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看向窗外,方才大人就神秘兮兮地说自己有事处理,人已出去两刻钟有余。也不知这大人一个人出去作甚,他莫不是忘记了,亡魂皆惧怕他,他独自一人外出,哪里寻得到亡魂。

    想来这儿也没自己什么事,南芝想起府中还有一个重病瘫痪的老夫人。她看了眼不算忙碌的扈仵作,将记录的小册子交还给她,悄声在她耳边交代了句,南芝辞别几人,往老人屋中走去。

    丁家是一处二进院子,看着装饰,依稀能见丁家曾经的辉煌。

    因着都在后院,老人所在房间并不难寻。南芝先是探了探院落外,静悄悄一片,也不见那人身影。她推开老人所在屋门,心中不由惊诧,老人屋中整洁,哪怕是重病在床无法自理,也不见多少狼狈,可见有人照顾。

    老人看到有人进来,挣扎着探头看向门口方向。南芝赶紧上前,越过古朴的屏风走至她身旁。

    “香……”老人呼哧着张口,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南芝怕本就只剩一口气的老人经受不住打击,在案件未明前,也不打算先将这个残酷的现实说与她听。

    “香……”南芝本想退出这间房,听到老人还在唤周香的名,她轻叹口气在老人身旁再次停住。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旁,老人似乎平静不少,她闭上浑浊的眼睛,不再大声喘着粗气。

    “别,别理……周…周松。”断断续续一句话,似乎要用尽她半条命。

    见南芝迟迟没有作答,老人继续开口:“周松坏……别,别再搭理他……”

    她应该是将自己给当成周香了,想到这,南芝看她一直努力出声。她微微点头,轻应道:“嗯。”

    听到南芝的答复,老人这才安心,又喘了几息后整个人才安静下来,像是睡着。

    眼看她已睡去,南芝上前替她掖好被角。怀着复杂情绪,南芝抬脚走出房门,迎面同一人撞上视线。

    来人微微蹙眉,俊美好看的面上多了几缕懊恼。他快步走到南芝身侧,探了探屋中景象,见屋中平静,他似乎有些遗憾。

    “大人。”南芝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没寻到亡魂。

    见他这失落的样子,南芝不由觉得好笑,她面上不自觉出现一抹淡笑,同他打招呼,问到:“大人此行可有发现?”

    东方潜摇头,又探了探屋中,无奈道:“能看到冲天怨气,就是见不着亡魂,真是古怪。”

    南芝也笑着摇头,看向院落阴影处,也不知这屋中亡魂为了躲他,是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这时日色正好,她上前越过那人,走到方芝兰房门口,看向东方潜。

    “大人,可还有何指教?”

    东方潜挑了挑眉,也看了眼还在处理尸身的仵作。他两步上前挽过南芝的手,将她带至一旁,轻声道:“走吧,这儿人多,用不上你我。”

    他将她带至大门处,那儿的几个打手打扮的汉子还在,只是因为有县衙的人在门口守着,他们不好靠近,只能在远处定定盯着这处宅院。

    这时一个县衙之人过来,请示过后,他靠近二人,小声道:“丁家长女在官学,尚不知情,我们没去打扰她。”

    东方潜颔首。

    他问一旁的南芝:“你觉如何?”

    “都听大人的。”南芝看到了周围人群因为有县衙之人在,他们不怎么敢靠近,只在一旁小声议论。

    看样子,他们是这附近的乡邻。

    南芝将手上笔录递交给东方潜,随后径直走过去,同他们打探丁家的情况。

    那几个乡邻似乎早已憋了一肚子话,见南芝从大门出来,知道她也是县衙之人。看过来问,他们巴不得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通通倒出来。

    他们先是问询了下方氏的情况,都说方氏不是会害人的人,一定是周松使坏。

    说起周松这人,在场之人都颇有微词。周松好吃懒做,酗酒好赌,偏生还有个惯着他的姑母,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姐姐,和一个有钱的姐夫。

    南芝听到这,瞥了正在记录的东方潜一眼,看他记得认真,她面上笑意明显,继续向乡邻打听下去。

    说到周老夫人,乡邻们也都颇有微词,因为当年就是她非要逼着自己儿子以七出之条休妻,被丁财主严词拒绝后,她更是以死相逼,非要他娶自己侄女入门。

    还是方氏怕他们母子闹僵,自动求情,这周氏才入门。

    “引狼入室。”东方潜淡淡点评。

    邻居点点头,可不就是引狼入室。不过好在,周氏除了惯着弟弟周松,也不是个骄横的人,处处懂得礼让方氏,几年下来,二人相处还算融洽。

    直到年前,周氏生了个儿子,本是喜讯,谁知没多久丁财主重病,竟然将家财大头都划分给方氏跟她女儿。

    “那是周氏心有不满?”南芝问。

    邻居摇摇头,瞥了眼那远处的打手,满是鄙夷道:“周氏尚未表露不满,是那周松,先到这丁家来闹。”

