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装作看不见弗兰克,继续朝实验室的方向走,后者则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直走到实验室,安娜在实验室门口停下脚步,看着弗兰克解开门禁走进实验室。她攥紧拳头,心里越来越烦躁,为什么他们总喜欢凑一起给我制造麻烦。我不可以怕他,我不可以屈服于我的恐惧,面对他我才会得到勇气。

    亚伯最后一节课是中阶学院草药课,离下课还有一会儿。

    安娜站在实验室门前眺望天空,冬天的天空很少有让她感到平静的蓝色。

    等亚伯赶回实验室,安娜已经平复好自己烦躁的情绪——只要她接下来不看见弗兰克。

    “门怎么开了?”

    门大敞着,亚伯一眼就看见弗兰克站在储藏柜前,正打量着里面的药剂。他低头看向安娜,又一次看见了气鼓鼓的情绪。安娜显然一点也不想看见弗兰克,整个人紧绷着,打招呼的声音也闷闷的。

    想到安娜‘记仇’的性格,亚伯一时间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安娜没被弗兰克吓到是好事,但要是从此真的记恨上弗兰克......亚伯感觉情况有点棘手了。

    “在门口等我一下,我一会儿有事情和你说。”

    薄荷的味道让安娜放松了一些,她想,老师和阿卡曼导师是朋友,我不应该让老师为难。

    安娜点点头,安静的在门口守着。

    见亚伯进来,弗兰克轻轻敲了敲玻璃柜上层,问:“她已经学到中级药剂了?”

    “......找你来不是讨论魔药的。”

    “那行,你说吧,要聊什么?”弗兰克现在心情不错,他从安娜的储藏柜里挑出一瓶止血粉,心里盘算着什么。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亚伯偶尔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弗兰克气得牙痒痒。

    “行了,让她进来吧。”

    “不,不要在学院谈,我们出去谈。”

    “可以,正好我饿了。”

    “你吃饭的时候别说话。”亚伯提醒了一句。他很不喜欢别人在吃饭的时候谈事,尤其是在餐桌上对小孩子训话。

    “除必要场合外,你见我什么时候吃饭说话了——一会儿我问话的时候你也别说话。”

    见两人一起出来,安娜还是不免紧张地攥住衣角。亚伯牵住她的手,说:“我们先去吃饭好吗?等吃完饭我们再聊需要解决的事情。”

    安娜快速瞥了一眼弗兰克,她握住亚伯的手点点头,她想:老师是想我和阿卡曼导师说清楚事情吗?我不想......但我应该和他聊聊,不要怕,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对我没坏处。

    ─ ─ ─ ─ ─ ─ ─ ─ ─

    弗兰克挑了一家高档餐馆,并选了最贵的单间。亚伯心里略微惊讶,这不像弗兰克平时的作风。

    “这份调味料减半,这份不要放调味料。”弗兰克问也不问另外两人的饮食意见,自顾自地点完菜品,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等待上餐的时候,房间内的气氛很微妙。

    安娜坐在亚伯边上,她盯着桌布上的织造纹理看,努力让自己忽略对面人的视线。

    弗兰克故意毫不掩饰地盯着安娜看,心里好笑地想,把我当敌人了?要不是亚伯坐在她边上,估计现在已经瞪过来了。胆子很大,但不够理智,教导她的人没教她如何正确辨别敌人,以及该隐藏好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方面吗?

