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东方潜醒来,已是酉时,夜幕笼罩,天色已黑了下来。

    他睁开惺忪睡眸,待思绪回笼,他神色一僵,叫来门外侯着的亲卫。

    一问是酉时,东方潜匆忙起身。简单洗漱过后,随意扒拉了几口食物。他到二堂坐下,开了烛火,也不叫人侍候。研墨提笔,开始写今日要上报的奏章。

    能感觉嗜睡症越发严重,明明就是刚睡醒,东方潜此时觉得自己困顿异常。脑子中一片思绪乱搅,落笔不知写些什么。

    不知扔了几坨纸,才写出一张满意的来,只差落款……

    …………

    夜色降临,南芝再次悄悄起身,往县衙方向走去。她要去找沈修明,旁的不说,现成的一百功德,怎么也不能放过。

    穷地方的晚上就是静,百姓们舍不得烛火,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睡的很早。

    南芝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阵阵凉风袭来,将她冻的一哆嗦。拢了拢衣襟,原以为是冷的,一抬头,与一漆黑幽暗的眼眸对上。

    下意识要掏出袖带里的卷轴,但那凶魂只是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反应,飘着魂体,往另一处走了。

    凶魂穿着红衣,挽着妇人发髻。她肤色如纸,红唇似血,黑眸之中无一点亮光。她面目五官狰狞扭曲,惨白的面上透着绿光。

    无风无雨的夜,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赤脚走在大街上,只稍一看,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南芝不过是脚步顿了下,那凶魂便再次注意到她。凶魂一下飘到南芝跟前,速度之快,南芝只来得及挪动脚步,才不许她碰上。

    凶魂咯咯咯地发出一声声尖锐难听的笑声。

    “我美吗?”她的脸几乎贴近南芝,嘴巴咧着,像是南芝只要有异常举动,她就会一口将她拆吃入腹。

    见南芝没反应,凶魂厉声尖叫,环绕南芝四周,声音凄厉!“你看得到我,你看的到。”

    魔音入耳,让人浑身难受。攥紧袖带中的卷轴,南芝不知为何这些凶魂都这么疯癫。忍着头皮发麻,无视发癫的凶魂,南芝继续朝县衙方向走去。

    “你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够美吗?”那凶魂不依不饶,仍是紧紧贴着南芝,非要她做出反应来。

    南芝知道凶魂暂时不会攻击她,仍是装作看不见,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只要把她引到县衙,一百功德还是两百功德,她忍受的住的……

    凶魂看南芝无视她,她又上前,拦住南芝的去路,那双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她看。

    南芝是能碰到亡魂的,她只能停下,挠挠头,环顾了下四周,道:“奇怪,应该是这条路没错啊,难道我走错了?”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这样左拐又拐,好不容易到了县衙门口。

    两个守卫听到声音,出来一看,见是南芝,礼貌地问了声。

    “南芝姑娘,这么晚来县衙,是有东西落在县衙了?”

    南芝点头,顺着话道:“很重要,不得不趁夜来寻。”

    又与二人客套了几句,南芝与他们道别,往县衙里面走去。

    她没注意到凶魂又转了个身位,挥手告别间,手指碰到一阴寒的东西。

    “你碰到我了!你得到我?连你也在骗我!”霎时寒气暴涨,凶魂的声音又尖锐了不少。

    “完了。”南芝知那两个门卫看不到凶魂,她拔腿就跑。

    原地只留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人都到了,急也不是这个急法啊!

    “凶魂姐姐,给个机会,咱们坐下慢慢聊!”

    “骗我的都该死!”

    “你骗我,你也骗我!!”

    魔音入耳,听的人浑身难受。忍住要掏卷轴的想法,南芝继续被凶魂一路追着跑。

    她原本是想跑到无人的二堂去,假装被凶魂逼入绝境,静候沈修明出手相助。

    鬼知道今天二堂的灯亮着,一时着急,南芝就这样火急火燎地破门而入。

    她的突然闯入,让熬着夜快写完奏章的东方潜 笔一颤,落款处就这样染了一滴墨痕。

    气闷的东方潜把毛笔重重拍在桌面上,目光狠厉,瞪向闯入者。

    接受了这可怕目光的南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朝身后看去,哪里还有什么红衣凶魂。大人好凶,一瞪眼凶魂都被吓没影了?

    “咕嘟。”

    “大人还未睡啊。”她觉得眼前这人比凶魂还可怕上三分,咽了口口水,上前问好。

    “睡?”东方潜冷笑,眼神瞥向那晕染墨迹的落款。

    “大……大人,我替你写?”在东方潜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南芝接过那笔,再拿过一张新纸,对着那张滴了墨的奏章开始誊抄。

    皇姐亲启,弟近日于怀南县衙,查沈县令遇害一案……

    东方潜只是盯着看了会儿,觉得她字迹也凑合,挪了下身子,觉得睡意难捱。

    便趴在桌上,闭眼暇昧。

    他睡颜恬静,本就俊郎的五官此刻柔和下来,更像是画中神仙,静雅出尘让人不禁沉迷。

    蘸墨的时候,只是多看了几眼,南芝发觉他好像不是夜里偷闲白日瞌睡。而是——他真嗜睡,有病的那种?

