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清晨总是来得早,伴随着声声海浪,出海的人已随着退去的潮水向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进发,去收获一天的希望。

    这一夜过得不平静,云潇潇在清晨到来的时候已经因为一夜的骨伤熬煎筋疲力竭,沉沉睡去。

    姚雁用一根手指从他的鼻尖划到唇边,凝视着他高耸的鼻梁,如刀削般的侧颜,一时有些痴迷,又欣喜于一夜之后他腿上的肿痛渐消,已是向好的症态。

    “姚姑娘。”门外有低低的声音传来,“可醒了?”

    姚雁忙起身,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沈伯好。”姚雁笑道。来人正是昨日为他们下海掏鲛鱼的沈伯,也是这村里的大夫。

    “姚姑娘好,我不放心,一早来瞧瞧你这朋友可好些了?”沈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缕花白的胡子,笑起来眼睛鼻子就皱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夫,像极了建业城里的杂耍艺人,着实惹人笑,可这一身明明白白的医术可是不让人的。沈村世代渔猎为生,受伤生病在所难免,多亏了沈伯祖传医术代代延续至今,沈伯天资极高,到他这一代药理谙熟,便如这岛上的华佗一般。

    “我还说晚些去寻您,您就自己来了,多谢沈伯伯。”姚雁心下感激,忙将沈伯向屋里让。

    一经查看伤势,沈伯满脸不可置信:“姚姑娘,你这朋友别是个虎狼变的吧?”

    姚雁抓了抓还没有梳利索的头发,脸上顿时有些发烧:“您是说他不是人吗?天啊……您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是。”

    “你这姑娘!”沈伯都被气笑了。

    已经醒过来的云潇潇不住咳嗽了几声。

    “我是说这小伙子根骨好得不一般啊,这么重的伤竟能好得这样快,这鲛鱼油敷上不过四五个时辰,骨里的筋膜骨髓已然连接了大半,连肿也消了不少,真是再奇也没有了……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筋骨壮硕如此的人。哎呀,了不得了不得。”

    姚雁扬了扬眉:“沈伯,你这是少见多怪了,你知道他当年受了刀伤,那匕首直入臂膀三寸不止,他带着这样的刀伤,还打败了成群的……”姚雁话到一半又觉得不能说得太明,忙将话头转弯,“还打败了两只野狼,一群豺狐,厉害吧。”

    “哎呀呀,这小伙子原来是个猎户,怪道这么结实,整日家攀山越岭,同虎豹为敌,怪不得怪不得。”沈伯笑着自随身的竹盒子里拿出两瓶制好的药剂,“姚姑娘,这是两瓶药丸,红瓶的同你师傅的一样,是给你的,你肩上虽说只是皮肉伤,但不好好医治是要留下疤痕的,需要按时服用不能马虎。这个蓝瓶子是给这小伙子的,每日早晚服上一丸,这血气就足了,血气足了自然骨头就好得快,我刚才瞧着这接骨的手法十分老道,实在是为这小伙子省去不少亏吃,就是这样好得很。”

    姚雁趁着大夫转身的功夫,向云潇潇一扬眉毛,显示得意,惹得云潇潇笑着抱拳来谢。

    沈大夫走后,陆续有沈婆婆,沈姑姑,还有后村沈家孙子沈鱼宝来过,无外乎送些米面吃食,还有就是带了一个包袱给他们。

    “姚雁姐姐,你师父说了,这个包袱要一个月之后你才能打开,早了晚了都不行,你可记住了?”沈鱼宝七八岁的年纪,束着个渔夫头,一脸认真地模仿梦华的语气。

    “我师父呢?”姚雁昨天只忙着照顾云潇潇,以为梦华自去喝酒,喝多了不知宿在哪里,今日还没起来,不想此时竟着人送了东西来。

    “走了啊,今日一早就跟着爹爹的渔船走了,说是还有要事要办,让你们在这里安心住下。”沈鱼宝把包袱放在姚雁手上,又从腰上解下来一个袋子,“这个是我娘给你们的,说是熬粥最好了,让姐姐别嫌弃。”

    “怎么会?这么好的细米,我哪里寻去?”姚雁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杭绸的帕子,“麻烦鱼宝把这个送给你娘,就说姐姐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剩了这个,是姐姐没有用过的,也请沈娘不要嫌弃。”

    “嗯,谢谢姐姐。”鱼宝把帕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又向着姚雁鞠了一躬,蹦蹦跳跳着告辞去了。

    姚雁笑着目送孩子离开,进屋来给云潇潇看:“你瞧大家送了这些东西,够咱们吃上好一阵子。”

    云潇潇点头:“起初我还担心咱们来到这里会不会招惹麻烦,不想这里民风淳朴,都是这样心善友爱之人,也多亏了你师父老人家。”

    “你说这个,看这个包袱,是他老人家留下的,还故作神秘,说什么一个月之后才能打开,真不知道要干什么?”姚雁虽口里埋怨,却笑着将包袱挂在了墙上,没有打开。

    “潇哥,你且等我做了早饭来,今日有沈婆婆送的鹅蛋,新鲜得都能透出光,我炒了给你吃。”笑着拎了一堆的口袋去厨房,姚雁顺手把窗子推开来,让云潇潇可以看到窗外初暖的清美日光。

    熬了细米清粥,炒了一个硕大的鹅蛋并两样小菜,姚雁扶着云潇潇起身云面清口,便把粥菜捧来。

    云潇潇吃了两口格外香甜,不禁看着姚雁有些发呆。

    “怎么了?”姚雁笑道,“不好吃吗?”

