不少。巴洛没挑出毛病后,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说:“还行,治疗时间有点久,勉强通过了。”

    阿普尔盯着对方批写结果和评语,她不理解巴洛的想法:安娜天赋很好又勤奋,有这样的学生做为导师不觉得高兴反而处处刁难,只看重出身不看重本身,真是好笑。

    “回去好好休息,”阿普尔把学生手册递给安娜,“理论考核结果下个月才会公布,不要担心考核结果。休息的时候好好放松,注意身体。”

    “好。”

    安娜很喜欢阿普尔的性格,她想,艾琳导师性格冷淡但心不冷。平淡平和从不生气,希望我以后也可以成为导师这样情绪稳定的人,而不是强压自己情感。

    阿普尔短暂犹豫后,叹了口气,对安娜说:“有时间的话提醒一下亚当斯,让他们几个收收心。”

    “好。”

    这次的考核亚当斯他们三个人都没参加。安娜想,作为朋友我应该提醒他们......我得想想什么方法会比较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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