    说着,那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南芝,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们猜,丁财主说不定是被周松给气死的。”

    南芝同记载笔录的“小吏”相视一眼,见对方点头,她继续往下问去。

    说起那一旁的打手,邻居有些担忧,只很小声道:“他们是赌坊的打手,约莫是周松又赌了,他们又是来要债的。”

    听他们说,这周松时常赌博欠钱,都是丁家替他还的。

    南芝听着他们说要,走到东方潜身边。他的字迹很是好看,笔走龙蛇,笔触清晰,丝毫不像是匆忙记录。

    “大人字真好看。”南芝不吝夸赞,随后抬手取过他腰间挂着的长剑,抬眼看向那些谨慎看着他们的赌坊打手,嘴角微微上扬。

    她抬脚往那走去,在他们要一哄而散前,拦住一人,剑鞘抵住他的背脊。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你们不能杀…杀人。”那人色厉内荏。

    南芝幽声道:“你们是来找周松的?”

    那人抬手拭去额间冷汗,微微转过身子,点头。当他看到那拿着笔录的东方潜时,看他一身绛紫色衣袍,尊贵的不似人间黎民,那刚拭去汗滴的额间再次密布冷汗。

    “我…我都说,是周松欠了赌坊一百两,他…他说将丁家老宅抵押给我们赌坊,我们…我们是来找他兑现承诺的。”

    南芝二人皆是有着诧异,果然是为财吗?只是,他既然为财,为何要害死自己姐姐?

    带着疑惑,南芝跟着东方潜走回县衙。此刻,只需等去药铺探寻近几月购买砒.霜记录,若是有周松,便可结案。

    只是让县衙众人没想到的是,周松没有记录,倒是方氏,前月方去买过二钱砒霜药老鼠。

    若是寻常,人证物证俱在,也该结案。

    只是东方潜看着面露沉思的南芝,不由也开始思考起方才的疏漏处。

    “大人。”南芝轻声唤他。

    接收到他的视线,南芝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或许,周松要害的不是周氏,而是方芝兰。”

    东方潜点点头,没有证据,他看向那又陷入沉思的南芝。看着她那因为来回奔波而有些散乱的秀发,东方潜抬手替她撇开额间碎发,淡笑道:“那便用刑,常言道,没有重刑撬不开的嘴。”

    “大人!”南芝不知他也会说出这种糊涂话,在看到他带笑的面容时,也知他是说笑,懊恼地撇开他的手指,忽然,南芝手上动作顿住。

    “那大人就当个糊涂官吧。”

    ……

    听说要被收监,周松面上肥肉都在抖动,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堂之上的华贵男子。

    “不,大人,我不是,我…为什么要害死我姐,这是不可能的啊!”

    “本官说是你,便是你,带下。”

    南芝在堂下看着他那慵懒不耐烦的样子,不禁莞尔。大人还真是有当糊涂官的天赋。

    “大人,我不服,我不服!”哪怕被带离公堂,周松的声音还在传来。

    东方潜挥挥手,让人将他带回来。他手肘撑在案桌上,手上把玩着令牌,眼眸淡淡,斜睨看向一旁段从星。

    段从星早有准备,上前拿过一捕快手上的杀威棒,面上挂着邪恶的狞笑,走向周松。

    “段统领我最没耐性,若是你不招,我就把你打到招为止。”

    “不,不是。”周松面露惊骇,看了看周围,因为只是私下审理,周围只有县衙之人。他们要不然就是板着脸,要不然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就是要打,也该打那个……那个毒妇啊?”他挣扎着,想靠近那同样一脸惊骇的方氏。

    “本官觉得你更经打。”东方潜无所谓道。

    “可是,可是……”周松眸中带着震惊,不敢相信这话竟然出自一个京城贵人之口。

    “大人。”南芝适时候出列,拿出一个药铺账本,道,“这是怀南县近一月的砒.霜购买记录,上面……”

    “上面有方氏,是她,是她买药毒死了我姐!”周松厉声打断南芝的上禀。

    南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疑惑道:“你知道方氏买砒.霜是做什么的?”

    方氏闻言身子一颤,惊骇地看向南芝。她知道自己买过,也怕因为这个,县衙会再次将罪行冠到自己身上,赶忙解释:“我……我买是…是为了药老鼠。”

    一听她那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周松只觉面上一松,面露不屑道:“什么药老鼠,你就是见不得我姐生了男丁,要她的命!”

    “大人,你们看,就是她,就是她下毒,她都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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