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派的弟子们最近终于苦尽甘来,迎来了久违的好日子——先前那位住在后山的混世魔王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位身形颀长的俊美少侠,不仅不再搅得整个青山派鸡飞狗跳,而且待人十分和善,彬彬有礼。

    但很快,弟子们发觉这位魔王又开始换着法子折磨他们了。

    “这位小道长,你看我这发簪如何?”

    山门口,一位上山不久的小弟子正往上挑水,抬头便看到一位形貌昳丽的少侠站在前方,微笑看着他,手中拿着一根碧玉簪子示意给他看。

    小弟子听师兄们说过,这位少侠是门派的贵客,于是放下肩上担子,擦擦额上汗水,理理衣襟,朝人恭敬做礼,道:“少侠的簪子乃是上好碧玉所制,色泽温润可人,技巧精湛绝尘,尤其簪头所雕小凤凰,简直栩栩如生,送少侠此物者必定万分用心。”

    夜修明闻言嘴角上扬,满意地看着小弟子,一脸“孺子可教也”,道:“你猜的不错,送我此簪的人对我确是万分上心,为了雕这根玉簪,也是耗费了颇多心血,就差去天上的瑶宫为我取材了。”

    小弟子点头称赞:“这乃是少侠的好机缘。”

    夜修明颔首,问:“那你说,我是不是得回个礼?”

    小弟子再次点头,但很快琢磨出几分话外意来,顿时恍然大悟,脸上一红,道:“发……发簪!这莫非是少侠的心上人送的!”

    夜修明挑眉一笑,将簪子插回发髻,也不管眼前修无情道的小弟子如何别扭赧然,接着道:“何止是心上人,早已是白头偕老的关系。”夜修明说着还生怕眼前小弟子听不懂似的,补充道,“就是那种朝朝暮暮在一起都觉不够,永远眼中只有对方的关系。”

    小弟子已然听得是面红耳赤,双手不知所措,只能攥紧衣摆。

    师父可说了,修道第一步就是要静心清欲,他怎么能听这些情情爱爱!

    “少……少侠,回礼的事在下也不懂,实在爱莫能助。”小弟子迅速挑上水,道,“师父还等着我回去了,恕不奉陪,抱歉!”

    说罢,小弟子便脚底生风似的往山上赶。

    夜修明摇摇头,轻而易举地追上,和小弟子一同边往山上行,便絮絮不停。

    “倒也并非不能参考,修道之人的眼光必然是好过那些五大三粗不知心疼夫人的人,所以找小道长帮着斟酌必然无错,何必自谦?”

    “不如先来说说我家这位,让小道长大致了解了解?说起来,他最初修的乃是无情道,一直苍生为重,眼中根本看不见旁人,更别提风花雪月,但偏偏啊,他眼中有了我,认定了我,甚至等了我好多年。”

    “小道长你说说,那般独一无二的真心,这般耗费心血的玉簪,我怎么能随意挑东西回送?”

    “唉,这要是一般人物,我也不至于头疼至此,实在是我家那位性情不染尘俗,是位世外谪仙的,不爱那些个俗气的奇珍异宝。”

    一边费劲挑水猛爬山,一边还得听夜修明显摆的小弟子苦不堪言,只能默默念着道德经,深觉平日本就漫长的上山之路,仿佛被拉得无限远。

    等到小弟子满头大汗终于爬到山顶时,已然气喘吁吁,就好似后面有恶鬼追赶一般。院门前的两名师兄见状,正欲上前帮忙,却瞥见了小弟子身后摆弄玉簪的夜修明,当即同情地看了自家师弟一眼,随即脚尖麻溜地一转,蹿进了院门。

    小弟子看着逃窜的两位师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但不待他做出反应,后面夜修明又上前两步,比膏药还顽固。

