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9

    她没有因为沈梵桉在场就慌张地否认自己的暗恋,而是大大方方地选择承认。

    “他结婚了,过得应该……很幸福吧。”

    听到这个回答,沈梵桉兀地抬眼,和苏檐雨没有任何情绪的黑眸对上。

    这双眼睛里此时此刻只有他的倒影。

    平静,无波,坦诚到有些理直气壮。

    莫名的,他并未觉得松了口气,甚至更加不爽起来。

    所以苏檐雨的意思是,如果那个学长没有结婚,她就还会继续喜欢下去咯。

    那他算什么?

    她口中所谓的对他一见钟情又算什么?

    从初中到现在,持续了快十年的暗恋,都可以称得上执念了吧。

    十年……

    真的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说爱上别人就爱上别人吗?

    她的“爱”真就那么廉价,可以随意宣之于口?

    还是说,她从头到尾都在耍他。

    他最恨被欺骗。

    偏偏骗他的那个人,是他人生第一次,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思及此,沈梵桉眼里连醉酒后本能的迷蒙都消失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尾猩红,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幽沉冰冷,带着上位者的威压,瞳孔是令人心慌的漆黑,似无尽的黑洞,周身拒人千里的气质愈发冷戾。

    苏檐雨能感受到环绕在腰上的胳膊在隐隐绷紧,肌肉群发力,胸膛起伏,是男人在极度克制自己情绪的体现。

    心不禁揪起,泛起酸涩的涟漪。

    哪怕是面对胡闹的沈冠岩,沈梵桉都没有如此反应过度。

    她有些仓皇地低下头,错开相交的视线。

    她清楚沈梵桉为什么生气。

    也清楚最明确的选择是向他坦白一切。

    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十二年,只是因为当年在火车上的露水一遇,她就对他心心念念了十二年。

    如果她是沈梵桉,听完会觉得很可怕吧。

    甚至会想,一年期在澜云尖发生的事故会不会也是她设计好的,她提前从王泽皓那儿打听到他的消息,故意失足掉下滑坡,故意把自己弄伤,故意让他记住她。

    一年后又故意来到他举办的琵琶展会,故意将自己搞得一身狼狈,故意接近奶奶和小姑,故意和他产生联系……

    不然该怎么解释这些巧到令人咋舌的巧合呢。

    她不想被当成套路他的心机女。

    也不想沈梵桉误会她别有用心。

    思绪纷乱,她越发说不出话来,喉头发紧,眼眶渐热,升腾的水汽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

    场面一时陷入死寂,沉默冷脸的沈梵桉气场太过强大,连刘清清都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心头打起鼓,虚虚地看向丈夫。

    程诩瞪着她,无声诘问:没事提什么学长!

    苏檐雨内心苦笑,在眼泪即将承受不住要往下掉时,腰上的手却忽然上抬,将她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木质香水味混杂着淡淡酒气,杂糅成沈梵桉独有的冷冽气息,苏檐雨心尖一颤。

    关键时刻他还是贴心地保全了她的面子。

    “刘小姐。”

    沈梵桉抬手轻抚怀中女孩羸弱的背脊,语气漫不经心听不出情绪。

    刘清清突然被点名,呼吸一滞,下意识坐直身体,干笑着应了声。

    沈梵桉扬眉盯着她,目光冷淡,唇角牵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满意了吗?”

    刘清清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梵桉不屑地冷嗤出声,很轻的一下,却让对面的两人微变。

    他下颌微抬,睥睨着程诩:“程总,我不会和不尊重我妻子的人合作。”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刘清清,不等程诩解释,他又沉声开口:“尊夫人在宴会开始前说了什么厉总都告诉我了。”

    刘清清身子一僵,脸色煞白。

    “我这个人做生意除了看利益之外,还看对方的人品。”沈梵桉淡淡一笑,“一句轻飘飘的模棱两可的挑拨,就想将人带偏,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点。”