    亚伯则是揉了揉太阳穴,他莫名感到头疼。

    安娜和弗兰克两人毫不对等的姿态,硬是让他感到了剑张弩拔的气氛——主要来自安娜这边,她身上的怒气几乎快溢出来了。

    亚伯心里惊讶安娜的胆量,她真的一点不害怕弗兰克,甚至已经抬头和他对视。像面对打不过敌人,又不甘心而生气炸毛的猫。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弗兰克看着安娜恼怒的眼睛,慢悠悠地说。

    安娜别过头不再看他,亚伯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弗兰克别再捉弄人。他摸摸安娜的头发,心里生出给某种小动物顺毛的感觉。亚伯觉得小孩子有点脾气没什么,算是性格活泼的一个表现,总是沉闷闷的才让他担心。

    上餐后,安娜看着碟子里一大块牛肉,迟迟没动刀叉。

    “怎么了?先吃饭。”

    “......我吃不完。”婆婆教导她吃饭前要确认好自己的饭量,一旦动了碗里的食物就要全部吃完,不能浪费。

    坐在对面的弗兰克把盘子推到安娜面前,‘贴心’的帮她切了半块出去;但偏见让安娜觉得对方这个动作切走的不是肉,是抢走她小屋的前兆,心里的敌意更强烈了。

    三人吃饭都很安静,等三人吃完,服务员撤了碗碟,换上茶饮。

    弗兰克喝了口茶,看向安娜,直接开口:“说吧。”

    安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亚伯扶额叹气说:“你能别为难孩子吗?”

    “我可不觉得能说出那样话的是一个‘孩子’。”

    “什么?”

    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弗兰克,后者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折叠整齐的资料纸,直入主题开始说:“先从守林员小屋所属权开始,你居住的那间小屋曾属于教会财产。”

    安娜已经反应过来,对方是要和她正式谈谈。她冷静地说:“守林员小屋曾属于伯里森家族领地范围,婆婆......上一任守林员[芭芭拉.博格]在1505年买下了它。您的资料上应该有记录。”

    “是有这条,不过1507年时它就不属于伯里森家族领地范围内了。”弗兰克对安娜的应变速度很满意。

    “也不属于教会,它现在是私人财产。”

    弗兰克挑眉,目前情况的确是这样。

    因为深绿大森林条约,南方领地被重新划分,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守林员小屋恰巧不属于任何一方管辖范围。教会在整理资料时发现了这件事,有人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便把小屋划进待回收财产范围内。

    本来只是件小事,硬生生拖了两年没办好,年末审核负责人单独向他提了一句,他才分神看了一眼。查看资料时看见安娜的名字,便有意在学院问了两句。他本打算当着亚伯的面问,那样效果会更好,只是没想到被几个冒失鬼打断了节奏。

    “它曾属于教会,现在是教会的待回收财产。教会并不是明抢,有明确说明支付补偿金,但你一直不肯答应,为什么?”

    补偿金?安娜心想,用中介费形容更适合。

    安娜回答他:“买卖至少要双方愿意。教会想要是教会的意愿,我不愿意出卖这是我的权力。”

    “你不愿出卖——”弗兰克抽出底下的一张资料,“这房子并不是你购买的,房产证明很明确签署的是芭芭拉.博格的名字。”

    “财产证明也很明确写明了,守林员小屋由我继承,魔法签名是做不了假的。”

    弗兰克放下手里资料,手指落到继承人姓名上,说:“我很好奇,博格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会将财产留给你?”

    安娜看着资料上的黑白天平,她不信任弗兰克,不想对他说过多的私人信息,而且她相信那几张纸上写的足够详细。但亚伯坐在她边上,安娜选择相信亚伯的‘朋友’。

    她说:“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家人。”

    “家人。”

    弗兰克没看手里资料,他看着安娜的眼睛,说出纸上记载:“芭芭拉.博格出生于1449年,具体出生日期不详,父母不详。”

    “博格在蓝山孤儿院长大,1470年毕业于蓝山教会魔法学校;1475年正式加入天平教会,1478年与同出身孤儿院的吉尔伯特结婚。1482年蓝山火灾中,吉尔伯特死亡,博格是火灾唯一逃生者;同年,博格以身体重伤为由,暂停所有教会职务。”