    除了前头禀报案情,说沈大人一案与京城有关,具体事宜得皇帝亲自去查。中间是说怀南县情况,怀南县虽穷,基础建设很是完善,只需引进商路,就有望发展起来。后面更像是家长里短,东方潜对他皇姐说怀南县蚊子多,床板硬,夜里睡的不踏实。

    等誊抄完,南芝松了口气,轻轻放下笔,小声去叫东方潜起身。

    “大人,写完了。”没反应。

    “大人。”声音大些。

    还是没反应,南芝润了润嗓,凑近他耳边,大声喊到:“大人,我写完了!”

    东方潜猛然转身,鼻尖相触,二人皆是一怔,南芝先反应过来,回身退出好远。

    “大,大人,我誊抄完毕,只待您落款。”捂着心口,南芝一阵后怕,她小命珍贵,可不能因这些小事脑袋不保。

    “咳…”轻咳一声掩饰住不自在,东方潜面无表情拿过那张纸。伸手摸了下鼻尖,似乎还有少女身上清淡的香气留存。

    “挺好。”他神不在焉随口夸奖。

    正要落笔,眼角余光看到南芝退了挺远,一副防他如洪水猛兽的神情。

    想起是她突然闯入,害自己熬夜至今,面上那点红晕褪去,换上一副嫌弃样来:“你的字,该练练了。”

    南芝:……

    东方潜没盖懿王印章。

    落款署名,南芝凑近一看,他写了云闲二字。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①。大人好字。”她从心恭维。

    却只换来了他人一声冷哼。

    东方潜将信封好,叫到,“影十一。”

    南芝看着只有两人的屋子里,不知哪里又出来一人,悄无声息,之前从未察觉。

    影十一拿走信封,又不知怎么变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好厉害的隐匿之法!她前世也有个暗卫,那个暗卫没这么厉害,总藏在屋顶,她一眼就能注意到。

    “大人的影卫也厉害的很!”她继续从心恭维。

    “哦?你知道影卫?”东方潜一挑眉,看向这个见多识广的女捕快。刚刚女捕快闯进来的时候,身后好像跟着一红色鬼影,她好像也……

    “听说过,话本上不都有写,影卫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强只在主家需要时现身。”

    假装相信,他又问:“这么晚来县衙所为何事?”

    “东西落在县衙里了。”南芝答。

    “何物?”

    想了又想,编了又编,南芝怯生生开口:“钱。”

    她能感觉到东方潜俊美的面庞一僵,但是抱歉……她真编不出来别的。

    “多少银钱,需要本王派人帮你找不?”他好像很生气,连本王都搬出来了。

    南芝讪讪地往门口处挪了挪,口中辩解:“许是记错了,我得回去,明日还需上工……”

    看出她的小心思,东方潜冷冷威胁:“南芝捕快夜闯县衙,是否需要关入大牢,明日再审?”

    “不!”

    脑子一转,南芝在心底替段副手上了柱香。

    像是豁出去了,眸色坚决:“大人,您还记得昨日算命摊的事吗?”

    “嗯。”东方潜点头,等候南芝下文。

    酝酿了下情绪,好让自己装的更像,南芝语气满是不可置信:“我今日看到有人给了段副手一锭金子。”

    “怕他对您不利,作为下属的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这才匆忙折回县衙。”

    东方潜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南芝看,似要将她看穿。

    “哈~”原本焦灼紧张的氛围,在他一声哈欠声中荡然无存。

    “那人是您带来的府兵穿着,大人,您身边恐有细作,得多加防范啊!”

    “嗯。”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今日看段副手鬼鬼祟祟,我从未见过这般的段副手,遂跟了过去。就见段副手与那人攀谈了许久,收了金子,只需对方一问,段副手就能答上许多。”

    抱歉了段副手,是你自己要叛主的。

    东方潜沉思了下,点头表示知晓,又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无了,怕被发现,我也是远远窥视,只看了会儿,后续有无人经过,我也不知。”

    “嗯,本官知晓了。”

    东方潜似是没有精力,也没过多问,让南芝别声张,起身。

    正要离开前,他又瞥了眼南芝,眼神深邃,似要将她看穿。

    好一会儿,东方潜才闷闷地打了个哈欠,闷声提醒:“你今日回去,路上注意些。”

    这女捕快像是又被亡魂缠上了,可真惨,一天换一只,命可真硬。

    “多谢大人提醒,大人好梦!”

    送走大人物,南芝独自一人坐在二堂靠椅上。这京城来的大人物可真会享受,这椅子也是舒适的很。

    而且今晚……是他一个眼神将凶魂吓跑吧!怨魂化解身上的怨气可得功德,凶魂可是比之怨气浓了不知多少,那…

    思及此,南芝觉得攒功德之旅简单些了。只需确定大人物他是否是连凶魂见了都怕,那么多仙灵宝物,总能有可以收买他的!

    这想法一形成,南芝瞬间觉得她的攒功德之旅简单多了。

    区区凶魂,那么多的怨气,那也都是功德啊!怎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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