    “小道长,你觉得我的心上人如何?”夜修明笑吟吟的。

    小弟子虽然听得别扭羞赧,但也能感受到两人的情比金坚,便点头如捣蒜,老实道:“少侠的心上人无与伦比,二位神仙眷侣。”

    夜修明眉眼一弯,笑得春风拂面,道:“小道长果然慧眼识珠,你看,尘世苦难烦杂,不如意事常□□,若能得遇良人,方不悔此生。”

    “所以,修什么无情道啊?不如……”

    “我说怎地热闹起来了,原来是夜尊大人在此。”

    不远处,现任掌门许甑出现,打断了夜修明的絮絮叨叨,小弟子感激地看向掌门求救,同时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臭显摆的少侠,竟然是长明仙君身畔的夜尊大人。

    那可是去年徒手将冥渊一只藏匿的大妖劈成齑粉的传奇!

    许甑抬手示意小弟子下去,小弟子如蒙大赦地跑开。

    “好久不见,许掌门。”夜修明上前同许甑作礼,不解道,“掌门一直闭关,我奉长明仙君之命护法,怎么掌门出关不曾知会我一声?”

    许甑白胡子下的嘴角一抽,心道,你上次接我出关,在暗道里叨叨和长明仙君的往事,至今我都滚瓜乱熟,再让你接一次出关,估计能倒背如流。

    面上却赔笑,道:“闭关顺利,并无异样,故而不曾劳烦夜尊大人。”

    “掌门此言差矣。”夜修明当即道,“他交代我的事,我怎么能有丝毫的马虎?那岂不是对不住他的信任和期待?掌门请到堂内入座,我且好好检查识海灵脉一番。”

    说罢,不容拒绝地将许甑请入堂内,好似自己才是青山派的当家。

    一边被检查识海灵脉,一边听夜修明叨叨他闭关时长明仙君的事,最后足足听了一个时辰,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许甑:“……”

    要不,你还是马虎点吧。

    “话说,长明仙君去南海巡查,应该快回来了吧?”许甑算算日子,问道。

    夜修明毫不犹豫:“正是,离和我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五十七个时辰一刻,他说会给我带深海珊瑚回来。”

    许甑:“……”我怎么就多嘴问了这么一句?

    “掌门闭关非常顺利,不日便可突破大乘。”待检查完毕,夜修明松了一大口气。

    许甑笑了笑,起身作谢:“还得多谢夜尊护法,此外夜尊不必为此过多忧心,很多事乃是诸多机缘所致,不可强求。”

    “此言差矣,世间诸事那怕难比攀天,只要肯用心,终能金石为开,正如我与长明仙君的机缘。”夜修明说罢不由抬手用指腹摸了摸发髻间的玉簪。

    许甑牙疼:“……”这青山派他一个无情道还能待吗?

    “不过既然掌门这边提前出关,十分顺利,那我便暂离山门。”夜修明说着便往院门外走,迫不及待。

    许甑这次没多嘴问人去哪。毕竟,连青山派的傻子都知道这位夜尊大人心里眼里只有他的长明仙君。

    百里外,南海边岸线。

    惊涛怕岸间,一抹月白身影翩然而立,负手眺望着遥远的北方。

    “仙君可是在此等候他人?”近日侍奉温孤宁的几名宋家弟子小心问道。

    温孤宁点点头,轻叹一气道:“是在等人,等一个没有按时出现的人。”

    “什么人竟敢对仙君违约?”宋家弟子不由一惊。

    温孤宁却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并非责怪他,只是担忧他会遭遇什么意外。”

    “他是从来不会迟到的人。”