    撂下这句话,沈梵桉不再搭理程诩快要急哭一般的道歉,搂着苏檐雨的肩头起身离开。

    和顾睿告辞后,二人率先离开酒店,一前一后上了车。

    沈梵桉头仰枕着,眉头微蹙,鼻息因醉酒而略显粗重。

    他抬手粗鲁地扯送领带,沉冷的目光看向驾驶座,嗓音哑得像从砂砾中滚过:“小王,下车。”

    小王稍愣,瞥了后视镜一眼,敏锐察觉到氛围不对,轻轻应了声,开门下车,还贴心地走远了些。

    温暖安静的车厢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像战时的擂鼓,一下又一下砸在心头,耳膜跟着鼓噪颤鸣。

    苏檐雨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缩在角落,敛眸望着自己搁在膝头紧攥的双手,胸口像堵了块泡水的海绵,越来越胀,连带着眼眶又酸了起来。

    她在等,等沈梵桉给她“定罪”。

    许是被她的沉默给刺伤,沈梵桉自嘲地笑了下,锋利的桃花眼盯着窗外,瞳眸折射出暗淡的碎光,喉结滞涩滚动:“你和刘清清在走廊上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苏檐雨猛地看向他,神情诧异而慌乱。

    难怪……

    难怪他刚刚那么不对劲。

    沈梵桉扭过头,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沙哑的嗓音似从胸膛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微不可查的小心与卑微:“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或者,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对上男人微红的双眼,苏檐雨心口一窒,她咬住唇边的软肉,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强撑着笑了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都听到了。”

    “就跟你听到的差不多……”

    “所以真他妈的有那个所谓的学长存在!”

    男人陡然加重的语气让苏檐雨身子一颤,手指蜷紧,将裙摆抓皱。

    沈梵桉胸膛上下起伏,喘息粗沉,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却还在硬撑着保持理智,整个人绷到极致,不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脆弱与不安。

    “苏檐雨。”他哑声叫她,尾音是几不可闻的颤抖,“你还喜欢他吗?”

    闻言,苏檐雨呼吸稍停,眼角倏地滚下泪。

    “你告诉我,你还喜欢他吗?不要撒谎,你实在不擅长撒谎,每次我都看得出来。”

    沈梵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尾猩红,似无助的祈求,也似临死前负隅顽抗的挣扎。

    “我……”苏檐雨抽噎开口,眼神无措又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她确实没有撒谎的天赋,她也不愿意对他撒谎。

    “喜欢,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苏檐雨重重呼吸了两下,仿佛被逼急的亡命之徒,哽咽着一股脑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沈梵桉似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他闭上眼,神情颓败,傲气的脊梁被她亲手敲断了。

    苏檐雨抑制不住自己的抽泣,伸手想要抱他,却被男人擒住手腕按在真皮座椅上,随即她听见沈梵桉嘶哑地质问她:“那我呢?”

    “我他妈算什么?”

    “被你耍着玩的傻逼是么?”

    他抬手扣住她尖俏的下巴,俯身凑到她面前,强势的侵略感将她裹挟,心脏都跟着发颤。

    “不是,不是的。”苏檐雨不停地摇头,眼泪接连不断地滚落,“我没有耍你……”

    “苏檐雨。”

    带着酒气的粗沉鼻息扑到面上,沈梵桉用指腹按住她的唇瓣重重摩挲,接着整个手掌覆上来捂住她的半张脸,语气森冷地打断她。

    他现在不想听到她任何的“狡辩”。

    苏檐雨心疼又自责,顶着泪眼小声呜咽,

    男人不再压抑的阴暗面如同狂风骤雨,几乎要将她吞没。

    沈梵桉转瞬间便接受了苏檐雨心里藏着别人的现实。

    他明明最恨被欺骗,被戏耍。

    可此时此刻,相较于愤怒,他感受到更多的,却是害怕。

    害怕苏檐雨从他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便像罗粤沈冠岩他们那样,把他丢到一边,再次留下他一个人……

    “你给我听清楚了,既然已经招惹我了,那就死了对他的那份心思。”

    “我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木已成舟,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别想着离开。”

    他闭上酸胀的眼,长睫颤抖不已,在女孩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似虔诚,也似病态的占有。

    “一辈子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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