    安娜愣住了,弗兰克说出的事情全是她不知道的,她从未想过婆婆是天平教会的一员。她低下头,沉默地听对方说完守林员婆婆的一生,手指一点点攥紧了衣袖。

    “1483年至1495年博格去向不明。1496年博格出现在绿茵城,向地方教会提交申请,成为绿茵城边界深绿大森林的守林员;1505年博格从伯里森家族购买下守林员小屋,并到财产公会指定财产继承人。1508年1月芭芭拉.博格去世。”

    亚伯担忧地看向安娜,从安娜的反应看她明显不知道这些事,尤其是守林员是教会成员的事情。安娜对教会很排斥,陡然接受这么大信息量,亚伯有点担心她承受不了。

    弗兰克也观察着安娜的反应,他说:“看来你并不了解她。”

    “关于你——安娜.卡兹出生于1500年12月23日,生父阿德.卡兹,生母罗娜.罗西。1501年1月阿德.卡兹与罗娜.罗西正式解除婚姻关系,安娜.卡兹由阿德.卡兹监护抚养。”

    “你的童年算是不幸,但莫名和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大关系,很难不让人遐想。难道你的亲生父亲对你不够好,所以你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监护人?”

    “弗兰克!”亚伯压低声音,提醒他收敛点,他有时候真不能接受弗兰克审讯罪犯般的提问方式。

    安娜缓了一会儿,她看向那张资料,问:“我可以看看吗?”

    弗兰克没拒绝,把守林员个人信息的资料递给她。

    安娜细瘦的手指抚过一行行整齐的字迹,她最亲爱的人的一生,被缩短成数句短短的话。

    “我的确不知道婆婆的过去。”安娜手指停在最后一句话上,“婆婆也从未对我提起过她的过去。”

    “可她是我的家人,唯一的家人。我是她亲手养大的。”

    弗兰克停下敲击的手指,安静地听她说。

    “从我有记忆起,便和婆婆在一起生活了。”安娜流露出一点思念的温情。“我记得我们相处的所有回忆。那段生活很简单,小时候婆婆会用小藤筐背着我巡林,会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会耐心教我写字,为我解释每一件我好奇的事物;在我不听话时也会用小木棍轻轻敲打我的手心,会煮很辣很辣的姜茶......”

    “我们很少到镇子上去,森林给予我们的足够我们生活。”

    “婆婆,小屋,森林。这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死亡带走了婆婆,而现在你们要夺走她留给我的仅剩的东西。”

    安娜再次对上弗兰克的眼睛,她不在乎婆婆是不是天平教的一员,她所认识的、所爱的是婆婆本身,和她的身份无关。

    弗兰克从安娜的眼睛里看见了坚韧,还有狠劲,这让他心里有些动容。但他面上不变,继续说:“资料上没有记载这些,你说的话也有很多地方对不上,存在不少疑点。你说你是博格抚养长大,那你父亲呢,他从来没找过你?”

    他注意着安娜明显冷淡下来的表情,心想,即使调查得再严密,有些事情还是只有本人才知道。

    “你对你亲生父亲似乎有很大的敌意,为什么?他对你不好?还是说他有什么值得你厌恶的地方?”

    安娜对阿德的态度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她竭力压制他对自己的影响,却很难止住自己的心情将至冰点。

    她视线落在弗兰克手里的资料上,心知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她说:“我和他不熟。教会调查的这么严密,难道您的资料没有他的信息吗?”

    这话没有一点疑惑,语气相当冷漠。

    弗兰克眯起眼睛,安娜也不怵他,就这样和他对视。亚伯皱起眉毛,他伸手按上安娜肌肉紧绷的手臂,看向弗兰克想要开口说什么,对方眼神制止他。

    资料当然有记载基本信息,他昨天晚上也查出不少东西。弗兰克把资料撂在桌子上,身体后靠上椅背,说:“没有。不如你说给我听听,毕竟亲父女之间了解的总比外人多。”

    ─ ─ ─ ─ ─ ─ ─ ─ ─

    亚伯手上的力道提醒安娜放松下来,她目光扫过那两张纸,压下冷漠的情感,缓缓地说:“阿德.卡兹是一个木匠,与罗娜.罗西离婚后独居,1503年他和黄花村的寡妇玛丽结婚,年底两人生了一个男孩。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然后呢,博格去世后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居住?”弗兰克继续问,“教会和你父亲沟通过,他说他并没有主动驱赶你,甚至配合教会一起接你回家。但你并不愿意,为什么?融入不了新家庭?”