    当天,温孤宁快速处理了南海剩下的要事,便离开北归。

    按理说,许甑提前顺利出关,修明也该提前赶来南海,故而自己连续三日徘徊在边岸线等候,但却迟迟不见人影。

    一路上,温孤宁心里不由忐忑,毕竟二人历经万难方才换得相逢,已经再也经不住任何风雨。

    行至江南时,天际忽有一白点出现,并疾驰而来,温孤宁心头一紧。

    只见阿隅远远瞥见温孤宁,倏地俯冲而下,赶到温孤宁面前时,带起巨风,吹得风沙四起,衣袍猎猎。

    温孤宁抬袖挡去砂石,抬眼看到气鼓鼓又委屈巴巴的阿隅,明白这是在闹脾气,同时也松了口气

    ——阿隅一般遇到急事自有分寸,这就说明夜修明无事。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温孤宁抬手去摸阿隅脑袋。

    阿隅别开头,不让温孤宁摸,瞪着温孤宁,还一个劲儿地跺脚。

    温孤宁笑笑,了然道:“是修明惹你了?”

    阿隅猛点头。

    温孤宁疑惑:“他如今不再是孩童,不似从前顽皮,怎么惹你了?”

    阿隅闻言当即炸毛,开始展开翅膀乱舞,不停发出各类鸣叫,疯狂控诉夜修明。

    温孤宁听罢,对阿隅没啥表示,甚至笑了下,道:“原来是修明要送我东西,苦思无果,你帮着出主意,但是都被否决了,甚至还将你赶走。”

    阿隅见温孤宁这个样子,火冒三丈,直接上嘴叼住他衣摆拉扯:你偏心!你偏心!

    “好了好了。”温孤宁将阿隅脑袋从自己衣摆上拽开,温柔地摸着阿隅脑袋安抚,“知道你受委屈了,等见了他,我一定好好教训一顿,哪有你帮忙,他还嫌弃地道理?”

    阿隅闻言终于气消了些,用脑袋在温孤宁掌心蹭了蹭。

    待喂阿隅吃了一堆红果子,温孤宁随口问:“所以你帮着出了些什么好主意啊?”

    阿隅当即兴奋鸣叫,和盘托出,非常之骄傲。

    但听罢的温孤宁不由嫌弃地看着阿隅,无奈道:“被老鹰抓出抓痕的山石,从冥渊黑雀地盘挖出的黑骨头,在村头狗窝里抢到的……我说,你猜猜修明为什么把你赶走?”

    阿隅见温孤宁也是如出一辙的德行,又打算要发火,但见温孤宁抬手捏诀,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即张开翅膀飞起。

    “阿隅,长本事了你!一大把年纪了,又欺负别的小动物!”

    温孤宁一挥衣袖,御剑而起,轻而易举追上阿隅,然后修理了一顿。

    最后,等温孤宁拎着变成雪团子的阿隅赶到芙蓉镇时,却并没见夜修明身影。

    温孤宁戳了戳阿隅脑瓜子,问:“又调皮,他根本不在这里。”

    阿隅当即委屈地用毛茸茸脑袋蹭温孤宁手指,以表忠心。

    “是宁公子吗?”

    这时,芙蓉镇的一位老妇人找到温孤宁,上前问道。

    宁公子是温孤宁游历人间的身份,温孤宁对老妇人作揖点头。

    老妇人笑道:“宁公子要找的人让我转告你,他在白原等候。”

    白原位于江南西北,但地如其名,只有白茫茫的无垠荒原,完全没有沾染上半分江南的秀丽,人迹罕至,犹如死地。

    为什么会想到去白原?

    温孤宁便问:“他可否留了别的话?”、

    老妇人摇头。

    温孤宁便道谢作别,拎着阿隅往白原而去。

    等行近白原,温孤宁才明白夜修明做了什么

    ——往昔荒芜之地,此番竟是草木葱茏,百花馥郁,其间鸟兽相嬉,万物自在。

    往前再行,便可见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邑。

    远远站在城邑外眺望,便可见重重屋舍楼宇,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隐隐约约的,有热闹人声传来,在曾经荒芜的地域上好不鲜活。