    “你何时学会了做饭,我竟不知道。”云潇潇满目宠爱,一时也不离姚雁脸庞。

    “怎么办?”姚雁愣住了,“怎么编?”

    三个月前他们从祁山跑下来逃难,自己连个面都煮不熟,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没事练练武功逗逗鸟兽的掌门千金,怎么会做饭的?总不能告诉他,其实自己在后来离开他的几十年中都是过着自己做饭自己吃,自己缝衣自己穿的清净日子。

    不要说他能不能信,只说他会不会要爬着去把沈大夫找来给自己看看脑袋吧。

    “啊……分开的这段时间我自己实在闲得无聊,想着以后咱们过日子总是要自己动手的,这不就跟着我家的厨娘学了学吗。怎么样,还不错吧?”好在是有分开的三个月,不然自己就该是梦里无师自通了。

    “嗯,好吃。”云潇潇笑着,已经剩下的大半碗全数倒进了口中,“我还想再吃一点。”

    姚雁好开心,又盛了满满一碗给他,自己只看着他傻笑。

    待云潇潇吃好了饭,姚雁已经丸药研碎,端了温水来一起服下。

    “潇哥,我有个事情与你商量。”姚雁坐在云潇潇身边,托着腮笑道。

    云潇潇自觉今日力气已长了不少,能坐住的时间也久了,便不想久躺,靠了厚厚的被褥与姚雁说话:“你说。”

    “咱们到了沈家村养伤,虽说这里的乡亲都和善友好且有师傅的情分,只是我瞧着这里的人也都是靠着渔猎为生,日子辛苦,温饱亦是勉强,咱们在这儿住上几时,难道就要他们供了几时挑费不成?别的不说,便如昨日的鲛油,这样的东西若在建业,几十金也买不到一罐,如今你这伤怕是没有三五罐不能痊愈的,算下来也是好大一笔支出。”

    云潇潇点了点头:“你说得是,人家越是待咱们好,咱们越是要图报答,只是我如今伤着,行走都不能,可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姚雁一笑:“这个倒是不急,等你好了什么做不得?如今,我有个主意你倒是听听……”姚雁说着将昨日盛鲛油的罐子拿了出来,“你看这罐子,只需要三只鲛鱼便可炼成整罐,沈伯伯说了,他需要在三日之内再捕三只鲛鱼。这鱼虽不少见,但是生性狡猾,极难捕捉,沈伯伯如今上了年纪,每日下海总是不妥,不如我随沈伯伯去,学着捕捉鲛鱼,若是熟惯了,没准能多捕几条,给你治伤以外,也可托出海的乡民拿到城里的铺子变卖了,或换些粮食蔬菜,布料衣裳,也好不去过多叨扰乡亲。你说好不好。”

    云潇潇没有说话。

    姚雁知道他担心自己:“你就放心吧,有沈伯伯在我没事的,我只随便抓抓,抓不到就抓不到,还有这个啊。”姚雁笑着从怀里拿出个碧玉簪子,“这是当时给你攉药时我找凤凰要的,要是捉不到鲛鱼我就把它卖了,这只碧血凤钗价值连城,够买成垛成垛的粮食回来。”乐不可支,姚雁凑近云潇潇,“我聪明不?当时可是出卖了你才换来的。”

    云潇潇无奈而笑,伸出手捏了捏姚雁小巧的下巴:“这碧血凤钗乃是御赐之物,也亏得你敢要来攒药。”

    姚雁一仰头:“我现在还敢戴着它下海呢。”

    忽然眼中有光,云潇潇忙道:“正是,我听凤凰说过,这凤钗有避水耐毒的奇效,我怎么忘了?难道……难道说你早就有所准备要来这沈家渔村,才向凤凰要了它来。”

    “说我早有准备来沈家村也不假,不过我怎么知道凤凰那日就戴了这钗子来,还是机缘巧合老天要我要女侠下海一展身手,才送了它来,所以你不要担心,等我捉一条大大的鲛鱼回来,治好了你的伤,才算不辜负凤凰将宝钗相赠。”姚雁笑着将钗子插在了头上,只见碧海潮生,暗香涌动,竟是称出姚雁十二分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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