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先勝日 8:00 A.M.

    赤井身着黑色正装西服出现在了会场外面。他手里拿着装有礼金的纸包,这纸包还是前些天诸伏送他去酒店时夹在塞给他的资料里面的。见他拿着葬礼用品却站在原地,工作人员迈着小步快速上前询问,只是还没等到对方开口,诸伏景光那温和平稳的声音就响起:

    “有劳,不用麻烦了,是认识的人。”

    他明显没有睡好,黑眼圈比起上回接他去机场还要严重一点,整个人也透露出一种无力的苍白。赤井看着他的眼睛,眼角上挑的蓝色凤眼里满是疲惫和一种诡异的平静。心理状态堪忧,赤井如此下了结论。

    “这边请,赤井君。”诸伏点点头,带领他完成一系列入场的手续和流程。他比预定时间早了不少,为的是能够探清葬礼的用意,只是不巧正赶上前段时间的流感季,不稳定的气温和病毒对日本这个老龄化社会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在跟随诸伏的路上他已经路过了大概2个家庭的聚集点,一旁看上去是家族长子的男人压抑着自己要迸发的心情一手紧抱着自己捂着脸啜泣的妻子,一手搭在抱着黑白遗像的老妇人的肩上,身着黑衣的家属们围绕着他们手足慌乱的安慰着。在这浓重的悲伤气氛里,赤井也不免有些触动。死别是每一个人类这辈子都要经历的东西,只是有些人要比一些更早体会到失去。干他们这一行的人便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家里人平安归家的电话和殉职通知哪一个更早到你的手机上,白日吻别的恋人晚上就可能变成盖着白布的遗体。

    面对着此景象的诸伏景光没有停留,没有转头,他只是保持匀速向前走着,跟在后面的赤井秀一看着他的背影皱眉头。他们穿过悲伤欲绝的家庭,来到会场。乍一看比起外面那些人,这里着实冷清不少:总共也不超过20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同的小团体之间更是几乎毫无交流,气氛更像是公司开会而非是友人葬礼。在把赤井领到位置后,诸伏景光便面带歉意地表示自己还需要招待其他人以及询问法事相关的东西,只能暂且委屈他在这里等等。赤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保持了一张扑克脸点点头同时示意他不用担心。

    整个会场都是常见的亚洲面孔,他一个多少带有混血特征的人着实有些显眼,一举一动都有眼睛看过来。这让赤井有些头大,他本想多观察一下参加的人员和配置,没想要变成被观察对象。不过从现有的参加人群来说,他确实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关系简单。除了诸伏景光以外,全场绝大多数的人几乎都长着一副没有记忆点的常见亚洲脸庞,身着差不多样式的黑西服,从材质上来说更像是便宜一些的成衣,甚至有些看上去像是折扣时一口气入手好几件的那种。这些人没有额外交流,对其他人同时有着疏远和尊敬,但是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带有戒备和紧张,推测应该是降谷零的公安同事。这些人之外,有那么一个小团体倒是同样引人注目:一头卷发戴着墨镜的青年、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说话的紫色眼睛半长发青年和一个身材魁梧面向成熟具有典型刑警气息的寸头青年。他们是降谷君的同期,在家人亲属关系缺失以及鲜有好友的降谷零的关系网中,这就是为数不多的他最亲近的人们之一了。

    在赤井决定搭话之前,已经陆续有人向他们搭话安慰。现在说话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留着略长寸头的男人,和会场大部分人比起来,他身上的西装更讲究一点,还戴着一块造型不错的手表,看起来应该是与降谷零同级或者高一些级别的人物。从体格判断,他并非是常出外勤的角色,更像文职或者管理官这种职位。男人似乎终于将漫长的寒暄收尾,赤井趁机拉近了一点距离,而在这个过程中,半长发青年的手臂在朋友的肩膀上略微收紧,本来半侧着身帮忙接待他人的寸头青年也转了过来。

    “……君……很……”

    “不……您……”

    双方的谈话声都不大,就算会场略显空旷也很难让他在过长的敬语中间立刻提取出关键字,赤井就只能装作想要接近窗户再不经意去听一耳朵。

    “降谷君最后的任务真的可惜了……”

    “啊……这样的吗?”