    温孤宁突然想起,十年前他曾带夜修明来过白原,并感慨了一番千年前的白原。

    千年前的白原之所以叫白原,乃是因为此处白灵神木林立,恍如仙境,滋养一方生灵。只可惜,后来玄魔大战浊气横生,白原用神力护佑周围生灵,最后神力枯竭,神木枯死,只留下了无边的荒芜,消磨在时间长河中,最后无人知晓,更无人踏足。

    “阿宁,我还是觉得,世间一切善意终归要人记住,然后传承。”

    彼时,夜修明看出温孤宁眼中的几分黯然,握住他的手,望着无边飞沙如是说道。

    “忘记便忘记了吧,他们自己问心无愧也是种归宿。”

    温孤宁不愿再思及过往,思及那些回不来的故人旧事,便带着夜修明离开。

    很快,温孤宁在四海巡察,便忘了白原的事

    ——直到今日,他再次踏足,却全然换了一番天地。

    温孤宁并不打算御剑进城,便同阿隅慢慢往里走。

    行至城门,有三两结对的人在谈笑,再往里看去,街道上人来人往,多为妇人老者,无不笑容满面,俨然安居乐业之状。

    阿隅用喙向上扯了扯温孤宁的衣领,温孤宁抬头,只见匾额上书三字城名:

    长宁城。

    一种微妙的、温热的感觉在胸口漾开,像是早已归置黑暗中的一湖死水,有人提灯寻来,带来四月春光,无限明媚。

    于是,满湖破冰,潋滟生辉。

    温孤宁走进城门后,街道上的人们似乎是早就知道他要来,笑着退至长街两侧。

    一阵轻风拂来,天幕落下漫天梨花,洁白轻盈似飞雪。

    温孤宁抬眼朝长街尽头望去,正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小疯子,就站在人海终点,微微歪头看着他,眸光温柔得不像话。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一幕。

    幸好,他们兜兜转转,最后还能这样咫尺相望,相守一隅。

    “阿宁。”

    夜修明快步走来,很自然地搂过温孤宁,激动不已问:“喜欢这里吗?其实一直偷偷准备着,想作为那根玉簪的回礼,却没想到准备了十年。”

    温孤宁抬手拨开挡在夜修明额前的碎发,笑道:“一根发簪而已,用一座城和我换,岂不是亏了?”

    夜修明将下巴搁到温孤宁肩膀上,撒娇地蹭了蹭,道:“阿宁愿意待在我身边,我这一生都稳赚不亏。”

    温孤宁不由莞尔,但看着长街两侧的人,还是有些羞赧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夜修明噗嗤一声,用宽大的袖子挡住温孤宁,低头在温孤宁额上落下一吻,耳语道:“阿宁,体谅一下,今日还真得有人见证。”

    温孤宁正奇怪见证什么,夜修明已经退后一步,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俯身半跪在他身前,手中捧着一方城印。

    “夜尊夜修明,今日以长宁城为聘,求娶长明仙君,以图白头相守,此生不负。”

    “仙君可允否?”

    洪亮而坚定的声音瞬间传遍城邑,而长街两侧的人们也没有催促温孤宁答应,都是和夜修明一样,用期待的目光静静望着温孤宁。

    温孤宁看着爱人眸中真挚而浓烈的真诚,还有无比小心的珍视,轻咳一声,道:“允。”

    夜修明虽然早就知晓答案,但是听到温孤宁亲口应下,还是激动难言,周围人群也发出欢呼。

    “不过……”温孤宁突然打了个顿。

    夜修明心里一颤,下意识道:“如果长宁城不够,阿宁告诉我还想要什么,我都替阿宁寻来。”

    温孤宁忍俊不禁,道:“我要的的确不只是一座长宁城。”

    夜修明直言:“这有何难,星星月亮我也给阿宁摘来。”

    温孤宁却摇摇头,朝夜修明伸出手,道:“你方才说,要此生不负,而我想要的,是永永远远,生生世世,你能做到吗?”