    亚伯向弗兰克投去警告的目光,他算是听明白了,弗兰克是故意问这些问题的,他昨天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

    “那不是我的家。”

    安娜不信任弗兰克,她也无法对别人说出那些事情。安娜认为那是属于她的,不堪的痛苦的过去,她没有揭伤疤给别人看的嗜好。

    弗兰克见她不打算说的样子,又看向亚伯,说:“我今天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我的错,是我没和你提前说清楚。”亚伯本想让安娜好好休息一天,等情绪缓和些再接她到外面谈谈,没想到安娜直接来上课了。“弗兰克只是想了解清楚情况,是我拜托他来帮忙的,他会帮忙想办法解决问题的。”

    安娜看着亚伯温柔的眼睛,她慢慢松开攥着衣袖的手,低下头缓了好一会儿,让自己放松下来,也梳理好接下来要说的话。

    等她准备好,她看向弗兰克,轻声说:“对不起。”

    弗兰克轻哼一声:“现在可以说了吧。”

    安娜看着面前那张记载婆婆一生的纸,低声讲起她从未对人说过的经历:“我并不知道阿德.卡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了解他。”

    “婆婆去世后,教会的人......”安娜停顿了一下,她想起婆婆是被教会带走的,那阿卡曼导师会不会知道婆婆被埋葬在什么地方了。“教会的人把婆婆带走了,然后他们把我送到了教会福利院。”

    这件事弗兰克昨天已经调查出来了,他不悦地想,把身体健全的孩子往福利院送,负责人执行任务时没带眼和脑子吗。

    “我不喜欢福利院,就从福利院跑了出来。那时候我很害怕他们会把我抓回去,我躲进了森林里,等我从森林出来,发现并没有人要抓我。我想,福利院这么多孩子少了一个应该也没人关心。”

    “我本来只想待在小屋生活,不想接触其他人,但我找到了莉莉。”

    亚伯出声询问:“你妹妹?”

    弗兰克为她的用词感到疑惑:“找到?”

    “莉莉的腿有残疾,就像布鲁姆一样,是被人抛弃在森林的孩子。”说到布鲁姆,安娜想,不知道教会怎么处置他了。

    弗兰克敏锐地抓住某些信息,他想,她当时果然隐瞒了一些事。不过现在不急,以后慢慢问。

    “我把莉莉带回家,可我没有办法照顾好她......我只能把她送进福利院。”安娜眼里露出愧疚的情绪,“因为莉莉,我开始到镇子上卖东西、找工作,我想把她从福利院接回来。”

    “你知道,一个孩子是不可能领养另外一个孩子的,教会审核流程不会允许。即使你有再多的钱。”

    安娜点点头,说:“我知道,普通人的确不行,但魔法师可以——利用条约的漏洞。”

    拥有中级魔法资格证、或职业资格证的魔法师可自主招收学徒。亚伯和弗兰克同时想到,安娜说的应该是这条漏洞。

    弗兰克很不喜欢这类规定,教会辛辛苦苦制定儿童保护规章,协会随手就定一条漏洞百出的条约给别人钻空子。

    “本来一切还算顺利,直到教会的人找上了我,准确的说是找上了守林员小屋。”想到自己当时傻乎乎相信三个‘人贩子’的事情,安娜的心情再次落到低点。

    “他们最开始是在小屋边上转悠,看见我之后就离开了。几天后他们在镇子上拦住我,告诉我他们要带我找亲生父亲,让我跟着一个陌生男人——阿德.卡兹,到他的家里居住生活。”