    “嗯,这个……他是一位优秀的公安警察……”

    “是啊,是我们的同期嘛……”

    最后的任务?赤井不动声色地计算起来,现在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他最后的任务确实出了问题,不得已逃生以后却断了联系,所以才用了自己的情报能力打听到了FBI正在接手的案子希望借此和自己搭上关系。而另一种……他看向时不时摸上自己手表的男人,也有一种可能,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们设计了降谷君,逼得他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出逃。

    似乎他的注意力在这边放的有点太久,半长发青年扭过头来看着这边。这下近乎是点名一样的操作让赤井不得不接近他们以消除自己的怀疑。顺着青年的目光看过来,男人的话瞬间卡住,再张嘴反倒是犹豫了起来,于是在多安慰了几句以后便先行告退,找了个离他们相对远的地方站定,开始打量周围的陈设。

    终于收拾完上一截对话的三人组看着这位身材高大的FBI探员,同时在一瞬间不太能控制的露出一个相当微妙的表情。不过不愧是降谷君的同期以及明星警察们,三个人收拾自己的情绪也相当的快: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赤井,赤井秀一,是降谷君的……啊,同事。”

    你们上回可不是这样的。赤井暗自腹诽。至少我和降谷君在摩天轮上打架的时候,松田警官还拿着拆好的炸弹在下面对两人连番嘲讽,而萩原警官不仅没有救人于水火中,反倒火上浇油。

    “这样啊……辛苦您一早赶来。”

    “不会,节哀顺变。”

    话题变来变去万事不离“降谷君是个优秀的警官”和“事出突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疯狂寒暄,试图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赤井耐着性子一一解答,直到被工作人员通知葬礼要开始的通知打断。

    法事很漫长,过程也很无聊。可能由于是警官的殉职,还有些警界的官员上来简短的讲话,中心思想三不离“降谷君是一名优秀的警官”、“他的殉职是我方一大损失”以及“对家属的损失我们深表遗憾。” 好不容易挨到葬礼尾声,诸伏景光作为降谷零最亲密的人做完感谢辞,直到大家陆续往外走的时候,赤井才在人流中捕获了只言片语:

    “……意外呢……布防问题……”

    “没有尸体,他们没法捡骨*……”

    “……好年轻……”

    就这样,他顺着人群来到外面,本来想着再去同诸伏景光打个招呼,结果走近了才发现之前的一些官员还围着他,而且一时半会肯定没法结束。赤井扪心自问,虽然他自认为已经算是降谷零的友人,但他们的关系终归还是由于立场而十分微妙。再加上先前其同期们对自己的暗示,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于是他转身向萩原研二走去,向他表示自己的离场之意。萩原一手拦着不知道冲着另一边嘀咕着什么的松田警官,一手朝自己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还多说了一句“记得回去撒盐啊”。赤井点点头,掉头往会场之外走。

    绕过参加的其他人群,确认自己已经甩开了那些先前盯着自己的视线以后,赤井顺着另一条路折返回去。这里是日本,自己的身高和长相都过于引人注目,混进人群偷听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只能找个不太显眼的角落装作思考或者等人。他成功靠近了诸伏景光所在的位置,不出意外的发现他还没走。周围长官们的数量倒是少了一些,剩下的也似乎进入了尾声。虽是降谷零几乎是唯一的亲属,诸伏景光却没有得到一个刚参加亲友葬礼的人应有的待遇。剩下的几个长官明显是借着机会进一步去询问降谷零的事情,寒暄和安慰中夹杂着对从他的一些习惯到思维方式的打探,诸伏景光四两拨千斤的回复明显没能满足长官们的需求,但同样出于对会场接下来安排的考虑,他们一行人也在做移动的准备。

    见状,赤井直起身子离开,今天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收获。从他同期好友们的反应来说,明显是不知道这个导致他殉职的任务的,但同样也不明白他现在所处的境况。那两位同期是他也有所耳闻的爆处班双子星,而另一位青年也是搜查一课的明星警官之一,连他们都没有接触到的案子说明并不属于常见的恐袭,也不在他们能够协查的范畴内,所以连协助人这一关系都没法动用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对此一无所知。那一瞬间的奇怪反应比起是露了马脚,倒不如说是出于对诸伏景光办事成果的惊讶,毕竟他们知道作为非本国的执法机构人员参加此级别警官的葬礼本就是个不太好办的事情。但这样想的话,诸伏景光的处境就极其微妙。两个人是分属不同机构的公安警察,有时候会有调查相同事件却持有不同线索的情况。现在看来,他们有些人要么怀疑诸伏景光在任务掺了一脚,要么怀疑降谷零的殉职有问题于是从这里寻找突破点。

    ……那自己的角色到底在哪里?赤井秀一拐进便利店拿了罐买一赠一的黑咖啡,慢慢往宾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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