    漫天梨花飞舞,天光无限温柔,人声鼎沸中,夜修明仰头看着他追逐两世的明月,而此刻明月亦向他靠近,要和他签订永世不分的契约。

    从此,这轮明月便可以加上他的。

    这是他的明月,这是他的挚爱,更是他未曾料及的结局。

    “怎么不动换,不愿意啊?”

    温孤宁啧了声,夜修明回过神来,抬手放到温孤宁掌心,随即站起身来,反手紧握温孤宁的手,将人打横跑起,在欢呼声中朝长宁城正中高台疾行。

    “这么急?”温孤宁抬手点了下夜修明额头,并在夜修明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阿宁,答应我了就不行反悔,所以我们立马就去成亲!”夜修明说着加快了步子,三两下就上了高台。

    等到了高台,温孤宁才知道为什么要带他来此处

    ——高台之上,乃建有一座祭堂。

    不用多言,温孤宁和夜修明已然心照不宣。

    夜修明将温孤宁放下,两人理理心绪,并肩走进祭堂。

    祭堂内,上置白余牌位,所有故人用另一种形势重聚于此,静静注视着二人。

    “阿宁,我重修白原,筑城于此,起此高台,为鳏寡老者颐养天年,便是告诉世人,白原还会像以前一样庇佑一方,不应该被世人忘记,而那些为九州牺牲的故人同样不应该被忘记。”

    “所有牺牲,都会得到尊重和铭记,而赤子之心也会得以传承。”

    “阿宁,我知道,这也是你想看到的,你也一直在默默努力,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同进同退,相守永世。”

    夜修明的每一句,每一字,都铭刻在温孤宁心碑之上。

    他看着眼前郑重承诺的人,明白他的这些话并非一时的讨好,而是会去一一实践,一如他在芙蓉镇动心后,那漫长岁月里的坚守不渝。

    “说的真好。”温孤宁抬手抚摸夜修明眉宇,道,“说的我都这不知道说什么了。”

    夜修明低头,将整张脸凑近,让温孤宁摸个够,笑道:“如今的阿宁已经让我魂牵梦绕了,要是学上几句甜言蜜语,我怕是直接受不住了。”

    温孤宁笑着揪了揪夜修明耳朵,轻斥:“惯的你。”

    两人对着众牌位三拜礼成,又洒扫一番,方才离开高台,到了城中一处僻静的院子。

    “这里好安静。”

    温孤宁窝在夜修明怀里,任他往里院里走,尚不明白马上要发生的事,只是好奇自己喜欢热闹,怎么夜修明挑了这么个僻静的院子

    ——毕竟,自己可不是个离群索居的神仙,经常会用宁公子的身份和夜修明去四海人间凑热闹。

    “知道阿宁喜欢热闹,但是有些夫妻间的事,还是挑个安静的地方好。”夜修明坏笑,但却不明说。

    温孤宁低头把玩着夜修明垂下的发梢,压根没看到夜修明嘴角的笑意,只觉得有几分道理,点头道:“也对,方才你在众人面前与我搂抱,说些贴己话,我虽一大把年纪,已觉羞赧。”

    等进了院内厢房,夜修明捏个诀,两扇门自动打开。

    温孤宁抬头朝内一看,当即呼吸一滞,等到夜修明抱他进去,进一步看清房内物什时,呼吸直接二滞

    ——房内大红绸子大红被褥可以理解,为什么还有遍地的红花,还有……还有两件薄如蝉翼的喜服!这,要,怎,么,穿?!

    温孤宁抬手抵住夜修明胸膛,指了指那两件喜服,问:“那是做什么?”

    夜修明立马露出无辜的表情,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甚至楚楚可怜,道:“我特意按江南风俗准备的婚房,阿宁不喜欢吗?”

    温孤宁不确定地又看了两眼,老脸染上红晕,低声问:“人间如今已经是这般风俗吗?夫妻间……咳咳,成亲之日竟如此,如此大胆?”