    “他把我带到他的家,教会的人一离开,他就让我把财产证明交给他。我那时候不知道有财产证明,当我实话实说后,他开始生气。”安娜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他看着我的样子很像蛇盯着田鼠,我很害怕想回到小屋,但他不允许我出门......他先是打了我一顿,把我关在了杂物间。”

    弗兰克皱起眉头,亚伯则是注意到安娜手捂肚子的动作,他心脏感到疼痛。他太清楚某些事情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即使心里不在乎了,身体还是会下意识去触碰受到伤害的位置,因为那种疼痛是忘不掉的。

    “他拿走了我的公民证,不给我任何水和食物,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在一边看着。”

    “过了两天......也可能是一天,这里我记不太清。他的精神很不稳定,一直在喝酒,把酗酒之后的怒气发泄在我身上,用酒瓶、拳头和脚殴打我。等教会的人再次找上他,他给不了财产证明,也拿不到补偿金......可能是觉得我没用处了,他没再把我关起来,我趁他睡觉的时候逃了出来。”

    弗兰克听着安娜的话,心里已经列好了名单。他想,我的‘清洗计划’是对的,只是当初接手绿茵城这个烂摊子时不该心软,应该一次性处理干净。

    “我回家后本以为小屋已经被人撬开了,但小屋没有受到一点破坏,门也锁的好好的。”安娜对此感到疑惑。

    她不知道守护法阵的事情?弗兰克想,这应该是博格有意为之,守护法阵的契约就是财产证明,拿到财产证明便可破解法阵限制。以安娜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这件事反而更好。

    亚伯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小屋有守护法阵的事,他想,安娜婆婆应该是故意没告诉她,或许等她某天自己发现会更好,毕竟这是家人留给她的珍贵的礼物。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来,我感觉像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之后无事发生。”安娜不清楚另外两人的心思,她继续说:“但今年十二月他们又找上我了,他们守在屋子前,想让阿德.卡兹强行带我离开,不过他们失败了。”

    “嗯,他们和我说了,你用魔法条约威胁了他们,很聪明。”

    弗兰克推算了一下时间,前后两次都是因为他的缘故。第一次教会没有继续执行回收任务,是因为他在整顿地方教会,他们忙着收拾烂摊子,自然顾不上这件事;今年的回收任务再执行还是因为他,他要审查事务明细。

    “十二月......”亚伯想到了什么,他诧异地问:“所以你之前的腿伤是他们造成的?!”

    “教会没有动手......他们只是旁观。”

    弗兰克脸色阴沉下来,这可不是教会的规矩。

    安娜心里对弗兰克的怒火已经散去了大半,她想:从阿卡曼导师反应看,他应该和那群人不一样。我已经努力去信任,去揭开伤疤,把不堪的过去说给别人听。我不太指望他能帮我想出什么好办法,我已经做出了取舍的选择......我只希望他别再在学校问我这些校外事。

    安娜轻轻吐出一口气,补充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不知道阿德.卡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在别人眼里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下我,出于爱还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但我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

    她撩开自己后颈碎发,露出脖子上的伤疤,像短蜈蚣一样深深的致命伤。

    “他酗酒赌博,在我看来他贪婪又麻木。他没有给予我名字,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用酒瓶给我留下一道永久的伤疤,在我‘消失’的八年里从未寻找过我,出现后的第一天就是为了我所拥有的财产,然后再次给我留下伤痛。”

    “我在图书馆翻阅了王国律法,试图从中找到让他忌惮的东西,但我没有找到。”

    “殴打一个不相识的人会以暴力犯罪被关押,而一名父亲殴打他的孩子,最多会得到警告。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无论被殴打的孩子受到怎样的伤害,最后都可以用一句轻飘飘的话盖过:我生了她,大人教育孩子是理所当然的。”

    安娜停顿了一下,说:“我应该恨他,可我没有。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无法对他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我不想记住他,我只希望他能远离我,不要踏进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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