    夜修明嘴角抿了不易察觉的笑,面上乖巧地点点头,道:“确是如此,毕竟夫妻间不同旁人,阿宁不知道吗?”

    温孤宁心道,别人成亲我哪闯进去过,我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阿宁果然不喜欢吗?”夜修明皱起眉头,轻轻叹气,“准备了好久的。”

    温孤宁一见夜修明难过,忙抬手去抚平他的眉宇,毕竟今日可是大喜日子,怎么能让另一方受委屈呢?

    “好了,我……”温孤宁哽咽了下,无奈又违心道,“我挺喜欢的。”

    说罢,脸上的薄薄红晕以燎原之势顺着耳根和脖颈往下烧,直接延伸至衣袍之下。

    夜修明看怀中人的眼神一黯,有种想现在将人扒干净,以观整幅美人图的冲动,但是他暂时得将大狼尾巴藏一下,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番连哄带骗,两人终于换上喜服,温孤宁羞得直低头

    ——不仅因为自己穿上了这见不得人的喜服,更因为夜修明也穿了,眼下就跟只千年狐狸一下,一举一动都勾魂摄魄。

    这小疯子不是凤凰吗!

    不用多言,隐隐约约的暧昧感顿时荡漾开,温孤宁看着头顶的漫天红绸,莫名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阿宁好美。”

    夜修明主动将人揽进怀中,温热气息交缠,并抬手将温孤宁的脸抚正。

    双目对视,温孤宁在夜修明眼中看到了喷薄欲出的炽热欲/望,认命地抬手圈住夜修明脖颈,仰头先一步吻了上去。

    软唇相接,呼吸缠绵,夜修明愣了一秒,随即紧紧握住手中劲瘦的腰肢,不再装乖。

    芙蓉帐暖,此起彼伏,花红映雪白,此间朝夕短。

    “阿宁,你之前说从南海给我带小珊瑚的,你忘了。”

    “记……记得,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嘶,再提你就出去!”

    “那不提了,但是阿宁要弥补我。”

    “那改天我再去南海一趟。”

    “不,就现在,阿宁现在就补偿我。”

    “等等,你,唔……”

    果然,这小疯子转世还是小疯子,疯的地方不一样罢了!这个混蛋!

    三日后清晨,温孤宁在榻上悠悠转醒时,有种比昔日征战还难言的辛苦。

    “阿宁,还疼吗?”

    夜修明小心翼翼揉着温孤宁的腰,语气无限温柔,好似温孤宁满身痕迹和慵懒模样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温孤宁哀怨地看了眼夜修明,冲房门口捏了个诀,随即阿隅得令冲了进来,在榻前正襟危坐,一副誓死卫主的模样。

    夜修明明白温孤宁的心思,不由笑了笑,低头道:“有些事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是不行,要是有人阻拦……”

    夜修明说着看了眼阿隅,道:“比如阿隅这种,直接烤成烧鹤就可以。”

    阿隅闻言一惊,它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笑里藏刀的夜修明,深知二人光天化日做什么的很难说,但是要是自己现在还不识抬举,怕是真要被烤成烧鹤。

    阿隅左思右想,当即心一横,化作一个雪团子飞走了。

    温孤宁望着门槛的残影:“……”

    夜修明又给温孤宁倒了杯茶,再三保证:“阿宁,我又不是禽兽,不用怕我。”

    温孤宁侧头瞪着夜修明,直言:“你前天,还有昨天,都是这么说的。”

    “我错了。”夜修明俯身用额头蹭蹭温孤宁摊开的掌心,委屈巴巴道,“新婚燕尔,我又血气方刚,阿宁理解一下,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温孤宁上下打量夜修明,只能无奈道:“暂且再信你一次。”

    夜修明开心地奉上茶,温孤宁接过喝了一口,这事算了。

    至于这份保证算不算数——夫妻间说谎,怎么能算说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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